那个排长笑了,他用力一拍雷震的肩膀,道:“好小子,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雷震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天空中就猛然响起了几声尖锐的呼啸,两个人一起霍然抬头,几发用肉眼都能看到的迫击炮炮弹,在空中划出几道漂亮的小弧线,对着他们的头顶狠狠砸过来。在心里计算着这几发炮弹的着弹点,那个排长猛然瞪圆了眼睛,叫道:“**!”这种迫击炮弹在空中飞行,会有尖啸的呼啸,它的飞行速度并不是很快,用肉眼都能看到,只要反应速迅,一般的老兵都能躲开这样的炮击。但问题是,这位排长现在正抱着一挺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坐在一堵断墙的后面,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站起来,再做出军事规避动作。“这下可真的要完蛋了……”这个念头刚刚在排长的脑袋里扬起,雷震抬起脚就重重踢到了他的屁股上,一股沛不可挡的力量狠狠传过来,竟然把他连人带重机枪像踢皮球似的,一脚踢出了十几米远。“轰!轰!!轰……”排长人还地上不断翻滚,几发迫击炮弹狠狠砸在了小阁楼的废墟上,一股金属燃烧般的气息,夹杂着大量碎弹片狠狠撞过来。逃过这一场大难的排长,呆呆的望着再次被炮弹洗礼的小阁楼,他的全身除了屁股就像是被公牛撞中般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之外,侥幸没有受伤。但是他的心脏,却在瞬间落到了最谷底……雷震救了他,可是他自己却没有来得及逃出来!“小子,怎么样,死了没有?”雷震没有回答,一个仍然呆在那堆废墟后面,连续被几发迫击炮弹轰击的人,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那位排长趴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已经被硝烟彻底覆盖的废墟,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猛然袭上了这个军人的心头。他是真的喜欢雷震,是真的想帮这个男人,所以他才对雷震这样一个陌生人提出了并肩作战的邀请。现在,他竟然连对方的姓名还不知道……一阵夹杂着苏州河湿气的风狠狠吹过来,带走了浓重的硝烟,当这位排长的目光,带着不能掩饰的焦急,在那堆废墟中寻找时,他正好迎上了一双黝黑得发亮的双眼。是雷震,他竟然没有死,他竟然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成功的避开了几发迫击炮弹的炮击。看着躲在墙角,尽可能的紧贴在墙壁上,把身体受到攻击的面积尽可能降到最低的雷震,这位排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没事就好,你可真厉害啊,这样都炸不死你……”“**,你***都干了些什么?!”望着全身都缩在墙角的雷震,呆了,所有看着雷震的人,都惊呆了。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充斥在这片风雨欲来的战场上。如果不是雷震刚刚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雷震的手臂上还在汩汩流着鲜血,明显是被炮弹片划伤,如果不是雷震并不是他的手下,这位排长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拔枪毙了眼前这个混蛋!面对几发迫击炮弹如此近距离的爆炸,雷震却没有受到任何致命重创,最重要的原因绝不是他及时缩到了墙角,而是在炮弹爆炸的瞬间,雷震顺手抄起了一具地上的尸体,把他当成盾牌,直接挡到了自己的身上。看着那具早已经气绝,却又遭到迫击炮弹再次轰炸,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尸体,这个排长的眼睛红了。那可是他的兄弟,是一位刚刚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奉献了自己生命的英雄、烈士!而眼前这个混蛋,为了能够在炮击中活下去,竟然把这具遗体,当成了保命的盾牌!这在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军人眼里,绝对是最大逆不道,最不可原谅和饶恕的罪行。排长望着一脸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事情,丝毫没有惭愧的雷震,他的嘴唇上下不停的哆嗦。他伸手指着鼻子,在这个时候他真想放声喝骂,但是雷震就是为了救他,才没有及时避开炮击,他又有什么资格,又要用什么立场,去斥骂这样一个为了救他而受伤的男人?这位排长瞪圆了眼睛,感到一股闷气就硬生生的卡在胸口,怎么也无法吐出来,他就这样趴在地上,直直的瞪着雷震。直到他狠狠吸了几口带着浓重硝烟味道的空气,这位排长才终于缓过气来,他嘶声叫道:“混蛋,混蛋,我***宁可你刚才没有救我!”“知道了。”雷震放下手中那具嵌满了弹片,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拾起他刚才丢到地上的步枪,一边拉开枪栓检查里面是否损坏,一边淡然道:“下次我不会再救你。”“你……”排长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说得一脸认真的男人,他真的不知道雷震的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他这一辈子随着部队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还真***没有见过雷震这种绝对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人物。怪不得这个跑到哪里都要带上一条狗的混蛋小子,能拥有野兽般的本能与敏锐的直觉,感情他纯粹就是一个未完全进化的北京周口店类人猿!用充血的眼睛,瞪着眼前这个混蛋小子,再看看那些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对四行仓库再次发起猛攻的日本军人,这位排长再次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嘶声叫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我们之间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等我们打退了日本人这次进攻,你就给我有多远走多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听到了没有?!”雷震没有回答,他伸出自己被炮弹片划伤还在不停流血的胳膊,让自己的儿子伸出舌头在那里舔了几口,把伤口周围的泥沙和钢铁碎屑全部舔干净,算是消了毒。看着胳膊上足足半寸多深的伤口,看着伤口周围像婴儿的嘴唇般向外绽开的肌肉,和不停流淌出来的鲜血,雷震不由皱了皱眉头。雷震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童子军为了帮助难民,身上必备的针线包,从针线包里挑出一卷黑色的棉线和一根钢针。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雷震竟然硬是在日本军人发起进攻前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用这样一套缝补衣服用的针线,对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进行了一次绝对粗糙却有效的缝纫手术。眼睁睁的看着那根粗大的钢针,飞快的一次次穿过雷震手臂上的肌肉,眼睁睁的看着雷震拽着那些粗糙的棉线,在自己手臂上翻起的肌肉里穿行,由于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他缝补得太急,拉动这些棉线时太用力,棉线在空中绷直后,甚至会发出轻微犹如弹棉花般的声响,随着雷震大手大脚的动作,更带出大颗、大颗的血珠。看着眼前这绝对非人的一幕,所有人只觉得牙齿发酸,虽然雷震手中的针线并没有穿进他们的身体里,但是他们的眼角却在跳个不停。雷震在伤口上打了一个绝对没有任何美感的绳结,扯下脖子上那根他怎么看都象是条绳子的领带,把它当成止血绷带,死死缠住伤口,让它不会再重绷裂。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后,雷震尝试的舒展自己的手臂,虽然从伤口鲜血很快就渗透了那根领带,但是雷震仍然满意的点了点头。直到这个时候,雷震才抬起了头,回答道:“嗯,知道了。”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