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岁的尚之信站在船舷,忧心忡忡的望着眼前一望)(海,他是尚可喜的长子,也是镇南王世子,这一次尚可喜欲图联络琼州岛上的明军,他不敢假手于人,毕竟一旦被满清发觉,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件事还得他亲自来办。波涛不断拍打着船底,木质的船底啪啪的响着,由于这次行动秘密,尚之信只装作客商,带了几十个心腹同行,不过他还有一些见识,知道此行定然安然无虞,当日父亲的训导历历在目,尚之信也是聪明人,当时还不能明白尚家的处境,可是被尚可喜点拨之后,立即就嗅到了一丝危机。未雨绸缪,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狡兔还有三窟呢,说不准鳌拜当真削藩,撕下了面皮,至少广东还有大明一个外援,尚之信感觉到此行的重大,于是更加上了心,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广州,召集了十几个心腹,连夜备了一些礼物,找了一艘海船出海。在海平线上,一个黑影骤然出现在尚之信的眼帘,尚之信心里一缩,这里是广东与琼州隔海的领域,由于大清下了禁海令,并且烧毁了所有沿海的渔村,因此,常理来说这里绝不会有船只的。甲板上的几个心腹显然也发现了靠近的船影,有人大吼:“世子,八成是大明的战舰。”尚之信点了点头,他要找的就是大明的水军,如今大明的战舰到了眼前,他反而有些害怕起来,定神之后,尚之信向心腹下了命令:“降下船帆,不许有任何寻衅的动作。”片刻之后,巨型的大明战舰终于靠近了尚之信的‘小’海船,十几个明军士兵被人用箩筐吊下了海船的甲板,为首的一名什长警惕的握着短铙,身后的明军拥簇其后,什长左右顾盼,用雄浑的音量吼:“谁是船主?”“在下正是。”尚之信释释然的迎上去,心里仍有些揣揣不安。什长见尚之信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不由的戒备松懈了一些,问道:“你们这是哪里的船?船上是否载了货物。”尚之信道:“在下乃是镇南王世子,奉父王之命,前来给琼州水师守将送些礼物。”尚之信一边说,一边紧张的望着什长,生怕他暴起行凶。“镇南王?”什长呢喃的念了一句,随后脸色一变:“是尚可喜?”“正是家父。”“来啊。把这个公主请到舰上去。再让一些水手下来。暂时接管这条海船。”什长地手指已经扣住了短铳地扳机。大声吼道。尚之信并未反抗。有这些明军带路。自己反而轻松了许多。他朝着远处不安地心腹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在明兵地看押下上了大舰吊下来地筐。接着又被吊到了战舰地甲板。而后又将那一队明军吊了上来。什长吩咐甲板上地士兵在这盯着。匆匆地进了船舱。约莫片刻功夫。那什长便带着一名军官出来。军官按着腰间地刀柄打量了下尚之信。随后道:“你就是尚之信?”尚之信点了点头。“可有何凭证?”军官浓眉一挑。显然仍有些不信。尚之信道:“大人。在这里。又有谁敢冒充尚之信呢?”军官沉吟了一会,在明军面前冒充大汉奸的儿子确实是活腻歪了,这人九成九是真的,于是继续问:“你出海做什么?找刘将军又有什么事?”尚之信道:“在下受家父之托,前来赠与一份厚礼予刘将军,另有要事相告。”军官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便委屈你了。”他招了招手,几十个明兵迅速将尚之信和十几个心腹押到了底舱。这艘战舰原本是去广东沿海骚扰的,如今撞见了这样的事,千户舰长只能命令战舰转舵回航。战舰在海中颠簸了一日,终于抵达了海口港,海口港是临时搭建的港口,许多设施十分陈旧,在海港的附近,一座新的港口正在建立,战舰停泊到了码头,尚之信被人从舱底提了出来,下了码头之后,尚之信被人塞上了马车。…半个时辰之后,尚之信终于见到了刘国轩,刘国轩沉着脸,托着下巴,高踞在椅上,在他的下首,坐着一名锦衣鱼服的锦衣卫官员,刘国轩可不是傻子,大汉奸的儿子来找自己,不请驻地的锦衣卫官员前来旁听,简直就是骨头痒了,生怕朝堂里的大臣们不弹劾自己。“你就是尚之信?”刘国轩摆起了架势,十足的审断犯人一般。“正是。”尚之信点了点头。“你有胆来见本大人,难道不怕死吗?”尚之信道下是来给将军送些礼物的,家父原本就是明臣,无奈|T已是懊恼不已,哎…刘国轩与那锦衣卫官员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是暗暗心惊,那锦衣卫官员乃是负责东南沿海刺探情报的长官,心里也是觉得实在太过突兀,广州城里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这尚家的父子莫非真的打算投降不成?不行,得加派一些人进广州去刺探,定要查出虚实。“大人,在下还准备了一船的礼物,只是暂时被明舰扣押了。”尚之信表示了自己的诚意。刘国轩点了点头,道:“这些且先不去管,你的意思是,尚可喜想归顺我大明?”这句话问的入骨了一些,尚之信道:“这不是家父能做主的,一切还要看新始陛下的意思。”尚之信一句话又把皮球踢还给了刘国轩,既没有明确的授人于柄,表示愿意归降,又透露出如果朱骏愿意,尚家可随时易帜,当然,还有一个细节问题还未谈妥,那就是关于尚家的待遇问题,对于尚家来说,降清也是降,顺明也是降,只要你们开的起价,什么都不是问题。刘国轩还真拿不得主意,这样的大事他是做不得主的,而且尚可喜反复无常,谁知是真降假降,因此向那锦衣卫军官望了一眼,那军官也是一脸的茫然,拿不定主意,刘国轩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对尚之信道:“此事徐图再议,公子远来,可在海口盘恒些日子,你我虽各为其主,但这地主之谊本大人还是要尽的。”刘国轩并没有把话说死,他的想法是一面将这人留住,一面立即与海都方面去信,由皇上圣裁之后再做决断。尚之信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在下是镇南王世子,若是突然不见了踪影,难免会让起疑,这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尚某得先回广州,届时刘大人若是得了准信,可随时让人到广州来,只不过此事毕竟见不得光,还望刘大人也谨慎一些。”刘国轩踟蹰了一会,若是强留这个世子在琼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反而会将尚可喜推向满清的一边,倒不如放回去说不定还能搞定一锤子买卖,于是道:“好,你先小住几日,几日之后本大人护你回航。”安置好了尚之信,刘国轩立即招来了书办,写上了一份简易的奏章,让人加急送往海都。直十几天之后,这份密奏已摊到了朱骏的手里,朱骏望着这封不可思议的密折,又将它合上放置在御案上,在他的身侧,是内阁当值的杨嗣德,杨嗣德与朱骏已有了默契,连忙去拣起桌上的密折看了一会,沉吟道:“皇上以为,这尚可喜是真降还是假降?”朱骏眯着眼,不置可否的努了努嘴,边上伺候的小太监端上了香茗,朱骏开盖吹了吹茶沫,随即喝了一口,道:“应当是真的,否则尚可喜不会派自己的儿子出来,尚可喜此人狡诈善变,当年能投效满清,自然也能临阵反戈,又吃我大明的回头草。”杨嗣德簇着眉头缄默不言,朱骏抬眸道:“杨爱卿怎么不说话?”杨嗣德道:“皇上,微臣在想,尚可喜如今已是满清的镇南王,位极人臣,为什么又要投效我大明呢?这其中定有典故,若是皇上不能明察,或许真的会上了这老狐狸的当,一旦是假降,那么…杨嗣德没有说下去,假降的后果很严重。朱骏却是了解历史的,于是道:“清廷一直在为撤三藩的事而闹得沸沸扬扬,在顺治十年,就已有大臣上书裁撤三藩,原本吴三桂等三藩也不怕清廷翻脸,毕竟他们手上掌着东南西南半壁,再加上还有十万精锐士卒,清廷就算想要裁撤,恐怕也是力不从心。可如今平西王吴三桂战死,三藩就等于断了一臂,失去了头领,若是此刻清廷裁撤三藩,就不需要再顾虑尚可喜和耿精忠二人了,毕竟他们的实力稍弱,就算想要反抗,早晚也会被八旗荡平。”朱骏顿了顿:“尚可喜要想保住藩地和王位,就必须在清廷未正式撤藩之前找到出路,否则撤藩只是迟早的事,因此,他们才找到了朕。”杨嗣德听了朱骏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问:“皇上,那您的意思是?”“当然是先接纳了再说。”朱骏眯着眼,嘴角冷笑:“只不过他们毕竟是叛臣,这些帐,朕将来再和他们父子算,杨爱卿,你来草诏,朕要给刘国轩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