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夜空中骤然传来的轰鸣声撕裂了整个天空,十数枚炮弹将城中歇营的吴军营帐炸开,铁钉、碎屑迅速顺着强大的气浪四溅,睡梦中的吴军骤然惊醒,紧接着便传来受伤的伙伴竭斯底里的惨叫声。安静,短暂的夜空下,除了痛苦的呻吟之外,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从梦中惊醒的吴军士兵在黑暗中左右顾盼,惊慌失措的眸子流露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明狗子来啦。”有人迅速的从席上跳了起来,疯狂的跑到营门口去取自己的刀。“杀!”惊醒的士兵发现营帐外冒出了火光,火炮轰击之后,高温引燃了易燃的帐篷,惊恐的士兵们突然暴躁起来,他们迅速的冲向营门口,抢夺兵器架上的武器。炸营了!当兵的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尤其是大战前夕,谁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人人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这时候也许是由于某个士兵晚上做恶梦时的尖叫,继而就是所有的人一齐尖叫,大家互相殴斗混战,甚至互相啃咬,追杀军官、仇人、不认识的人和战友。第二天只留下一地的尸体。而这一排炮响正是催化剂,被惊醒的士兵一觉醒来,听到了战友的呻吟,听到了火炮的轰鸣,闻到四处都是烧焦的气息,看到到处流窜着火苗,终于精神崩溃下来。“杀啊,杀明狗子!”无数晃动的人影,在烈火的照耀下厮杀在一起。“杀明狗子哇。”有人面部扭曲的从喉头发出呐喊,却毫不犹豫的砍向周畔一个穿着同样号衣的伙伴,人头滚落,血花四溅。都疯了,血腥蔓延之后,一些还尚存理智的人也疯狂了,无数尖啸声蔓延开来。夜幕下,只有血和呻吟。城外放炮的定北军炮营被突如其来的尖啸声吓了一跳,他们是来奉命骚扰的,如今又了驰道,又有了轮转地火炮,炮营可谓是来去如风,只要不被大队的骑兵追击,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是城内的尖啸声太过恐怖。犹如千军万马一般,虽然城门一如既往的紧闭。但是带队的千户官还是心有余悸,原本他们估计约莫炮击三、四轮,待对方反应过来,派出骑兵时再从容撤退的。但是这样一来,反倒有些揣揣不安起来,炮营可是定北军的**,李大帅也是估摸着半夜偷袭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才决议夜晚给清军来一下,骚扰下清军使其锐气地,出营之前还嘱咐过一定要小心从事,因此,千户官不敢再冒险了。大手一挥:“别装火药了。准备逃吧。”城内血腥才刚刚开始,疯狂的士兵开始走出军营。踏在同伴地尸身,顾盼着一个个曾经的战友。现在的敌人,一些被砍刀的士兵还在血泊中挣扎着没有死透。很快便有人一脚踩过这人地头颅,嗤的一声,黑夜中寒光一现,利剑穿透了这人的大脑,红白色的汁液渐在了胜利者的靴子上,紧接着靴子的主人动了,他提着利剑隐入了另一处黑暗,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吴三桂也被炮声惊醒。紧接着东城传来了喊杀声。他心里打了个突突。莫非是李定国杀进了城?吴军有六万之众。分别在东南西北四城驻扎。东城地喊杀声愈来愈烈。紧接着几个满身是血地军官跌撞着冲入了平西王下榻地府衙。“王爷。不好了。城外有贼军炮击。东城地弟兄炸营啦。王将军被乱军割下了脑袋。我们几个老弟兄死里逃生跑了出来。”哭喊地是一名四十余岁地千总。他地半只胳膊被砍了一道深深地血痕。伤口上不断地涌着血。整只小臂半吊在身侧。吴三桂脸色一惊。炸营是一种不祥地预兆。预示着部队面临着灭顶之灾。这种说话吴三桂或许不信。但这六万大军相信地人恐怕由于过江之鲫。如此一来。原本锐气正健地士气恐怕要受挫了。但这个时候不是考虑士气地时候。这些可都是吴三桂地本钱。若不能妥善处理。东城地一万人可就全完了。“是哪里来地火炮?其他各城地将士情绪如何?”吴三桂心急火燎地一边问话。一边向门外目瞪口呆地亲兵大喝:“还楞着做什么。所有亲兵全部在衙外集合。备马。”“应该是东城外传来地炮响。其他各营地将士原本也是惶恐不安。好在有军官立即反应弹压。倒没有大碍。王爷。是否调兵去弹压?”回复地是一个急冲冲赶来地蓝翎补服官员。吴三桂的脸色深沉的令人发寒,刀锋般的眸光在烛光下不断的闪烁:“立即派出一队骑兵,火炮运输不易,贼军就算要逃,恐怕也逃不了多远,本王要让这些狗贼的人头。”“喳!”一个待命的佐领打了个千,扭过身就要出门,却又被吴三桂叫住,吴三桂此刻的脸色突然松弛下来,不由得苍老了许多:“不必去追了,李定国既然敢让他的火炮来轰城,定然有了全身而退的法子,说不定这正是李定国所定下的诱敌之计,故意引诱我军出城。”“吩咐各营,包围乱兵,若有持武器者杀!”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好哗变的士兵才是正道,吴三桂急匆匆的领着一队人出了府衙,亲自调度各营的大军向东城形成合围。城内开始燃气了无数的火把,东城的乱兵看着三面黑压压的人群挺着长矛合围而来,紧接着是无数铜锣声不断的被敲响,有人在大吼:“平西王有令,放下武器,可赦其死罪,要活命的全部蹲在地上。”夜风吹过,在亮如白昼的火把照耀下,乱兵开始渐渐冷静下来,疯狂过后,便是无尽的惊慌和疲惫,所有人都松开了手,叮的一声,武器垂落在血泊中…整个骚乱只持续了短短的半个时辰,却让吴军损失了四千多名战士,吴三桂顾不得其他,不断的安抚各营,救治伤者,整个喀伦城里整整纷乱了一夜。吴军的炸营是李定国所没有预料到的,此次派出炮营,一来是检验新式火炮的性能,二来是打击吴军的士气。再加上这种马拉的火炮在驰道上移动速度够快,只要不是吴军的骑兵出动,要想从容而退是绝无问题的。至于吴三桂的骑兵是否会出城出击,李定国却是笃定的很,这个擅长使用诡计的老将早已料定了吴三桂的性子,吴三桂是名老将,而且一直对自己颇为忌惮,既然如此,李定国让炮兵去偷袭,吴三桂定然认为自己用兵老道,绝不会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只让炮营列于城下,一个用兵老道的人,如何会犯如此低下的错误的?吴三桂不相信,所以他上当了。这种战术与空城计异曲同工,都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把戏。定北军一直隐藏在缅北起伏的大山之中,待炮营回营,千户官回来禀告,李定国已是捋着须点了点头:“虽然只炮击了一轮,但毕竟是安全为上,你能将炮营完整的带回来,便是大功一件,功劳簿上少不得写上你的名字。”“谢大帅提拔之恩。”千户官喜滋滋的退出了中军大营,一夜未睡,现在正是补觉的时候。待千户官一走,李定国却皱起了眉头,这次虽然占了一些小便宜,消磨了吴军的锐气,可是真正的决战也只是刚刚开始,凭自己手底下的两万人若是守御或许足够,可是要全歼来敌又谈何容易?缅北的战报早在几日之前李定国已飞鸽传往了海都,但是飞鸽传书并不安全,也容易造成失误,为此还特意遣了一个斥候飞马沿着驰道往海都报道,如果飞鸽能够传到海都,那么皇上的旨意这一两日便能飞鸽传回,海都的援军若是借用驰道连夜赶路,只怕也只是七八日到达,这其中又不知有多少变数了。“大帅,海都的消息传过来了,这里有皇上的密旨。”帐外传来一阵喜悦的欢叫声,一个军官双手拱着一条丝帕大小的黄帛不待门口的亲兵通报,兴冲冲的赶了进帐来。“哦?来的这样快。”李定国精神一震,恭敬的用双手去接军官捧上来的黄帛,轻轻的展开,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后脸色凝重的默想了片刻,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到了后来脸色渐渐发白起来。“大帅,莫非是海都城发不出援军?”军官见李定国的模样惨白,轻轻问道。李定国摆了摆手,长吐了口气道:“这倒不是,只是皇上在密旨中所定下的策略实在凶险万分,若是胜了,自然是一举而灭吴逆,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如何是好?哎,皇上年轻气盛,走虽说是步好棋,却也是奇险无比。”军官听的云里雾里,却也猜出了几分大帅的忧虑,劝慰道:“天佑大明,皇上乃真龙天子,既然已定下了歼敌之法,我等依计行事便是,大帅不必过于担李定国点了点头,道:“唔,正是这个道理,皇上天资聪颖,非吾辈所及,还是依密旨行事吧。吩咐下去,让所有将佐全部到大营来。”“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