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真是好文才,好见解!竟把莲荷看得如此透彻,但不知大郎对梅花有何看法?”江采苹清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忙回身礼拜道:“原来是梅妃娘娘驾到,大郎拜见娘娘!”江采苹以袖虚扶,免去我的礼拜,再次轻启樱唇:“不知大郎认为梅花如何?”我当然知道江采苹深喜梅花,否则又岂能被玄宗皇帝称为梅妃?当下我恭声回道:“梅花,树皮淡灰色或淡绿色。小枝细长,枝端尖,叶边缘有细锯齿。花有单瓣或重瓣,为白色、红色或淡红色,有芳香。每当冬末春初之际,点点梅蕾初绽,清香傲雪!”江采苹妙目漾过一丝异彩,接着问道:“没料想到大郎竟如此了解梅花,大郎可也喜欢梅花?”我知道她已经渐渐认同我的才智见解,便再进一步地加深她的这种感觉:“莲高洁、通达事理、不攀附权贵、仪态端正,令人敬重。梅则风度俊逸清雅,它的高洁、坚强、谦虚的品格,给人以激励,而它的冰肌玉骨、凌寒留香更被世人所吟唱。两者的共通之处颇多,大郎当然也非常喜爱梅花。”江采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长叹了一声,螓首微摇唇起清音:“大郎可曾疑惑采苹为何帮衬于你?”她放下娘娘的身份,自称采苹,这说明她心里已视我为友,并且按她的话意,她是要揭开我不得其解的疑问,我闻言当然心喜,便坦诚地点了点头。江采苹的神情象是陷入了沉思,良久,她开口问道:“大郎可知郝灵荃其人?”我微微一怔,极力地在记忆中搜寻,蓦地,记起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中的一句——“君不闻开元宰相宋开府,不赏边功防黩武?”,它的注释中就提到了郝灵荃。说为了防止玄宗皇帝萌生穷兵黯武的心态,没有大加褒奖击杀突厥可汗默啜的军将郝灵荃,我便开口道:“大郎只听说郝灵荃击杀过突厥可汗默啜,至于别的情况却是不知。”“正是击杀默啜的骁将郝灵荃!”梅妃哀婉地一笑说道:“默啜时常侵扰大唐边境,因他出没无常,使得大唐众多的将领束手无策。其时,郝灵荃身任天武军牙将,奉命出使突厥,却正逢默啜率兵攻打拔曳固部落大胜。郝灵荃灵机一动,领着几名随从和一名拔曳固战士埋伏在默啜回军的路上。他算定默啜一定会得意忘形,默啜果然因为得胜而纵骑高歌而行,把大队人马全舍其后很远。于是,郝灵荃斩杀了措手不及的默啜,而后执其首级迅即率部下回奔,亡命千里,躲过突厥多次追杀堵截,历尽艰辛苦难,仅以单骑回到长安。”这段历史我倒不甚了解,听着梅妃娓娓细述,由这些语句中我可以想象当年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情形。“谁料,如此着著功勋,竟然在长安无人褒奖抚慰,郝灵荃满情热望竟然等了整整一年,外界都说是宰相宋?为了防止玄宗皇帝鼓励边将主动滋事,而如此对待此事,其实就中的内情却不是这么简单。”梅妃月华般清丽的妙目中露出仇恨的目光,“当时,李林甫与宰相裴光庭的妻子有染,裴光庭的妻子就是武三思的女儿!靠着这层关系,正要谋图黄门侍郎之位,而郝灵荃的功勋恰恰是为圣上所喜,也正欲授以此职。”黄门侍郎是门下省的第二把手,离宰相位一步之遥而已。江采苹稍略一顿,继续言道:“李林甫为了自己的私欲,以防止圣上穷兵黩武为由四处鼓动朝臣谏官,并竭力说动宰相宋?。于是,在郝灵荃苦苦等候一年之后,被轻描淡写地授与五品郎将。大郎当知,天武军牙将的品阶就已是从五品呀!郝灵荃当时默然无语,即刻单骑出城,方到城门外,回望长安城,千里亡命奔逃,年余热望苦待,最终只是淡淡的职升一级,苦屈憋愤凝噎心脉,曾经智勇面对突厥胡骑的七尺男儿,恸然放声大哭,喷血数口而殁!”梅妃随着自己的陈述素手纤指渐渐紧握,口中玉齿紧咬,眼中隐蕴珠泪,语音颤中带悲,她深吸一口气,妙目微阖,两行清泪滑下,至此竟不得不停止说叙。闻听至此,我也为郝灵荃暗暗心酸。待心绪稍一平复,她叹了口气道:“当时长安城有他一位知交好友,把郝灵荃的遭遇禀奏了圣上,圣上大怒,当场责罚了宰相宋?,并以三品大员的规格礼葬了郝灵荃,而且厚恤了他的家属,只是始为俑者的李林甫却逍遥事外,而不到一年,那位仗义敢言的官员也被李林甫设局冤害了。”我由她的述诉中猜到,这郝灵荃一定与她的关系十分亲近,梅妃看着我的表情,冰雪聪明的她点头道:“这位时运不济地悲歌之士,正是采苹的外公!”至此,对江采苹帮助我的原因,我心中有点恍悟。我用目光探询地看向她,江采苹妙目直视着我,一字一顿地道:“采苹正是想请殿下助我来除掉李林甫这老贼!”她这时为显郑重,也把对我的称呼尊称为“陛下”了。我沉吟了一下,明知故问地问道:“梅妃娘娘深得圣宠,为何不伺机而为?”江采苹妙目一闪,有些幽怨地说道:“难道大郎就非得称采苹为梅妃娘娘吗?”那楚楚清姿让我心头一软,连忙回道:“如此大郎就冒犯了,采苹!”言罢,心中怦怦,暗暗警戒自己,不要步入李治收武媚娘的后尘。江采苹难得地展颜一笑,如若绚花盛开,碎玉般地白洁莹齿晃得我眼神一花,唉!难道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不行!我得保持平和的心态,心中愈加思念娇媚可人的皎玉公主了。江采苹一收笑容,略皱眉锋地说道:“这老贼深受圣上器重宠信,几乎独掌朝政,采苹一介弱质,如何撼动他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又如何是他的敌手?而且,这老贼口蜜腹剑异常阴狡,在没有把握之前,采苹不敢打草惊蛇!”她看了看我,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进一步叙述:“这老贼口是心非,妄想立永王为皇储,好方便他独握朝政。他更企图把大郎戏于股掌之中,难道大郎毫无所觉吗?”我见火候已到,便接口道:“如此说来,我们是该同进共退,唇齿联盟了?”我的用意本来就是把江采苹拉到我的阵营之中,以便在玄宗皇帝身边保持绝对的优势,并在一定时候,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要知道,有许多事、许多话,由本人直接说出来效果是非常差的,甚至本人是不能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