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室利叶护闻言面色一变,他一边的麻拉乾罕更是勃然大怒,腰上寸许长的刀疤登时显得赤红起来。塔室利叶护轻轻地一挥手,止住暴怒上前的麻拉乾罕,他面色阴沉地说道:“薛裕王子怎地如此失仪全无分寸?如今葛逻禄与拔那汗有志一同,为报大唐历年所待的恩德,齐皆愿充马前小卒,迎战肆虐西域的大食贼,正该同心协力才是,怎么以一已私怨,制造猜疑隔阂,为天可汗的西征之事多添困扰呢?!”塔室外利叶护这一番话语让我心里讶然不,已,看不出貌似粗豪不擅汉语的他,竟然能说出这么软硬兼施令人难以瓣驳的话语来!有所谓“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也!一直冷眼相待的薛裕王子,见塔室利叶护竟然当着大唐至尊的面,如此避重就轻地大派自己的不是,心火再也抑忍不住了,怒喝一声,魁梧的身子转向塔室利叶护,手按着佩刀的刀柄,灰褐色的双睛一瞬不眨地瞪视塔室利叶护,隐隐间竟带血丝!只听着薛裕王子沉声说道:“闭嘴!自今年二月始,葛逻禄连派二拨兵马侵袭我拔那汗,虽赖我军民上下一心击退来敌,保得拔那汗的城池不失,但四千六百余名将士却因此而殁!薛裕此来本不愿在天可汗西征之时另生枝节,只是派人前往大唐的西北安抚司痛陈此事,请令定夺如何行止。然而,你塔室利叶护却在天可汗面前颠倒是非咄咄逼人,简直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来,如今我们在尊贵的天可汗面前一决生死!”从薛裕的话语中,我终于明白葛逻禄和拔那汗之间相互敌视的原因,心念转动间,我也在瞬时明白了葛逻禄出兵拔那汗的因由:葛逻禄军队的战力虽是整个西域位列老二,但它也算时运不济,它西至西北方是新兴的回纥汗国,东南至南方是强大的大唐帝国,西北方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突骑施!葛逻禄这支原本在西域几可纵横、傲视群雄的西域强军,却成为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低级别的毛毛虫角色,其憋屈压抑可想而知!突骑施既是疏于多坦岭、弓月城、热海一线的控制管理,葛逻禄岂能不见机而动?于是乎,其方向所暴露出来的拔那汗就首当其冲,成为它势力发展的对象。虽然葛逻禄凛于大唐帝国的威严,不敢公然与同是大唐属国的拔那汗正式开仗,但些许扰境掠人、侵边劫物的试探行径却不会少的。如此下来,大唐西北边陲的这两大属国臣族之间怎么会不相互敌视?在我思忖的这一瞬间,麻拉乾罕却应声暴喝一声,一步跨在了塔室利叶护的身前,拔刀说道:“大唐有句谚语,杀鸡焉用宰牛刀”让我麻拉乾罕再来会一会你,看一看我们两人的刀,到底是谁的刀更锋利一些,也顺便让我报这脸上的一刀之仇!”噢,原来麻拉乾罕脸上的刀疤出自薛裕王子之手,想必麻拉乾罕是参加了在二月的首批侵战,否则,短短的时日,他脸上留下的刀痕不会结疤。不过,这个塔室利叶护手下的大将对于自己的武力倒是自信得很!“住手!”我当然不能放任自己两个属国的紧要人物在我面前对决,这既不符合大唐帝国的利益,也不是一代至尊的作为,我当即暴喝一声。塔室利叶护等人忍不住身心一震,已拔刀在手的麻拉乾罕更是手指一松,明晃晃的弯刀“铛啷”一声落在了地上。为了震慑这三个大唐西北塞外的人物,我这针对他们的一喝声中,凝蕴了我内力修为的三成功力,他们焉能完全承受得了!至此,我心里也已完全明白,拔那汗此次出兵西域,并不单纯是为尽臣属之份,也是想通过这次行动,来取得大唐的认可信任,以使西北安抚司无法忽视拔那汗的危机。要知道,以葛逻禄军队的战力而论,如果大唐不出面干涉,长久下去,拔那汗的覆灭是绝对可待的。嗯,这也算是拔那汗一举两得的曲线救国吧!不过,将心比心,再想想拔那汗国以往对大唐的忠诚,我对拔那汗国一点的芥蒂和不快都没有。当下,我面色一沉,冷声说道:“朕希望你们在朕西征期间不要胡闹!”看着刚刚醒过神来的塔室利叶护三人,我语气一缓,再次一字一句地徐徐说道:“朕适才已下得令旨,此次西征朕并不需用任何国族前来助战,你们两国族的骑军也各自回返吧!至于葛逻禄与拔那汗之间的纠纷,朕既忙于西征事宜,而拔那汗也已禀陈与西北安抚司,那暂时就由西北安抚司裁定吧!不过,你们千万记住,在朕西征期间,朕不希望西域甚或大唐的西北边陲有任何战事冲突发生,否则,率先挑衅者,即为大唐之敌!”我如此作为,主要是想顺水推丹地免去可能重演的葛逻禄叛变的历史。这并不是我惟恐对付不了葛逻禄,要知道,当此大唐决战大食、争霸中亚的时刻,在战场上,能减少一分困扰就能增加一分减少将士伤亡的机会!而域外对敌作战,变数颇多,更应该注重有个安宁稳定的后方!我这一番话让塔室利叶护等三人心里敬畏之余,也惶恐不已:大唐是多么强大的帝国,这个问题在大唐西北边陲的两个国族的重臣心中自是清楚无比,思量着我的言语,眼看着至高无上的大唐主宰颇有烦忿之意,什么长远利益眼前仇怨登时间完完全全弃之脑后,只想着如何平息我的烦忿。要知道,只要大唐派遣一支西北安抚司的精兵,不论战力在西域第二的葛逻禄还是厚德待民的拔那汗,还不是完全灰飞烟灭?到时,什么都没有了,还争夺个屁!前有依附吐蕃的小勃律,后有自许为上国的倭奴国,不都是在大唐边兵的刀锋下,干净利索地一面倒?!(横扫倭奴国的史朝信部,也是出自大唐的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