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皇上,小的名叫马大山,是南镇抚司的下属百户,一个月前小的奉陈舵主之命探查金厦,与金厦分舵获得了联系…汉子被送到了南镇抚司,紧接着又被陈永华安置进宫汇报,这人正是上次与金厦分舵舵主联系的汉子,在金厦时他仔细分析了荷兰人一举一动,得出荷兰人另有图谋的诡计,荷兰人投降是假,夺取海都才是真。因此,为了赶在荷兰人面前先回到海都报告,他与金厦分舵的同门商议之后,决议找附近小岛上的一群海盗帮忙,这伙海盗人数虽少,却有一艘快船,付了高昂的定金之后,海盗船带着马大山乘风破浪,日夜不歇的往南洋赶,谁知过了马六甲时海盗们却发生了内讧,马大山身上中了伤,只好跳海逃生,好在被过往的海商发现,将他带回了海都,因此才有了码头上的那一幕。朱骏不动声色的听着马大山的陈述,时而插话问几句细节,对荷兰远征舰队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至于荷兰舰队是否真降还是假降,马大山也是含糊其辞,这原本就是荷兰人各种古怪动作而得出来的分析,并不是直接的证据,朱骏的心里也已经认定了荷兰舰队并非真心诚意。紧接着北镇抚司、南镇抚司的各种情报也纷纷送达御览,南镇抚司前身是天地会,天地会在南洋、福建、广东有分舵、香堂数以百计,主管的是南洋和东南沿海的谍报,而北镇抚司已逐渐的向云贵川等地渗透,再加上他们原本在九省就有暗地里监督官员,刺探情报的人马,因此北镇抚司主管的是朱骏治下九省、云贵川等地的情报,因为两个镇抚司职责相互重叠,双方都急于立功,一些北镇抚司的番子也会派往台湾等东南沿海潜伏,这样一来。关于荷兰远征舰队动静的密报如雪片一般传到了海都,只是马大山所讲的比之其他密报更加详细,直观而已。朱骏相互印证,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请来周慕白商议。周慕白自侄女成了贵妃人选。也十分热心于去礼部商讨大婚地良辰吉日,步骤礼仪等等,在朝政问题上倒没有对沐派作出什么咄咄逼人的举动,朱骏还当他收起了性子,很是高兴了几天,因此对他也和颜悦色了不少。看完了镇抚司的已经分析好的密报,周慕白皱起了眉头。这可是非同一般的大事,好在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凝神一想,觉得此事处理起来也是麻烦地很。于是打算先问问皇上的意见。“皇上,微臣有上下两策,请皇上自行定夺。”周慕白打好了腹稿,笃定的对朱骏躬身一礼:“上策自然是最稳妥的办法,荷兰舰队的阴谋已败露无疑,如今海都城中尚有陆军一万五千人,东洋水师营人数也是近万,荷兰舰队已过了马六甲。远来疲惫,又缺少补给弹药,皇上可令东洋水师营指挥使刘国轩率水师在沿海设伏,可将贼一举击溃。”朱骏踱着步沉思了片刻,抬眸道:“这样不妥,荷兰舰队拥有大舰近三十艘,大小武装商船亦有七十多条,东洋水师营除了六艘大战舰之外全是普通战船,若是中途拦截设伏,就算是打胜。恐怕也不能全歼敌舰。届时数以百计的荷兰舰船抽身而出逃之夭夭,化整为零侵袭南洋。早晚就要成为朕的心腹大患,这一策虽然稳妥。却不是长久之计。”周慕白点了点头,其实他腹中有了两条策略,方才所说地上策不过是因为它稳妥一些,毕竟皇上也在海都,若是教唆皇上犯险制敌让一些言官听见,又少不得要多公布出自己的一条罪状,他见朱骏对上策并无多大的兴趣,连忙道:“臣的下策就是假意让荷兰舰队靠近海岸投降,荷兰人一旦靠岸,便让我大明神勇、神机、新兵、山地等地一拥而上,对其发起攻击,届时东洋水师截它后路,岸上是我各营的火器,瓮中捉鳖,绝不放出一条荷兰战舰逃出生天。”“只是……”周慕白话锋一转,担忧地道:“荷兰人毕竟不是缅兵,他们的火铳虽然比不得我大明的连发火铳、钢弩,却也是犀利无比的火器,更何况他们的舰上还有许多火炮,虽然弹药不足,却也并非毫无用处,若是我军战局不利,皇上的安全可就……”朱骏挥手打断周慕白:“这个法子好,依朕看大明各营的将士比之荷兰人还是较强的,更何况他们是疲兵,朕将计就计地胜算至少有九成以上。”“兵行险招。朕既要中兴大明。又要威服万方。使天下归心。万国臣服。自然要奋不顾身。如何能畏惧不前?周爱卿。你下去拟个条陈出来。就按这个主意办。”朱骏地脸微微胀红。近三十条大型西洋战舰啊。除了海上马车夫地荷兰人之外。就算是许多欧洲地海洋大国恐怕也没有这样大家底。战后将这些战舰送到船厂翻修。用不了几个月。大明就拥有了亚洲水域最强大地舰队。另外还有一万余人地荷兰雇佣军战俘。这些西方人个个身强体壮。正是做劳工地好材料。新建开发区日益短缺地劳工问题应该解决了。自俘虏了爪哇地荷兰战俘之后。朱骏便在新建开发区附近建立了劳改营。所有俘虏全部被押了进去。开发区内地作坊主若是人力不足可向官府申请劳工。衙门以最低地人力价格押送没有任何特殊技能地劳工到作坊里工作。这样一来。作坊主们除了请工匠之后。一些危险地体力活就不必耗费过大地成本去请一些工人来做了。而俘虏们也为国库创造了一项收入。不必担心这群只知道吃喝拉撒地家伙糟蹋粮食。开发区建立之后。周慕白亲自坐镇。开府设衙。四处招揽商人。又亲历亲为。督造厂房。短短地几个月时间里。一块荒凉地土地上百座作坊拔地而起。征发来地劳工还修建了四通八达地水泥道路。三条主干道一条通往海都城。一条通往城外地码头。还有一条与入海都地驰道连接。只要货物出了作坊。既可入海都贩卖。又可直接送到港口库房堆积等待装船。或者通过驰道输往九省各地。发达地交通。水泥气味还未散去地新作坊。源源不断地工匠、劳工。还有心学秀才、贡生研究出来地各种新奇用具。一下子。第一批入驻地商户便赚取了第一桶金。据说有一个汉商购买了心学贡生改制地两轮马车车厢地使用权。第一个月便造出了五百架销售一空。一个月便赚了三千两银子。还有一个商人建了一座印刷厂。因为采用了新式地印刷技术。一下子招揽到心学、程朱几个邸报地生意。生意兴隆。日进金斗。第一批商人地成功立即吸引到了更多地海外汉商。到第二批报名时商人地人数整整翻了一倍。竟有两百人之多。其中还夹杂了苏门答腊、柬埔寨、安南等国地商人。缅国本地地一些乡绅也开始变卖土地投入了轰轰烈烈地作坊大潮中。原因无它,这些都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当一些地主几百亩数千亩的土地每年只能赚取几百甚至千两白银的时候,谁还愿意被束缚在土地上不去投资作坊,一年赚那几千甚至上万两白银的利润呢?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者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地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更何况。在有利润的同时,开发区还提出了不少诱人地政策。譬如但凡有一定规模的作坊主,朝廷可敕封其为太平绅士。有见官不拜的特权,一些更加优秀的商人可以进入商会,在商会中发表自己的高见,若是多数人通过,可将意见送往开发区衙门报备,开发区官员呈交内阁讨论,若是合理,便可形成开发区法令,这就是给了一些商人参政权,给了他们一个说话的渠道,虽然这个权利并不大,最终还需官府做主,但相对比从前商人的卑贱地位,地位可算是扶摇而上了。有了一定的权利,原本夹着尾巴做人的商人一下子打消了顾虑,再加上利益的**,一时间,整个南洋到处都流传着海都城地开发区,开设作坊已成了流行。新始三年二月初五,荷兰舰队已经渐渐驶入了缅南海域,百条大小舰船连成一片,在波涛地大海中犹如沧海一粟,向北悄然航行。奥伦治号是以荷兰王室姓氏命名的战舰,更是远征舰队中吨位最大,火力最强横地海上怪兽,如今,莱恩少将正坐在指挥舱内,用鹅毛笔在长桌上的地图上画着一个个小圆点,船队已经航行了半个多月,再过一天,他们就可以抵达海都港,在那里,莱恩少将将要进行一生之中最为关键地战争,这不但关乎他的前程,更加关乎荷兰人在南洋开拓了数十年的果实,他绝不能失败。“这里的商船真是密集,从马六甲到海都的航线上,我们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能遇见一条商船,上帝,就是爪哇岛所有港口的航运也比不上这里。”一名副官兴冲冲的敲门进来感叹,他是莱恩少将的侄子,是莱恩最信得过的人。远征舰队律属于东印度公司,虽然也同样为荷兰王国效力,但是内部的人员松散了许多,一些舰长让他们的侄子担任副官并不算什么。莱恩抬起碧蓝的眼眸,卷曲的金发有些散乱,他脸色有些不太高兴的嗯了一声,显然对侄子打扰他有些不满。“阿布斯,我们不是来游玩的,请你不要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无聊的商船上面。”莱恩整了整衣冠,戴上桌上的三角合帽,荷兰海军鹰徽在烛光下闪闪生辉,他开始板起脸来教训自己的侄子,语气既是严厉,又带着一丝温情。“是的,将军。”阿布斯笔挺的立正,接着道:“将军,我并没有单纯的欣赏沿海的风光,我是在想,既然我们袭击海都,那么这个城市将来一定由荷兰人来统治,这里比爪哇的雅歌达还要发达,说不定我们可以向国王申请在这里建立总督府呢,叔叔,爪哇总督已经完蛋了,他的前程随着爪哇的陷落而损落,我想,下一任的总督人选应该是您了。”莱恩脸色抽搐了一下,眼眸中一丝野心稍显既逝,在侄子面前并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对于总督这个宝座,若是说他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一次能够攻占海都,俘虏大明皇帝,不但可以解救出荷兰的俘虏和侨民,他还将成为荷兰国内最伟大的英雄,他拯救了许多人,而且还拯救了荷兰在南洋的一切财产,成为总督并非没有可能。“阿布斯,恐怕我们还得回爪哇去,爪哇扼守马六甲海峡,是南洋最重要的战略要地,这是海都城所不能比拟的。”莱恩避过侄子的话题,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愿意谈这些事:“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们的军事行动,阿布斯,或许我不该带你来南洋的,你听我说,不管结果如何,如果我们的军事行动一旦失败,你就跑吧,随便跑到哪里去。”阿布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咧嘴一笑:“叔叔,我才不愿意独自逃命呢,我们真的会失败吗?”“谁知道呢?”莱恩少将觉得话题太过沉重,耸了耸肩,道:“战争就是这样,在结束之前,你永远都猜不出结果。”“将军,大明派来了一只船。”一名水手在舱外大喊:“他们的使者要求见你,商讨关于受降的步骤。”莱恩咳嗽一声,对着阿布斯点了点头,咕哝了一句,踏着军靴走出了舱门。在船舷边,一艘中型海船渐渐的向庞大的奥伦治号靠近,水手们拿来了大竹篮和绞绳放了下去,有几个明朝的使者攀上竹篮,被水手们七手八脚的吊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