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在浑浑噩噩的呆立了一会之后,便从榻上迅速的蹦了起来,脸色苍白的他心中不由惊骇莫名,心口中亦是七上八下。“怎么可能?”此时的他只如惊弓之鸟,“明明已经通知了夏侯惇做完全准备?为什么还会打到这里?”帐外突然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掺和着阵阵喧嚣,配合着远处撕人心肺的哀号和乱战之声,让人心头寒蝉莫名。正当曹昂疑惑之间,只见夏侯惇手下的一员偏将大步迈入帐中急道:“大公子,敌方兵马快杀进来了,大公子还当速速撤走!”声音中明显含有焦急和不安,可见情况着实是有些不妙。曹昂深吸口气,双手紧紧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这时他前世每次慌张和犹豫时用来提醒自己的动作,告诉自己遇事不慌,冷静以待。片刻之后,曹昂稍稍恢复冷静,略显沉稳的想着帐中的偏将问道:“敌方来了多少人马?莫不是我军的主力已经败北了?”那员偏将心中首次泛起一丝惊讶,想不到曹大公子在危急之时,所表现出的不是胆小心寒,懦弱无能。反倒是显得颇为镇定,虽然谈不上从容不迫,却也是不乱阵脚,看来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曹司空的儿子却是有些胆略!然而时下却是容不得那员偏将多想,战事已然迫在眉睫。只见那员偏将一整面容,躬身对着曹昂道:“回大公子,此处军马只怕是张绣特意分兵前来攻打我左屯营磐的分军。左屯营东连淮水,西接于禁将军弓弩营,亦算重中之重,想是夏侯将军出兵之时,惦念主公安危,未曾考虑周详。如今营磐岌岌可危,大公子还是赶快移尊为上!”曹昂闻听此语,心中的一口气终于舒缓下来,原来如此,看来并非曹军战败,只是攻打夏侯惇的屯营是张绣一开始便计定好的一步棋招。可是,看情况,这营中所留兵马比之敌方少了许多,自己究竟该怎么做?这是陈其附身曹昂后,所面临的第一道关卡,潜意识里,他此刻真是想按那偏将所说即刻便弃营逃走,毕竟,天重地重都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可是不知道为何,或许是他所附身的曹昂潜意识里的残念?又或是陈其身为男人的些许尊严,他——想留下来试试。区区的一念之差,却是极关重要!此刻的曹昂若是逃了,或许他便永远是那个从后现代转世重生的普通男人。但如果他肯试试留下来面对敌强,那么这便是他获得新生后融身于这个乱世所迈出的第一大步。幽灯之下,曹昂的脸色显得异常的难看苍白,片刻之间,他的表情时而皱眉,时而咬唇,时而忧郁,已然可以称为是瞬息万变。最终,只见重生后的曹昂深吸口气,眼中散发出了一点点平静和决绝的光彩,只因他做出了事关他今后人生走向的第一个决定,“将军,随我一同出去看看。”陈其几乎是什么都不会做,可是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陈其也是有一样他人所不及的长处,其中一个就是他从小喜爱读书,对于中国和世界历史上的战事和战例也算知道一二,对于一些繁琐杂乱的知识也是颇有涉猎,勉强算是样样通,样样松吧。只见营帐之外,马鸣风啸,火把映照着寒冷的夜空,数千条被拉长的重叠身影往来厮杀,这一支部队乃是张绣为阻挡夏侯惇一路兵马而特意派遣而来的,谁想西屯守备薄弱,那领军前来的将领临阵转了心意,改阻为攻,举兵意图一举拿下此处。曹昂在那员偏将和夏侯惇留下的精锐护卫的保卫下,直奔帐中而来,远远就看见营中无数战团激斗正酣,刀枪锋岚激荡呼啸,两方兵马的锐杀之气震彻天宇。“大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大公子还是速速撤走吧!”杨元见两方人分震地厮杀,不由的双腿发颤,曹昂努力定下心神,按下心中的张慌,极力保持平稳的向着一片的偏将问道:“将军,离我军最近的营寨是归何人统领?能否及时前来接应?”那偏将细一思索回道:“禀大公子,我军西南里之外乃是于禁于将军的营磐,只是....大战初起,于禁将军纵是出战,也是必会先以主公为重,岂能关重此处战局?末将怕等不到于禁将军前来接应...”“不会!于禁一定会来的!”众人闻言不由一愣,只见曹昂自入寨起第一次如此自信,尽皆心头疑虑。其实,你说曹昂为何知道于禁会来,他也只是猜的,西屯连接江淮的重要之地,曹昂相信于禁不会坐视不理。至少,据他在后世读书时所知,于禁是曹操宛城之战转危为安的一支重手!他临危不乱,不顾不利于己的自身流言,就地立寨,抗击张绣兵马,力退张绣叛军。特别是现在曹操那面应该在夏侯惇的操作下转危为安,以于禁的战略眼光,曹昂觉得他应该不会坐视西屯营磐丢失而不理。但书上之言真的就能全信?曹昂心中也没有谱,但让他就这么扔下这些兵卒,他办不到,不是他心善,但就冲他们称他为一声大公子,他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想想世界历史上的著名战役,曹昂隐隐记起,若是以弱抵强,就必须振奋军中士气方能一搏!那他又应该如何做呢?想了片刻,曹昂的心中隐约冒出个主意,事到如今,就赌上一赌!坚持到于禁能前来援救为止!曹昂静静的安抚了一下自己慌乱的内心,接着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面容,推开身边护卫的保护,走上前来,对着前方场中厮杀的士兵鼓足全力大喝一声道:“儿郎们!”前方此时正在厮杀的青州兵马猛然听的一声身后的叫声,一些能腾出手的青州兵不由好奇的转身望去,却是一位年约二十,面色苍白的青年。有部分认识曹昂者不由讶异道:“大公子!”只见曹昂高举双手,使出平生的气力,几乎是用喊的向着前方的军卒喝道:“儿郎们!不必慌张,我军已经识破敌人的诡计,救兵很快就会到达此处,本公子在这里与你们共同拒敌!赌上我曹家的荣誉在此击退敌人!即使会粉身碎骨,也要将残存的最后一块骨头化作铜墙铁壁!决不能让这些土鸡瓦犬之徒侮辱了我大汉军队的一丝丝荣誉!”说完只见曹昂一把拔出旁边侍卫的佩剑,大喝一声道:“我曹昂今日便与你们生死与共,决不退缩半步!儿郎们,不要怕!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得其所!死的重于泰山!”只见场中忽静,就连冬风的吹啸亦有所闻,半晌之后,便见青州军卒,煞那间齐齐高呼:“大公子!大公子!大公子!”一个个军卒面色素整,浑身战意沸腾,一双双怒目中全是战意的光芒。青州兵本就是虎狼之徒,曹军的精锐之选,经过曹昂一番演说后,士气顿时大振,司空大人的嫡子在危乱之中尚能不弃他们这一般军卒,对于生于低层贫民的他们来说,这是何等的高义,更何况曹昂之语,感人肺腑,壮烈豪迈,身为军人士卒的他们的豪勇血性一时间便被全部激发,豪勇蓬勃而出!曹昂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的一块石头砰然落地。身为后世现代人的他,无论是网上,还是电视上,在那种高信息尖端时代,振奋人心的演讲他自然见得多了。再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自己现在要真是跑了,那估计这些兵卒也就这的玩完了,领导人阵前鼓舞士气,历史上的战役屡见不鲜。想不到今日他曹昂也试了一把,只是,于禁的兵马几时能到,这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时间一分分的流逝而过,曹昂的心也是一份份的在添加着焦灼。此时,却见杨元和那员偏将已然不在劝阻曹昂逃跑了,几人视死如归的守在曹昂的身边,那一脸的镇定的神情,仿佛曹昂若在,便一切无忧,曹昂见状不由心中暗暗苦楚,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居然这么有效,居然连杨元这臭小子都能给感动了个够呛。可是此时的战况容不得他多想,形式越来越严峻,帐中的两千步卒,此时,能用者已是步卒八百。虽然仍旧在浴血拼斗,但情况的颓势已是可见一斑。曹昂虽然面色沉稳,但心中已经着实开始将于禁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顺溜。“咚~咚~咚~咚~!”远处突然鼓声齐躁,震人心神,接着边听“嗖”声一响,一阵凄厉的箭雨漫击长空,箭雨过后,便见敌军后方的一众人马眼神呆滞,接着便纷纷栽倒与地,曹昂大吃一惊,这是何人的军队,竟然这般厉害?却听身边的偏将面色欣喜的向着曹昂躬身一拜道:“大公子神机妙算!于禁将军果然来了!”曹昂闻言顿觉身体一松,险险便差点跌倒与地,再定了定神之后,曹昂借着月光和场中的灯火堪堪向着远处望去,只见一众兵马已然到达敌军后方,步兵每一个身上都配着长弓劲弩,骑兵则是腰刀与长枪聚齐,厮杀之时,阵型不见丝毫凌乱,端得是整军极严!片刻之间,夜袭的敌军便在于禁的军马攻击下,溃败如长洪决口,惨叫声在场中跌宕响起,曹昂不留痕迹的轻轻转过头去,不愿再多见血腥,然后对着身边的偏将道:“将军,烦劳你指挥全军配合于禁将军两面夹击吧。”那偏将对着曹昂深一拘礼,朗声道:“尊听大公子吩咐!”接着便翻身上马,组织营中人手与寨外于禁的兵马配合击敌,还一边用以曹昂适才演讲中的语句来激励士气。曹军比起张绣的兵马来说,单兵战力那却是不在一个档次上,适才以少敌众尚能坚持许久,如今两面夹击,便见曹军一个个如疾电一般,虎入羊群,对于敌军尽是无情的摧残,曹昂远远的望见一员战将,远处光线太暗,难以看清他的容貌,只是距离虽远,但这将领在场中洒然的指挥军卒,沉稳如常,纵偶有敌军欺身与前,亦是没有人在他刀下走满三合。看了半晌,曹昂便对于此人的身份已经了然。短短顷刻间,敌方的军卒便几乎全军覆灭,杨元惊喜的对着一旁的曹昂道:“大公子,我军赢了!大公子?咦?大公子你怎么了?”只见曹昂面色怪异抽搐,轻轻的冲着杨元挥了挥手,接着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见死人,而且一次还见了这么多,其实他这也算是够坚强的了,若换作个胆子一般的,早就吓的昏过去了。这时,便见适才在战场上沉稳指挥,气度不俗的将领大步前来,其人面色白而无须,粗眉大眼,唇如霜雪,样貌倒是颇为英俊,一身硬甲紧紧的束在他笔直的身体之上,只见来人对着曹昂双手作揖,朗声敬道:“末将于禁参见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