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长江,以蜀锦为帆,腰跨铜铃,江上闻铃铛声响,尽皆避之,这就是锦帆贼。曹昂心下暗惊,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甘宁!见曹昂说出自己姓名,那人徐徐转头看着曹昂道:“想不到一个白面小子竟也知道老子的威名,不错!南面纵横长江,拒占一方水路的锦帆贼便是我甘宁!”甘宁暴躁记仇,少有气力,好游侠,曾聚合一伙轻薄少年成群结队游劫长江,时人以“锦帆贼”呼之。后读诸子,率八百健儿依刘表,因居南阳,不见进用。这是曹昂对于历史上甘宁的一些了解。但显然,现在的甘宁还没有“读诸子”,仍然处于“好游侠”的阶段。“长江锦帆侠威名早以传至颍,淮,今日得以相见,周仓甚感荣幸。请!”周仓沉言额首的对着甘宁一请,甘宁哈哈大笑道:“阁下便是卧牛山寨主周仓?好极好极。”说罢也不客气,大咧咧的便向着里间走去,众贼首见甘宁狂妄,心中不由都多少有些气愤。“甘兄弟。”待甘宁大刺刺的稳坐之后,周仓笑着对其问道,“此次义阳侠会,甘兄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解?”甘宁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也没什么,只是老子听说此次义阳之会,颍川,淮水各路诸侠全来,故而也凑凑热闹,顺便也好结识几位真英雄,你们有事尽管说,不用招待我!”周仓闻言笑道:“恐怕甘兄弟远道而来,不会只是旁听这么简单吧,名人不说暗话。同是草野中人,甘兄低何必欺我?”甘宁闻言眼中精光微露,接着言道:“好个周寨主,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子也不遮掩了。闻众位此次侠会有联合对抗官军征剿之意,老子听说了,也想凑一份热闹,故而前来瞧瞧。”周仓闻言一惊,接着讶异道:“此事兄弟听甚人说来?”甘宁随意一摆手,悠然道:“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既然是相互为援,共为唇齿,这其中总少不得一个居中号令的吧?不然空有其形,如何抵挡官军?老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只听一声冷哼,却是马贼黄夲不屑道:“听你此言,口气甚大,此次前来莫不是要来争这“号令”的第一把交椅?”甘宁微微一笑,道:“若是没有合适人选,老子来当也未尝不可。”苍贡山王挚怒道:“天底下厚颜无耻,胆大妄为者,恐怕以你锦帆贼为最!”一句嘲讽诋毁之语,谁想甘宁竟是洋洋得意,大刺刺的一笑道:“此言不虚,要比胆大妄为,不讲道理,这天底下谁是老子的对手!”那边的曹昂不由慨然,自己小时候听过甘宁百骑劫曹营的故事,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胆大妄为之人,对于一众贼首藐视傲然,言语丝毫不留余地,果然不是个善茬。那边的王挚眼见甘宁恬不知耻,嚣张跋扈,禁不住怒火升起,正欲开口回击,却听周仓哈哈大笑,接着言道:“甘兄弟,你愿与我等同舟共济的心,周仓感激不尽。只是一则你行与长江之上,与我等相隔何止千里之遥,便是尊你为首,这号令又当如何传发送到颍,淮之处?二则吗....今日周某是来商讨与诸位寨主结为唇齿,互相增援。但适才听那位陈其兄弟之言,周仓觉得甚有道理,故而联合一事,暂且搁下,到是让甘兄弟白走了一趟。”甘宁闻言顺着周仓的眼光看去,半晌后眼光便落在了曹昂的身上,接着疑惑道:“他?”周仓点头道:“不错,这位兄弟适才为我等指出一条明路,便是投靠官军。”见甘宁不明白,周仓随即将曹昂所言告知于甘宁,接着补充道:“周仓思虑片刻,如今天下正值纷争,是以武略济世之时,也是我等从军的最佳时机,但事关重大,且天下群雄多矣,各寨各山前程当自家谋断,非是周仓所能越代。”甘宁闻言,顿时一愣,接着转首四下观望片刻,发现有不少寨主面色犹疑,低首沉思,显然已是对从军之意颇为意动,不由心下暗道:本来此次大老远跑到这义阳来,一则想见识下此间人物,二来则是想借联合之事,结交几个豪杰,以为他日后应。不想他们竟商讨出了要从军,真是始料未及。甘宁表面粗糙大列,其实心思细腻,计智颇深,随即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也罢,便让甘某在此听听诸位对于今后前程有何想法,当如何安排,我也好借鉴借鉴。”随即坐下,津津有味的看着二十八家贼首对于今后有何想法,自己也好静观其变。“恩,不知周寨主今后有何打算?”沉默片刻,王挚第一个打破沉默,开口询问道。周仓思虑片刻道:“依周仓看来,当今天下,曹操拥戴汉帝,可算正统,投靠他最为不错....”只见那边的胡车儿等人闻言面色一喜,不想起接下来却道:“只是其人对于落草人士手段过于强势,我等空难为其所容....听闻泰山臧霸,孙观等人尽附与吕布,我想回去与我那兄弟裴元绍商量,试试投靠吕布如何。”曹昂身后的典满闻言不由气恼,刚想出声反驳周仓两句,却见曹昂不留痕迹的冲他摇了摇头,便咬牙憋住不言。“此事不妥。”只见黄夲起身道:“以我之见,吕布只是汉朝的一个奋威将军,不是什么大官,能册封我们的也是有限,我等投他实在不值,前番淮南来信,袁术以天子之名邀我入淮,并以重官许之,其人是皇帝,又有大官与我等做,不如诸位与我一同投靠袁术如何?”曹昂和司马懿一听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难怪这黄夲从一开始就对胡车儿出言不善,适才曹昂邀周仓从军之时他便极力阻拦,原来是已被袁术收买了。难怪。看着一脸得色的黄夲,曹昂不由的有些可怜他,看来马贼就是马贼,什么都不懂,只会比较官职的大小,居然拿吕布的奋威将军和袁术的皇帝比较,你比得起吗?唉。“阁下小儿之见,真是可笑。”黄夲正得意间,忽闻一声嘲讽,转头一看,原来是曹昂,不由大怒道:“怎么又是你这黄口孺子?竟敢嘲笑我?你活的不耐烦了!”曹昂摇首惋惜道:“若在座诸人皆依阁下所言,只怕不出两年便死无葬身之地矣。袁术反叛逆贼,罪不容诛。其人志大才疏,空负袁家四世三公之名,以为得到玉玺,便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真真可笑之极,前番五路压境,他被赶出寿春,慌张南逃,手下军马兵将折损不计其数,其人税役甚重,百姓怨声载道,可谓坟冢枯骨,为天下所弃,已是孤家寡人,早晚必不得善终。”一番话只把黄夲噎的喘不上气来,曹昂接着笑道:“且听阁下所言,袁术承应以官位收纳,试想昔日以其四世三公之名,又岂会搭理阁下区区马贼?如今以重官相邀,足见其兵势以衰,阁下不知其中凶险,还沾沾自喜,拉诸位英雄下水,真是可笑!”曹昂珠连炮一样的话只把黄夲呛得没有半句言语,微楞片刻,黄夲发现四周贼头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嘲笑和幸灾乐祸,不由大怒,一把拔出腰间刀道:“孺子!我宰了你!”说罢,便欲上前杀曹昂,曹昂却是根本不怕他,休说其身后有典满,许仪,胡车儿等人,单看这黄夲身手,凭现在的自己对付他也是绰绰有余。“当!”只听一声脆响,一只脚从侧面飞出,将黄夲手中的朴刀踹出好远,黄夲转头看着一旁罪魁祸首,只见他负手站立,一脸微笑,不由大怒道:“锦帆贼,你这是什么意思!”甘宁略一颔首,微微笑道:“没什么。只是你不能杀他,这小子的舌头挺灵巧,老子喜欢听他说笑话。”黄夲接着转首看向众人,指着曹昂沉言道:“诸位,你们是信我还是信他?”大厅内默默无声,少时只听周仓豪爽道:“黄寨主勿怒,事关重大,我等须得细细斟酌。”话虽如此说,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只是周仓在应付黄夲而已。“好!”只见黄夲猛地一拍桌面,扬声道:“既如此,我再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了!你等可不要后悔”说罢冲着手下一挥手,一众人等便随着黄夲匆匆离去,周仓劝阻不及,也只得暗自沉叹。待黄夲走后,周仓突然漫步至曹昂身前,微笑道:“这位陈兄弟言语不俗,对大势分析透彻,非常人可比,只是以阁下之意,我等为了前程又当投谁?”曹昂呵呵一笑,轻声道:“曹公,吕布,刘表,孙策皆可投之,唯不能辅冢中枯骨,此事事关诸位前程,陈其也不好代为决断。”一声爽朗的大笑飘过,只见甘宁扬声道:“世事哪有孰对孰错?以老子看,这些个群雄诸侯都一个混样,老子爱投谁投谁!谁有能管得着?”一阵沉寂,接着厅中爆发出一阵笑声,不少人随着甘宁说道:“不错!他妈的,皇帝,将军的了不起吗?咱们爱投谁投谁!”在众贼混乱的笑声之中,司马懿轻轻挪步来到曹昂身边,疑道:“适才周仓询问公子,公子为何不邀这一众贼人投靠司空大人...反倒以吕布,刘表,孙策与司空大人共言之?”曹昂呵呵摇首道:“他们不傻,虽然其中有些人是草莽之辈,但也并不全是!就好比那个周仓,虽无大智,但也颇通事理,我若一味劝他们归降父亲,会令他们有戒心。说的笼统点,反倒让他们对我有个好印象,至少觉得我并不是携带目的来的,况且.....”曹昂目光深深注视着那面的甘宁,轻言道:“况且,我现在对于这些贼人没有兴趣了,这群人中,我只想要一个人....”——————却说义阳南不远处的一座山林里,屯扎了一支约有一千余人的兵马,旗帜上以金线底边大大的绣了两个字“大成”。只见远处约有三五人飞骑而来,为首的一人,正是在义阳侠会上气落而走的黄夲,待行至帐前,黄夲随即下马匆匆而入,两边的士兵却没有丝毫阻拦。“参见雷将军!”帐中为首的将领乃是袁术手下将领雷薄,见黄夲入账,雷薄急忙起身问道:“怎么样?”黄夲摇了摇头,微叹道:“末将..本来可以劝那一半贼子投靠天子,只是....”雷薄看着一脸丧气的黄夲,不由摇首怒喝了一声:“废物!”黄夲急忙道:“将军,此非小人之过,只是....宛城的胡车儿此次也前来了义阳,他带来一个叫陈其的人..”“够了!”雷薄猛一挥手,接着怒声道:“本将不想听你那没用的辩解!也罢!既然这一众贼子不愿归顺我大成,那就全部...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