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隔设的竹木牌板已然火势渐减,而城外的水位已经降了三尺,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死伤惨重的叛军不待火焰全熄,便重新大批量地集结攻来。我知道,随着水位的下降,这一次可能是叛军趁水而攻的最后一轮努力,我心里不由喜忧参半。豹骑的将士们一直凭借着众多护城遮架的有力掩护,炮石、箭矢几乎没有停止过的远攻近射,顽强地拒抵着叛敌的行近。这个时机,眼见叛军在低于四尺的劣势下逼临城边,文若海一声令下,燕尾炬、行炉、游火铁筐等以火攻敌的火器纷纷掷向敌筏。燕尾炬和游火铁筐直接伤敌并不是很多,但加以脂蜡的游火铁筐在燕尾炬的辅助下,却使许多木筏燃起,而熔有铁汁的行炉更是威力超强,铁汁所溅洒的木筏上,叛军无不一片惨嚎盲乱!叛军在忙乱之间,怎么能再保持攻守有度?一时间,光被箭矢的趁隙而入,就勾取了叛军将士的大批性命。忽地,远处传来震天响的战鼓催进声,一声声叱进的喝令随之不绝于耳。所谓军令如山,作为常年征战的范阳、平卢叛军更是遵听惯了号令,知道遵令而行对整个战局的重要性,所以虽然叛军依然有惨嚎慌乱,但在此同时,却尽力地向瀛州城墙挺进!终于,在悍不畏死的坚持中,叛军抵临城墙!此时,漳津河灌城的水位又下降了尺余,叛军将士站在木筏之上只高出城墙一个人头而已。这个高度相对于叛军而言,虽然着实的不利,但叛军们却恍若未觉。眼见目标已经就在身前,纷纷发出兴奋的喝嚎声,动作敏捷地向上跳跃,试图扳墙而逾!而在文若海的命令之下,一千五百名将士依然不停炮止弩,剩下地一千豹骑将士全部凭着蔑篱笆、皮竹笆、护城遮架等遮挡器械,手执着自己惯用的铁槊或横刀,向妄图攀越城墙的叛军戳刺斩杀过去,更有些气力大的将士运起了飞钩伤敌。那飞钩其形如锚,有四个尖锐的爪钩。用铁链系之,再续接以绳索,以猛力投于敌群之中,飞钩砸挂之间,既可击毁敌方的木筏,一次又可击杀三、四人左右。惨烈的肉搏战终于开始了!我从其余三方面城门传过来的消息得知,整个瀛州城就只东城门和我们这里遭遇敌攻。如今眼见两军可算是短兵相接,虽然我们占有很大的地理优势,但叛敌的来势也颇为凶猛。战力实在不容小视。我便命令柴可然和张思扬率统领暂作预备队地近三千豹骑将士,前去东城门助守协防,我所准备留下策应全局的一百八十七位亲卫则随我直上城头与敌接阵!我这么做并不是没有成算,因为以我的判断,叛军这一轮攻击下来,浸城河水的水位一定会消解到近一丈的高度。在这个距离高度下,既不好搭梯垫脚。又不能够墙而上,敌军若是硬要强攻,那真是自寻死路了!所以我才不惜动用所有机动预备的将士,以期减轻守城将士的压力。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中渗入的河水虽然有一人多高,所有的建筑物上都坐满了人,但在城中地四冲、要路和门户旁,都点燃了脂油烛炬。这是为了预防有奸细和不法人等乘夜行事。脂油烛炬晨夜不得绝明。而城墙上虽然没有燃起脂油烛炬照明,却也时时点燃松明炬,坠于城墙之外。所谓松明炬,其实就是燃烧地松木,坠下于城墙之外,专为巡城视敌,以备非常而用。我一人独守着左右二丈有余的城墙头,但见稍有敌踪显现。“指点江山的内劲便迅捷地点了过去,敌人无不应指而坠,倒也感觉不到什么惨烈。但在我这二丈之外的城墙头上,攻防之间进行得十分地激烈。每每一槊一刀之下,叛军虽有一股鲜血溅出,但却很少有人受一创而坠身,甚至随着残肢断臂的分离,叛军们仍然坚持挺身前冲,城墙上有很多地方挂着紧紧扳住城头的一支手掌或一条手臂。我在心里从未低估过叛军精锐的战力,此时目睹他们地凶猛之势,我不由暗生痛惜之感:多么强悍的精锐之师啊!若非安贼不守臣节,凭这些虎狼之众,天下何处不可纵横?随着战事的进行,紧守城头的豹骑将士渐渐也有了伤亡,城头上我军的状态渐渐有些吃紧,那身重钩锐的飞钩此时也已渐渐少人舞动,只有我亲卫中的一些人仍以飞钩伤敌破筏。眼见情势有些不妙,我连忙大声喝道:“此际水位渐消,叛贼越来越难以侵及我城,现在暂停炮弩箭矢,所有将士临阵灭贼!的确,如今水位又差了许多,叛军此时若想扳住城墙头,必须尽力上跃才可得,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力,稳住阵角,再守住一些时候,水位的下降必然使叛军知机而退。我方将士闻声精神一振,士气复为之一涨,再加上原本远距离击射地一千五百名生力军的加入,燕尾炬、行炉、游火铁筐的倾泻和连挺、飞钩、铁槊、横刀的打击陡然增多,本就占着极为不利地势的叛军立时间被压制住了。所谓形势比人强,纵然他们个个是恨地无环的霸王,当此时刻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堂啷啷”未待有一刻的时间,想是安庆恩、史思明之流知道事不可为,一连串撤退的锣声颇为知机地响起,叛军们闻金赶紧急急而撤。我连忙直接下令:所有炮车、床弩及普通弓弩,尽可能地乘机击杀叛军!既然势成对手,而且这些叛军已经难以感化收编,接下来绝对是你死我活地拼杀,纵然我四镇节度使的援兵及时赶来,这样的敌手终会危折我大唐的精兵,更何况有可能在水消城塌之后,我们要几无据依地面对他们,所以,我们就要尽最大限度地杀伤他们,这容不得半点迟疑和仁慈,否则,只能增加自己亲人的危险和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