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我的领地!”瓦蓝的天空下,一艘飞艇正慢悠悠朝北方飞去。杜二秆子从吊舱里探出头,看着下面倾斜的大地,放声大喊。洪大头靠着舱壁,懒洋洋道:“二秆子,缩回来吧,瞎嚷嚷个什么劲?”杜二秆子讪讪将脑袋缩了回来,摆弄着衣服,又恋恋不舍望了出去。杜二秆子并不是因为性格冲动,人家才叫他二秆子,而是一出生,没上过学堂的父母胡思乱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该给宝贝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后来见小子哭声响亮,脑袋一热,就取名二秆子。乡下原本就不重视取名,取这样一个名字那也是稀松平常。杜二秆子是浙江临安人,从小就帮乡里地主放牛,他那乡里地主不比两湖一些土财主,地租只收五成,决不增加一毫。而杜二秆子给地主家放牛,到了年底,地主还会给他二两肉,让他解解谗。听听山里山民过的什么日子,杜二秆子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幸福是什么?无非是能吃的饱,有地方睡觉,唯此而已。二秆子就是如此理解幸福两字。西历一八六零年,二秆子老娘正在为她这已经过了十八的儿子张罗婚事,平常人家男的十六岁一般都有了老婆,可杜家是佃农,没有钱,结婚也无从谈起。好事还没办,不好的事情倒传了过来——忠王李秀成率领太平军自皖南进入浙江,一路朝杭州杀来。当时二秆子他们一家人并不知太平军是什么,他们只听地主说,那些长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妖怪。兵祸到了杭州,不管长毛是妖怪,还是别的什么,逃难总是需要的。杜二秆子一家跟着地主,如同无头苍蝇般从临安一路狂奔到乐清的大荆营,这才收住脚步。杜家原本就没什么钱,好不容易积攒下一点给儿子娶媳妇的钱,路上为了活命又都花了,到了大荆营,杜二秆子自然结不了婚,只能继续当他的光棍。杜家在大荆营人生地不熟,日子过的极为艰辛。自打李秀成攻打了杭州府,原本较为安生的浙江这下也不太平,今日平阳起了金钱会,和白布会一场激战,杀人无数,明日浙东又反了莲蓬党,与长毛沆瀣一气,将浙东捣得天翻地覆。夹在中间的乐清虽然没什么大乱子,可耳朵里钻进的都是此等事体,自然心慌意乱。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又过去两年。一日清晨杜二秆子和往常一样,到大荆营守侯,看看有什么人需要劳力,好靠力气混口饭吃。杜二秆子进了大荆营,却觉镇子里与往日不大一样,街头没什么行人不说,还有一队队身着绿号衣的兵丁到处游走,尤其古怪的是县丞衙门前面的旗杆上挂了面大红的旗子,风一吹,那面红旗随风飘展。杜二秆子寻个镇里人一问,这才知大荆营已经换了天地,城里的乐清县丞昨日天黑前将大印交了出来,投降了太平军(这时候自然不能再长毛长,长毛短,因话掉脑袋的事情是常有的)。不光大荆营,镇里人说温州府也在几日前就让太平军夺了下来,这浙南现已无大清一兵一卒。杜二秆子一听大惊,他这些日子整日都在山里照料父母,没想到几日未出,世间却已经变了天。杜二秆子是个孝子,听到杀人放火的太平军来了,心急火燎朝镇外赶,巴望着能带着老爹老娘离开这里,再寻一个安稳的地方继续过日子。等杜二秆子从镇子里上气不接下气赶回村里,却看到自己住的地方现在已经驻满了一群身着绿衣的太平军,村头巷尾到处都是人,再想走,自然是走不脱了。这些太平军自然不是别支军队,而是杨沪生、史秉誉率领的打着太平军幌子的解放军。见太平军并未如财主所言见人就杀,见女人就抢,杜二秆子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接着这支军队又在大荆营各地开始打土豪分田地,将地主老财家中帐本田契统统搬了出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说什么田是种田人之田,要天下种田人,人皆有田可种,不再有地租存在,杜二秆子又来了精神。杜二秆子家在临安时原本就租种地主几亩田,要交五成租子,逃难到大荆营,又租了几亩山林,这地租就更重了,要交七成租子。不租也成,地主倒是很大方,不过你不租自有别人租,为了生活,虽然地租极重,杜二秆子一家也只得租下来。如此重得地租让杜二秆子到了二十还娶不到媳妇,他早已心怀不满,杜二秆子是年轻后生,不是那种老成本分的乡里人,大军头天说分田,杜二秆子第二天就守侯在军营外了。种田人有田可种,又不用担心交租子,自然喜笑颜开,那些地主虽然不满,可威胁贫农的,让大军抓了起来,当土豪劣绅给杀了,没威胁的,没过两天又让大军如同赶牲口一般,连同没有没收的家产,送到温州城外,集中看管,说是让他们“学习如何做一个好人”。没了地主,保护地主的清兵又逃之夭夭,这田分也就分了,再想收上去,岂是那么容易?自己有了田,山里到处都是山歌。杜二秆子原本打算参加解放军去,可他爹娘觉得自古造反者难成大事,到最后多逃不了被剿灭之下场,何况就是能成事,打仗起是游戏?那是要死人的,沙场上一刀两洞,包不准什么时候一屡魂魄就留在异地。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一个劲劝阻杜二秆子。杜二秆子心一软,驻扎在大荆营的解放军朝北开拔了,他这兵也就没当成。过不了多少日子,从温州那边来了骑马的官员,那官员跑到村子里说是温州府里开办免费学堂,招收愿意学洋话的少年人。官员道学好了洋话,官府要重用,希望村里后生踊跃报名,此等好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山里人都是本分人,若是学四书五经,就是掏点银子,一些人家也是愿意让自己孩子学去的,可学这洋夷说的话又算什么事情?难道学了洋夷说的话到时候送到万里之外的化外之域去?注重乡土的乡下人一想到此,自然不会有哪家愿意送自己孩子去读什么学堂,虽然这学堂是免费的。杜二秆子却不然,他已经二十出头了,却因为没有钱,连个媳妇也娶不了,若不是解放军在这里打土豪分田地,这样日子再过个三五载,自己倒毙山间也说不定。得了解放军好处的杜二秆子认牢一个理:“只要是解放军说的话,都是好事情。”何况杜二秆子打小因为穷,没读过书,为此很是吃过苦头,现在既然有免费读书这等美事,他又怎会不争取?听到官员在村头吆喝,杜二秆子头脑一热就这么赶了过去,连声询问自己是否有机会去读书。那官员吆喝了半天,真是口干舌燥,却见没一个后生过来,心里正不耐烦,却见有个二十出头青年跑过来,虽然这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十二、三岁后生小子,可招收学生实在困难,既然这年轻人想读书,自己岂有不玉成美事之理?生怕后生跑了的官员急忙掏出笔墨,问了杜二秆子名字,将名字在红纸上一写,让杜二秆子按了手印,连声表扬杜二秆子很有上进之心。写完官员让随从敲着锣大声嚷嚷杜二秆子已经报名读书,希望其他人也能向他学习,学堂是不会收他们一分银子,反而还会有些许零钱补贴家用。杜二秆子站在官员旁边,听着官员说什么自己年轻好学,以后大有前途,又说温州现在如何急需懂得洋话人才,只要会了洋话,一个月百两银子落袋不成问题。杜二秆子心里正美,却见自己爹娘听了随从嚷嚷,慌张跑了出来,拉着自己就要朝家走。杜二秆子爹娘不欲自己孩子去学什么洋话,想将儿子带走,官员一看,大不高兴,沉着脸让下面人将三人拦住,说是杜二秆子已经在报名册上按了手印,既然报名,断没有退出之理。如若坚决退出,要让杜家掏出百两银子这才可以除名。一听儿子竟然按了手印,要退出必须交出百两银子,杜二秆子父母当场傻了眼,他们又怎么可能掏出这么多银子?有这些银子,杜二秆子早就娶媳妇了!正彷徨,杜二秆子又在旁边一个劲劝说爹娘,说是家里本来就穷,如没有解放军,现在这田也不会属于自己,自己此去又不是当兵,而是读书去,不会有什么刀枪之险,若书读的好,到时说不定还能赚大笔银子,到时候杜家就发了。儿大不由娘,自己儿子苦苦哀求,旁边官员一会儿黑脸威吓,一会儿笑脸说上两句好话,杜二秆子爹娘纵然心里不愿,却也只得放人,让杜二秆子跟着官员走了。跟着官员来到温州,杜二秆子被分到学堂里,与一群学子一起学习洋文。初来乍到,杜二秆子看一切都稀罕。他是没见过洋人的,而学堂里教习又多是洋人,见到洋人高耸的鼻子,深陷下去的眼眶里绿眼珠,一头彩色头发,杜二秆子还以为自己见了鬼。既然是鬼,自然不会说人话了,那些鬼佬张开嘴唇,嘴里就蹦出一串希奇古怪的鬼话来。杜二秆子连官话都听不大懂,他又如何能明白鬼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就吓的杜二秆子两股发颤,有了回家的念头。只是学堂进好进,若是要出大门,却难上加难了。这些学子一进学堂,为了杜绝后患,官府将学子父母全都聚集在一起,家里田由别人代种,说是让这些父母享享清福,实际等同软禁。而学堂又美其名曰要搞“军事化管理”,将学堂就办在军营里,门外正对着一队队训练的官兵,杜二秆子探头张望过,看了后摇头离开——这里除了没有枷具锁拿他们,其他与大牢有何不同?不能离开学堂,杜二秆子只得安下心,捧起书本看天书。幸好洋人手中希奇古怪东西不少,不然这日子过的更是难熬。学堂里都是年轻人,大多数是十一、二岁少年,也有七八岁儿童,少数人与杜二秆子一样,已经二十出头,年轻人在一起,彼此容易沟通,学堂里待了没几天,里面就呼兄唤弟四起了。杜二秆子也结交了几个朋友,打听一下,他才知道这所学堂中学子真是五花八门,什么出身都有,有跟他一样让官员给骗了进来的,有家中本是商人,为了生意方便,让子弟来读书的,也有各地乞讨,没办法生活,抱着混口饭吃心思进来的。大家原本念头不一,可进来了,相同的环境中,不管你家有钱还是没钱,彼此都一样。杜二秆子原本看着商人子弟一脸仰慕,看到乞丐又不屑一顾,过了几日,早将这心思丢到爪洼国去,与他们打成一片。一群人学了半天,学堂发觉学子参差不齐,有读过几天书的,有认识几个字的,也有大字不认识一个的。都混在一起听,有人很快就明白,有些人听了半天也不懂得教习到底讲什么。发觉不对,学堂又组织考试,按照成绩将这群学子分成几个班,一些有底子的,直接跟着洋教习学习洋话,连汉字都不会写的,只能先跟着先生背诵三字经了。杜二秆子原本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混了几天,一考试岂有不漏马脚之理?虽然年纪可以当一些孩童父亲,考完试,一分班,他也只得跟着一群几岁大小孩一起去读“人之初”。学堂学习自然艰苦,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一天有八个时辰趴在课桌前捧着书本跟先生学习三字经。没学多少日子,又听商人子弟(那些商人子弟因为自愿学习,学堂管的比较松,一个月总会安排一天让他们回家与父母相见)风传福建那边清军打了过来。杜二秆子原本以为这是谣传,可没几天风声不对了,学堂从温州城里搬迁到瓯江对面的盘石营,围着学堂军人虽有,却少了不少,就是剩下这些人,也面色凝重,大有再次变天之兆。杜二秆子对自己倒不如何担心,自己年少力壮,如有危险,朝山里一跑,人家想追也追不上。可他担心蒲岐寨爹娘安全,不知爹娘是否已经逃离蒲岐寨?几天过后,南面隐隐传来爆炸声,到了夜里爆炸声更是清晰,学堂中学子也无心睡眠,在教习带领下,爬上山头朝南相望,却见南面温州府方向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枪炮声响了整宿,一直到第二天天大亮了,才渐渐稀落下来。学子们担心城里父母,虽然天亮了,教习赶他们回去休息,说是今日用不着上课,可他们又哪有休息之意?到了中午温州府传来捷报,说是侵犯温州的一万清军在一场激战后全军覆没,俘获无数,解放军正在打扫战场,寻找清军头领云云,这些学子才放声大叫,派人买来鞭炮,奔到山头噼里啪啦放个不停。这边放鞭炮,没多久四野又响起爆炸声——自然不是战事又起,而是四野乡民听闻清兵全军覆没,以鞭炮祝贺。鞭炮放的比过年还热闹,等学子们再欲去买,盘石营里却已无鞭炮可卖了。温州打了胜仗,三天后学堂又从盘石营搬迁回温州府城。大家进了城这才注意到那天战事打的如何激烈,城里已经收拾了三天,可靠近城墙的地方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荒凉满目,看那光景是被火烧的。一场胜仗后,温州城又平静下来,学堂学子可以安心读他们的书,上他们的课。几个月后,兴许官员开恩,学堂搬迁到军营外,管束也不是那么严了,一个月内不管家在温州,还是外地,总可以有一天出去逛逛。温州城里的可以回家与父母团聚,外地的也只是逛逛城里集市。杜二秆子留心过,每次离开学堂,外面街市上,洋人一日多与一日,那些洋人总是操着怪腔怪调官话,打着手势与商人交流,有时说了半天没说明白,或者洋人根本不会官话,而是张口就是一串洋话,商人听得云里雾里,那些洋人也一脸无奈,不知如何交流。杜二秆子虽然天天读政治学(前庄短期政治干校抽**员每天给他们这些学生教授《史秉誉语录》美其名曰:《政治学》),可和他住宿在一起的学子,有早就学洋话的,加之学堂中洋教习众多,那些洋教习整日价操着洋话四处走动,他也粗浅能听懂那么几句。集市上有时见洋人说的话自己能听明白,而百姓不懂,兴致好时,杜二秆子会凑过去,帮商人解释两句,只要能让双方生意做成,商人也很乐意给杜二秆子几个小钱,算是一笔辛苦钱。次数多了,杜二秆子发觉学会洋话还真有用场,至少自己在集市上混,可以换来不少钱。他若是帮人家成交一笔生意,那点辛苦钱比学堂给他的零花钱可是多多了,运气好,一次买卖成交,给他的辛苦钱就比杜二秆子全家以前最好年景,辛苦一年赚的钱还要多。照着趋势下去,一年下来,娶一个小家碧玉的钱也绰绰有余了。杜二秆子将钱寄给在蒲岐寨的爹娘几次,爹娘让人带话过来,说是他学习辛苦,家里父母吃穿不愁,也不用他将钱大老远让人送过去,还是留着自己花好了。可杜二秆子现在难得出去一趟,就是有钱,他也没地花。那些钱还是照样让人送给爹娘。寻到财路,杜二秆子偷学洋话积极性高了起来,每月出去日子到了,他总是一大早就奔最繁忙的集市去,寻一个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可这些日子来,那些商人洋话也大有长进,一般粗浅对话,他们自己也能完成,若是洋人说的深奥点,商人不懂,杜二秆子一般也是不明白的,加之学堂中不光他一人发现这条财路,放假时出来搞钱的不少,很多人原本就比杜二秆子学的早,想赚钱,自然一日难于一日。虽然机会不是那么好找了,可只要有机会,那钱也比以前多。随着时间推移,学堂从一个月放一次假,慢慢变成半个月放一次假,最后七天里就要放一次假。杜二秆子出去机会多了,与洋人打交道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为了能过上好日子,虽然还没有正式学习洋话,杜二秆子洋话水平大有长进,已经非复吴下阿蒙了。过了一年,学堂早已说是财政紧张,不再给学子零花钱,可现在让杜二秆子离开学堂,他也不愿意,有了一点小钱的杜二秆子在春节放假时,买了些年货,会同家在乐清的学子,一起回蒲岐寨看望爹娘。见儿子穿着光鲜衣服,提着年货面色红润回来,爹娘自然喜出望外。毕竟是读书人,杜二秆子说话也与从前不同,爹娘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儿子,但有一点,这孩子算是出息了。见到年货,再见儿子双手奉上孝敬银子,杜二秆子父母再也不说学洋话不好言语,而是想要张罗儿子婚事。可杜二秆子心里却另有道理,他觉得乡下女子没什么见识,自己在温州见了世面,娶乡下女子实在委屈了自己。官府提倡婚姻自由,不兴包办婚姻,他自然不愿就此草率结婚。有了出息的儿子说起来一套接着一套,做父母的虽心里有个定理,却让儿子成套理论说得一惊一诧,原来的主意也动摇了。俩人给杜二秆子说的糊里糊涂,春节还没过完,杜二秆子就嚷嚷着回温州去,回之前这婚事也没定下来。如杜二秆子这样事情并非孤例,一些觉得拣了便宜爹娘拿着孩子孝敬银子回老家张扬一番,原本不想让孩子进学堂的,这下后悔起来,等学堂再次招收学子,再也不用恐吓拐骗了。倒是因为报名之人太多,为了让孩子能进学堂,父母到处张罗银子,将那些银子暗中塞给招收学子的官员,好让自己孩子进学堂,没成想官员笑纳没几天,招收学员的官员又哭丧着脸将银子原封不动退了回来,听说是因为有人查办了这些官员,让他们退理贿赂,同时还撤了他们官。至于送贿赂的父母,他们孩子自然没有上成学。此是题外话,带过就完。再次开学,杜二秆子用心读书,没几天,却又听说宁波那边清兵南下了,还没等杜二秆子紧张起来,又传来消息说,解放军再次打了歼灭战,南下清军一个没跑,都给抓了起来,没几天,一队队俘虏穿过温州府,进了给他们设置的战俘营。战火没烧到温州,影响也小的可怜,书继续读了下去,杜二秆子在五月正式开始学习洋话。兴许温州多灾多难,不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到了七月,局势再次紧张起来。这次没听说谁要进攻温州了,可温州城墙却让解放军发动群众将它拆卸下来。没听到枪炮声,学堂就张罗着搬迁到江西赣州去。说是那边安全,不会受到影响。赣州安全是安全了,可赣州城里却没有商人,杜二秆子学的那些话派不上大用场,兴趣也淡了许多。战场上捷报一个接着一个,杜二秆子是个耐不住寂寞之人,听到连串捷报,他没了读书兴致,又想参军见功立业,不过报名了几次,人家都说学堂培养一个学子不容易,让他还是安心学习方好,杜二秆子没奈何,只得继续背他的单词。后来传来英法洋人连同一起,帮助清兵与解放军作战。与洋人一接仗,懂洋话的人又不吃香了,官府那边还说需要懂得洋文人才,可百姓却说学习洋话就是汉奸,这让杜二秆子很是彷徨了好一阵子。直到战场上,洋俘虏送到赣州,他们这些学子再次派上用场,杜二秆子才安下心来。杜二秆子上了近五年学堂,状元虽然谈不上,却也是一个读书人,作为懂得文化的读书人,报纸是要看的,现在报纸上不光有介绍解放军今天打到什么地方,明天又消灭了多少敌人,还刊登了其他评论。现在与洋人战争结束了,官府与洋人在香港开始谈判。对这谈判,各家报馆刊登出来评论就大相径庭。几个政党办的报纸自然说谈判是好事,谈判可以让中国少死不少人,也可以开放贸易,让中国赚更多的钱,后一点杜二秆子极为赞同。可其他报纸就不是这么个言论,而是骂那些和洋人谈判的都是汉奸。这样报纸看多了,杜二秆子也怀疑自己是否有当汉奸倾向,他是中国人,自然不愿成为别人口中汉奸。刚好,这时军队需要有文化人才,跑到各个学堂招技术兵,杜二秆子原本就想当军人,现在有了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放下课本,进了军营,成了一名候补军官。有文化的军官不是分到海军,就是分到空军,或者是通信军,最差也分到炮兵部队,当步兵是一个也没有的。杜二秆子运气不错,虽然年岁大了点,可他个子看起来不是很高,人又有些瘦,海军、炮兵都没要他,到是空军将他当宝贝给挑了过去。草草训练一段时间,杜二秆子又被分配到飞艇部队当一名见习军官,而他见习的部队这次又配合第二集团军作战,于是杜二秆子跟着部队,到天空旅游来了。读了几年书,杜二秆子名字虽然不好听,说起话来,却显得文绉绉,能进飞艇部队的虽然不是普通人,可那些人听他说话却也不是很舒服,尤其见杜二秆子对什么都好奇,这更是让其他人瞧不起这位学生兵了。洪大头见好奇的杜二秆子见什么都稀罕,在旁边撇撇嘴道:“二秆子,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结婚?我哥比你小,可儿子都已经六岁了。”杜二秆子没听出洪大头话外音,收回目光,挺起胸膛响亮回答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是要等消灭了清妖,才会娶媳妇,生儿子的。”负责操纵飞艇的周墉城没什么事情,听杜二秆子说起娶媳妇事情,凑了过来:“媳妇还没娶到,生什么儿子啊?你就那么肯定自己一定生儿子?”“?a!我们家三代独苗,就我一个种,若是不生儿子,我们杜家香火还怎么继承下去?”杜二秆子神采奕奕道,唾沫液子飞到周墉城脸前,他还没注意到。“我不光儿子名字想好了,连孙子名字都有了呢!”洪大头来了兴致。“哦?说说看,你这杜二秆子都怎么取的?”“我儿子要叫杜解放,至于孙子,就叫他杜胜利……胜利不好,太直白了点,要叫杜申利!”洪大头与周墉城面面相觑,他们没明白这杜胜利与杜申利之间区别,听起来,儿子是解放,孙子是胜利,虽说是读书人,可这杜二秆子取名还真简单。一直没说话的艇长突然冲几个人喊道:“注意……下面有动静!”一听有动静,几个人连忙站到自己位置去。杜二秆子趴着吊舱朝下看去,飞艇飞的虽然不是很高,可高处没什么遮挡,寒风刮在脸上却也十分难受。眯缝着眼睛,杜二秆子自己看下去,可不是!下面如同一条亮晶晶飘带的北沙河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黑黑的小船,那些船连成一线,正朝南驶去。自从解放军占领江南后,清廷的漕运就被迫中断,江北河流早已失去原有用途,况且这里不是运河,突然出现一支船队,这不是清军又是什么?“准备战斗!……给他们送点礼物咱们再回去!”艇长威严地下达了战斗命令。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