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虽不知澄如和尚一事,但心智如他者,也早已明白其中的利处,见我对令狐潮的建议连连点头,当即开口进一步地挑明道:“现今日本朝廷也只有近八万的军队,而且其中的成分特别混杂,有临时募集的职人(手艺人)、人夫(壮丁)、农民、流浪者、甚至囚徒,真正的军士不过剩下一万余,战力堪忧!只消有人在日本朝堂之上提出在日本朝,庭战后无力的境地下,为御虾夷,为保得社稷和万民的平安,恳请刚刚平贼的大唐兵马暂留一支,协防外侮!’那么,孝谦天皇日本以及各部省的长官,包括州经战火荼毒的日本民众,为切身安危,应该顺承这个提议!而方今日本朝庭的位高权重之人,除了极少数的皇族及贵族之外,大都是前往大唐或依照大唐书籍学习过的人。日本朝野上下亲近大唐、仰慕大唐!就以今日日本朝堂上向陛下叩拜称臣的吉备真备为例,吉备真备身为日本太政官之右大臣,官位在正二位,仅在时有时无的太政官之下,几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位何等高重?但甫见陛下,却主动当朝叩首称臣!日本朝庭为稳固民心,为了尽快恢复国力,必然需要乃国有国教之称的佛教来帮衬:既防止上下臣民人心惶涣,使臣民心有所寄;也需要解决寺院中僧祗户的问题及肃清僧尼伪滥的状况,使更多的夫丁重新回家归业,恢复各地各行业的运行生产,为朝廷交赋应役。这样,日本朝庭就必然重秉前意,尊祟鉴真大师为‘大僧都’的大和尚身份,使其以大唐的戒律来规范日本佛教徒,把僧尼直接控制起来,使寺院内外的民众归心,使寺院逃税的民众归业!(日本寺院享有免赋免役的特权,自耕农或贫困农民为了逃避国家的赋役,或自戒为僧,或连人带产投靠寺院,甘愿将田产献给寺院,自己则充当寺院的僧祗户)有道‘解民于倒悬’,当日本饱受战火的荼毒之时,是陛下亲率大军平定;所谓‘民以食为天’,在日本濒临无粮绝境之时,陛下予以粮食上的支持;子曰‘仁者莫大于爱人’,在外敌欲趁着日本战后的虚弱窥觑时,陛下调兵遣将给以保护!如此种种陛下在天下人的心中已是泽被苍生,恩德无量了,日本朝野上下对陛下更得是感恩戴德!在这种大形势下,陛下的清倭寇大计可说三步而走,已成定型:第一步,与日本朝庭确定大唐将士的驻守年限,以十年期最佳;驻守的大唐将士以二到四万为限,每批大唐将士的驻期以二年至三年一换;并允许大唐将士在东瀛之地娶妻纳妾。日本经过史朝信部的祸害,落得男女数量失衡,鼓励大唐将士在日娶妻纳妾,如此十年间,东瀛之人实是我大唐血脉,倭奴隐然间就此根脉俱绝!第二步,如今日本仿我大唐之处比比皆有,无论律令法规、生产技术,还是生活习惯和日常消遣,那么我大唐便利用曾在我大唐学习的日本人、鉴真大师及其随行者,广泛传播大唐文化,并多多派遣些饱学之士多次因势利导的推动,彻底将这东瀛之地汉化!第三步,只要前两步办好了,不论是影响力,还是根本的血脉关系,真正的日本朝廷已然名存实亡,一切皆仰我大唐鼻息!日后东瀛之地稍有变乱,或大唐主动寻个因由,这东瀛之地必水到渠成地归入我大唐的版图,成为大唐的一省之地!”听罢高尚的这席话,令狐潮和张思扬深表佩服的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叫做高人?什么叫做阴谋?令狐潮对高尚可谓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张思扬自此却对高尚抱着敬而远之的念头!我也暗暗心惊,虽然高尚的这番话语,也正是我内心的打算,但那是由于我具有前世记忆的原因,高尚身为古人,竟也懂得使用文化侵蚀,因势利导地分一二三步地在不动声色中将东瀛纳入篑中,的确是太有才了!而我看到张思扬的神色中,对高尚隐隐带有一丝戒惕,欣慰之中我不由暗暗一叹。其实,在我的内心之中,是不想让张思扬参入到阴谋之中,他出身于战阵之中,有的是热血忠心,虽然也颇有急智,但是他却毕竟是不适合搞阴谋的脾性!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这并不单纯是说男女、雌雄之理,这是世间大道,也适用于朝堂之上,这个道理的细致精微处,他是不会完全领悟到的!高尚及令狐潮无疑是善于通权达变,搞阴谋的人,都知道国事政务的处理任谁也做不到完全的坦白坦荡,在家国的利益前面,有些时候必然得用阴谋来谋取大局的利益!可是,高尚、令狐潮终归是文臣,有些事情总得需要有具体的人来执行,特别是需要非常具有忠心的人来执行。张思扬作为我的亲卫统领之一,忠心绝对,且武力和机智都是上上之选,我也只有让他掺合进来。当下,我们君臣的目标转移到挑选哪个人,在日本朝堂之上提出恳请大唐兵马协助驻防的建议。看着期待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高尚的神情一阵不自然。虽然大家的重视让他心中感到兴奋,但他内心之中却也闪出“木秀於林,风必摧之”的念头。略一沉吟,高尚终还是谦恭地说道:“微臣先期接触东瀛的事务,所以对日本朝廷的重要官员相对还是比较了解的。微臣纵观日本朝廷,至今犹对大唐亲近、仰慕,且深得圣武、孝谦两代天皇宠信的重臣,除了吉备真备以外,有在唐学经史的膳大丘、在唐学唐律大和长冈以及在唐学医的菅原檐成等!至于选择何人提议,微臣以为,却是刑部省卿大和长冈最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