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选择自己域外的出路时,虽然有高尚、高秀岩等别有用心的撺掇,史朝信及部下将僚却也不得不慎重考虑,用了相当的时间来商议、打探,在分析了大唐东北、东部和东南周边各方国家、部落的军力和发展空间后,有八十余年前白江鏖兵的战力借鉴,最后才选择了兵渡东瀛。然而,一方面因为史朝信等人已经深知东瀛之地不止有丰富的金、银资源,而且其地多山多峰,气候不一,入倭作战首在船舰,次在军资装备,至于曾经仗以纵横的战马,却少有用武之地!后来,大唐朝廷解决了自己一筹莫展的东渡船舰问题,船舰虽不能据为战用,但却更应该加强自己,军队的军资装备!为了多多准备军用物质,而军中战马又在东瀛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史朝信衡量再三之下,自范阳一路行来,在令狐潮的“帮助”下,以战马换军需。到登上东渡的船舰时,军中战马已经不足百匹!所以,现在的史朝信部已经没有了骑军!众所周知,在平原地区的战阵之中,无险可依的步兵妄图抵御骑兵的攻击,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除非步军有所依恃,比如:扎马钉、陷马坑、连环弩与拒马压叉等相结合的防御体系,或者李泌所知的却月阵拒敌之法等,否则以步御骑真的是痴人说梦!由于史朝信部下原是东北叛军主力之一,既有汉人、突厥人与契丹人,也有奚人、室韦人和鞋鞠人,在安禄山多年恩威并重的笼络收买下,队伍的本性就如同豺狼般地贪婪凶虐,而自入倭以来,在连胜之下,以及史朝信所颁杀男虐女、阉男为奴的一系列将令,更激发了史朝信部流匪般的享受暴虐性情!围困倭奴朝廷的三营立寨之初,更自以为后方稳固,为了免得浪费“享受”的精力,就托大地在南面营寨几乎未加什么有效的防御工事。如今我大唐骑军冲锋而来,田承嗣军上下如何不惊骇非常!田承嗣军中号令纷传,在刚刚布就的大约近二万将士的步兵圆阵,倏然分出千余人左右的兵力,分列六层横截在我军前进的路上,六层阻进敌军的布置是两层方盾、两层长矛铁槊、两层弓弩,田承嗣军的大部将士却疾然而退!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千余人等同炮灰,只是田承嗣暂缓兵进的一个手段。然而,这千余人的拼死阻击也不过缓进一时,眼前并没有什么峡谷崇山,也不及挖陷马坑,至多不过凭着寨中的辎重丰和寨北的拒马,可以拒御一下我军的进攻!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理,任凭田承嗣有通天的能耐,纵然采取弃小保大的断腕战法,在如此多方面不利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能构建特别有效的防御体系来挽回战局的失败!面对当前的态势,一万豹骑与左军中固有的四千马军立即分向敌侧左右两翼迂回包抄,驻队刀盾手依然正面当先冲锋,战锋队、弓弩手随后疾进,迂回觅机而战的跳荡、奇兵手执刀棒(即陌刀、棒)齐入奋击!面对千余人的阻进目的,豹骑右郎将林则玎当然也明白是田承嗣的缓兵之计,而在他想来,自己的首要目标却是敌人的东营大军,不管田承嗣有什么后着,敌人越是如此争取时间,自己的一万骑军就越应该不让它从容布置或者逃遁,绝对得紧咬着敌营大军不放!所以,一万豹骑眼瞄着敌人大军的移动方向,由阻路敌军的左侧营帐掠过后,根本没有从阻路敌军的侧翼和后翼展开攻击,而是直接继续向敌营大军冲去!右翼包抄的四千马军却是横野军及岢岚军的混编兵种之一,自是不能脱离本部的作战指挥,纵马之间立时由阻路敌军的侧翼和后翼展开攻击。阻路敌军的指挥官倒也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知道自己六层本没有多少抵御能力的部署,最弱点在于侧翼和后背,因此,早在马军侧翼迂回而进时,他就知道自己已是无可阻挡敌人的前进步伐了!但为了为主将尽量减少压力、争取时间,他一声令下,左右两翼立即回拢集聚,六层千名军士顷刻间变成一个防御方阵!然而,这方阵拒马挡箭用的方盾只是寻常的手牌、彭牌、燕尾牌,没有推牌和钩镶盾的效果,不够严密、不够厚重、更没有坚硬的支撑,在马军和弓弩手的有效冲击和杀伤下,方阵被破,不过一刻多时间(二十分钟左右),千余阻路敌军就伤亡殆尽,吴东生的左路大军直冲而过!这时,林则玎的一万豹骑也正向已经追及的田承嗣军发起冲击!原来,田承嗣军眼见无可抵御我方骑军的情况下,确实是想依据寨中的辎重车和寨北的拒马稳住我军的攻势,进一步摸清楚来敌的兵力状况,以便采取相应措施。(大唐时代的拒马叫做“拒马枪”,它用周径二尺的圆木为干,长短根据需要而定,在圆木上十字凿孔,安上长一丈的横木树根,将上端削尖,可以阻绝人马前进。所以,田承嗣想以寨北的拒马抵御骑军。)可是,田承嗣没有料到自己所部刚刚依着辎重车,将士还没有集聚成阵,寨北的拒马更没有运来,竟然就有骑军追击而来,田承嗣不由暗暗一叹:这种情境绝对是跑又跑不得,只有舍命而战,窥机而行!当下,田承嗣军急速以身周的辎重车为环状阵法,弓弩手纷纷转入内层,妄图外围布以盾牌、矛槊防御骑兵的冲击。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田承嗣的环状阵法布置未及一半,林则玎的一万豹骑已经冲到了近前,田承嗣只能下令烂打死战!什么是秋风扫落叶?在豹骑的冲锋之下,两军之间所表现的状况就是这句话最形象的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