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也只能依靠时间了,希望在一段时间后,程朱理学在读书人那边找不到市场。至于现在……学校取得的唯一效果就是因为周围有不少商铺与外国人做买卖,金钱的力量让一些学子成了普通百姓所鄙视的“假洋鬼子”,唯此而已。虽然这些知识分子聊起天来嘴里也是酸溜溜的,骈四俪六让人听的浑身痒痒,不过这些人说起话来比军队里的大老粗文雅多了,至少不会一句话里连出三四个带“妈”的字眼。杨沪生一边搜刮肠肚,寻找自己觉得比较雅和对仗工整的字眼与那些文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一边看着东北方向不远处的紫金山。秋风吹来,松涛阵阵,喝着杯中美酒,不过三杯下肚,杨沪生就微有醇意。酒足饭饱,不胜酒力的杨沪生亲自将沈葆桢和一干技术人员送至天王府门外,看着他们在接待部官员陪同下,朝下榻的宾馆而去,一阵风轻拂而过,杨沪生定了定神,转身进了天王府。华尔不紧不慢跟在杨沪生身后,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虽然作为美国过来的白种人,华尔不像俄罗斯人那样喜欢喝烈性酒,可他今天喝的只有比杨沪生多,而不会少。今天在逢宴路上,杨沪生曾经称呼过华尔为将军,并且说在宴会结束后,要跟华尔好好谈谈。生性喜欢冒险的华尔在加入中国国籍后,海关副关长当得让他金钱捞了不少,不过整天看着钱来钱往,看久了这种日子也有些乏味。要不是身边还有个杨常梅将他拴住,说不定华尔早就动什么歪脑筋了。开心的时候虽然酒喝了不少,凉风一吹,什么酒意都不翼而飞。华尔还记得杨沪生说过要在宴会后跟他谈谈关于“将军”事情,可跟在杨沪生后面,看着脖子、耳朵通红的杨沪生,华尔总觉得杨沪生现在最喜欢的事情是找个地方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而不是谈他华尔的事情。杨沪生走进一间竹阁,杨沪生坐在竹椅上,端过侍从送上来的香茗,细细品尝一番。杨沪生再次抬起眼,见华尔还傻傻地站在自己面前,对华尔摆摆手道:“请随便坐吧。”“谢谢!”华尔找了个座位,按照中国官场习惯,侧着身子坐下,看着坐在主座的杨沪生。现在的杨沪生不过喝了一杯茶,虽然脸色还是通红,可眼里却没了刚才露出的那种醉态,可以说,换了一个人。“华尔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五七年因为在林奇的‘羚羊号’上当大副,跟着这条轮船第一次到了中国,见这里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赚钱,在回美国没两年后,再次于六零年来到了中国,并且办起了洋枪队……哎呀,时间好快啊,不过一晃的工夫,这就过去六年了。”“将军,应该说六零年是我第三次到中国来了。”“哦?”杨沪生饶有兴致看着华尔,听着华尔继续说。“实际上早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四七年的下半年,我当时在‘哈密尔顿’号快速帆船上担任二副(杨沪生一愣,惊讶地说道:“你当时还不到十六岁啊!”华尔现在三十五岁,跟华尔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杨沪生知道一八三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九日,他出生在马萨诸塞州的塞勒姆。只是杨沪生不知道华尔那些小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国。华尔习惯性地耸了下肩膀。)……是啊,这个很正常,我出生后,在海上和沙滩上度过了童年大部分时光,小时候我就常常在父亲的‘活泼’号帆船上玩耍了……十五吨的单桅帆船,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已经可以驾驶‘活泼’号在海上自由穿行了。快要十三岁的时候,我进了英格兰中学,不过学校只呆了两年,我觉得那里不是我可以待的地方,干脆离开了学校,还是做我喜欢做的工作。四七年下半年,在我刚担任‘哈密尔顿’号快速帆船的二副时,我们在威廉•赫•艾伦船长指挥下,从纽约一直航行到中国,当时到的是广州……那段日子真让人陶醉啊!”华尔对他小时候的经历还记忆犹新,说起来一脸憧憬。不足十六岁的华尔居然成了可以环球航行帆船上的二副,杨沪生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当然,要是跟他莫名其妙来到清朝相比,华尔的不可思议好象还属于可以理解范畴内。想想中国年轻人在十六岁干什么?农村的孩子握着锄头当地球修理工,有钱人家的孩子摇头晃脑背着“学而时习之”,连杀只鸡那些书生也害怕,让他们驾驶帆船环球旅行……估计这些孩子连做梦都不会做这样的噩梦。难怪别人说英、美人血脉里流的不是血,而是咸水了。跟这样的民族相比,历史上中国能出一个郑和已经是奇迹了。要说英、美人血脉里流的是咸水,那么中国人血脉里流的是泥土,可以用来耕地的黄色泥土。明白这一点,让杨沪生有些沮丧。这简直是说中国人生来就不是海洋民族,在海洋世纪到来时,中国的落后是民族因素造成的,属于先天不足,不管后天如何补充营养效果都不大有。唯心主义!百分之一百的唯心主义!世界上哪有这种因为民族不同,就一定必然落后的道理?这是投降主义的腔调,是任何一个中国人所不能接受的!事在人为,只要努力去做,这些差异是不会阻拦一个优秀民族重新崛起的!杨沪生拼命给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加上荒诞两字,在心中先将这种想法批判的体无完肤,然后打倒在地,让这种思想永远不会再冒出来。“可是……既然你在四七年就到了中国,怎么过了十年才再次来到中国?”十年时间,作为一名四海遨游的水手,既然中国让他如此陶醉,在十年后才再次到达中国,这有些难以想象。华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解释道:“到中国是我在‘哈密尔顿’号帆船上首次出航,也是最后一次作为‘哈密尔顿’号帆船人员出航。在从中国返回美国后,我进了沃门特美国文学、科学与军事专科学院学习,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离开了学院,答应父亲到他指挥的‘鲁塞尔•戈娄沃’号船上担任大副。哈……哈……当时我们美国西部发现了金山……金山!到处都是黄金!为了探寻金矿,我们在四九年十二月离开纽约,五零年五月到了圣弗郎西斯科,可惜……(华尔嘴里用美国俚语骂了一句)找了一年多,那些金矿只在做梦的时候让我找到过。后来经过我告诉过将军您,我想用不着再说了吧?”“是的是的,后面我都知道。”杨沪生点了点头。华尔后面的历史对某些人来说不怎么光彩。一八五二年,华尔与威廉•沃克合作,在沃克的船上担任大副。至于这个威廉•沃克,他企图在墨西哥和尼加拉瓜建立起“索诺拉共和国” (实际上,沃克所干的都是些海盗勾当),为此人家送给他一个外号——“灰眼讨命鬼”,这个外号有些臭名昭著。在所谓的“索诺拉共和国”彻底倒台前,华尔与沃克关系闹翻,俩人合作的时间连一年也没有,却让华尔因为跟沃克合作的关系,遭到了美国的放逐(违反了美国中立法)。离开沃克,华尔在墨西哥到处流浪,据他自己说他是在墨西哥军队里担任教官,而有时候华尔又说他曾经在这段时间干过得克萨斯别动队队员,在海关的时候,为了说明自己眼光独到,华尔还吹嘘过自己在墨西哥那段时间作过土地和废旧金属的投机商……很难想象,如此短的一段时间,华尔居然干了这么多工作——除非这个世界有三个华尔。离开了墨西哥,华尔嗅到克里米亚的血腥气味,渴望战争的华尔又跑到克里米亚参加了英国军队。与华尔一贯风格相一致,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华尔就因为跟上级军官发生争执,不得不辞职离开了军队(上海一些中国人就此认为华尔是一个被撤职的军官)。离开了克里米亚,习惯到处流浪的华尔这才流浪到中国来,并且在中国一住就住了这么长时间,这对华尔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更加神奇的是,在与“海盗”沃克合作后,华尔在十年后,又与“发匪”杨沪生合作,看来华尔这一生,跟“匪”字是结下不解之缘了。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