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的下一个目标:灵狐部落。入塞的红日部落四万多人,刘修接连三战敲掉了一万余人,现在九原城下两万多主力,刘修根本啃不动,可以考虑的目标就是灵狐部落。灵狐部落现在位于大城塞、美稷和九原三城的中间点上,三城之间的举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以内,如果不敲掉他,刘修要想实现突袭的难度非常大,像上次那样趁着大雪之前的短暂空档急行军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再说了,在朔方城也找不到足够的药材来炮制药酒。但是刘修一提出这个计划遭到了袁绍和王允的强烈反对,甚至平时不怎么发表意见的刘表也提出了异议。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这次从大城塞出来,半个月之间行军六七百里,而且全是在雪地里,中间只在九原城休息了一个晚上,虽说两次大胜,士气非常高昂,可是战士们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不好好休整一下,立即袭击灵狐部落,万一强攻不下,前面三个胜仗积累起来的锐气就会损失殆尽。更让他们担心的是灵狐部分有一万人,而长水营之前打的几仗都是以多欺少,以强击弱,突然之间强攻两倍于已的灵狐部落,是不是有足够的把握?刘修转着手里的酒杯,和荀攸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荀攸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刘修也提出过同样的疑问。不过荀攸给他的答应他很不满意,荀攸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今士气正旺,就应该趁胜追击,灵狐部落虽然人数很多,可是他们的装备差,战力和长水营相比并不占优。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长水营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与其如此,不如吃掉他,哪怕付出一半甚至一半以上的伤亡也值得。荀攸的立议根据是卫青和霍去病的赫赫战功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打赢,天子开心,哪怕死三千,一道诏令,马上就能补全。大汉为什么能打败匈奴?就是人多,耗得起。现在流民那么多,征个几千兵还不是小意思?刘修知道他说得对,而且只要他把这个理由对袁绍他们说出来,想必他们都会同意。其实段颎曾经对他说过,汉军的战力高于羌胡,至少是三比一,而以长水营现在的装备水平,大概能到五比一,也就说,从战力上来比较,他是两倍于灵狐部落,击败灵狐部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如果仅从数字上来比较的话,击败灵狐部落,他要损失近两千人。这个代价太大了,他承担不起。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建功,而且要锻炼一支将来能在北疆震慑游牧民族的骑兵,如果打一个小小的灵狐部落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他舍不得。“灵狐部落号称万人,实际上除去后勤人员,他们真正能战的也就是六七千人。”刘修站起身来,很平静的解释道:“而且几次大战,大家都注意到了,鲜卑人是基本上能持弓的都上阵,上到头发斑白的老头,下到嘴上没毛的小孩,都算一个战士。这样的队伍对付和他们差不多的敌人,当然可以用人数来比较强弱,但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每一个战士,对他们来说都是最精锐的战士。”刘修握紧了拳头,用力一举,目光炯炯有神的在袁绍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四世三公的子弟,八百年王家的俊杰,西凉不世出的英才,马服君一脉相传的将门,骑射无双、纵横草原的人中之杰,敢问哪一个部落能挑出这么多的英才?诸位以后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才,我可以说,前数五十年,后数五十年,都不会这样的盛况。”吕布咧着嘴,挺起了胸脯,好象刘修说的就是他一个人。袁绍和王允虽然听着心里舒坦,却没有太当回事,这样的话他们听得多了,甚至有些厌烦。“大人过奖,可是我们就是再有才能,也不能以一当千吧,要不然我们的兵力倒是和灵狐部落正相当。”袁绍并开玩笑并认真的说道。“不然。”刘修摇摇头:“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同样一支队伍,由不同的人带领,会有完全不同的表现。”“大人说得对,兵熊能一个,将熊熊一窝嘛。”吕布阴阳怪气的插了句嘴。袁绍鄙视的瞥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他,王允也非常不高兴,直接对刘修说:“大人,我认为太冒险。我们两次袭击了鲜卑人,鲜卑人不可能没有防备,如果灵狐部落向九原靠拢怎么办?如果他们设下陷阱,诱我们入伏怎么办?到了那时候,可就是三四万人围攻我们了。”“正因为如此,我们要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先击杀灵狐部落,在这里多等一天,就损失一分机会。一旦他们开始靠拢,我们就没有突袭的机会了。”刘修说道,“九原和朔方现在都有充足的粮食储备,有足够的人手,鲜卑人破城的可能性微乎其乎,久攻不下,鲜卑人必然要撤退,等他们抱成团撤退,仅凭我们这点兵力能拦得住他们吗?那我们的战功仅仅就是三次突袭,听起来很漂亮,其实都是袭击的对方的辎重兵。”袁绍等人不说话了,各想着各的心思。“至于兵力问题,我会要求当于骨都侯配合我作战,毕竟这里是他的驻牧区,他有责任帮助我们抗击鲜卑人。”刘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是,最硬的骨头必须由我们来啃,因为以后这里最主要的防务要由我们来承担,而不是匈奴人。大家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实力,连匈奴人都不听话。”青盐泽畔,右贤王羌渠的倨傲面孔浮现在大家面前,怒气渐渐的从他们的脸上显现出来。吕布站起身,一撩大氅,双手抱拳:“大人,布愿随大人前往,万死不辞。我还要亲手斩下那颗狐首,献与大人。”赵云也站了起来,沉声道:“愿意追随大人,万死不辞。”韩遂也跟着起了起来,袁绍和王允互相看看,也跟着站了起来。“追随大人,万死不辞!”在各司马在做动员令的时候,刘修找到了当于骨都侯,提出了希望他能够协助作战的要求。当于骨都侯有些犹豫,他手下兵力有限,不想一下子被汉人折腾光了,但是他不想惹怒了汉人,汉人同样有实力一下子将他的部落全给灭了。亲眼看到刘修袭击朔方之战,再联想到之前的两战,他从心底里对刘修有些敬畏。“我会请巫师立刻接神,如果天意如此,我一定遵从,亲手为大人执鞭。”“多谢。”刘修很客气的致了谢。从当于骨都侯的大营里一出来,他便叫来了随行的王稚,轻声吩咐了几句。王稚领命而去。晚上,当于骨都侯兴冲冲的来到了刘修的大帐,他激动的告诉刘修,巫师已经得到了天神的旨意,要他配合刘修征战,天神说,汉人是火德,是光明的使者,是温暖的夏天,紧紧跟随汉人,是匈奴人天生的使命……刘修听着当于骨都侯唠唠叨叨的表忠,脸上又是感激又是谦虚,心里却鄙夷不已。这个匈奴人够奸滑的,如果不是他派王稚去装神弄鬼,让巫师接连三次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只要有一点点模糊的信息,这个匈奴人就会犹豫不决,就会推三阻四。刘修接受了当于骨都侯的美意,但是他没有征发当于骨都侯的所有兵力,他只是让当于骨都侯挑了两千多精壮的战士。他向当于骨都侯保证,这两千战士将满载着荣誉和战利品归来。当于骨都侯既心疼又无奈,他不敢违逆天意,部落里有事,巫师请神从来没有超过两次的,这次他特地让巫师请了三次,三次的结果都一样,让他不敢再有任何怀疑。加上巫师从美稷单于庭带回来的消息,他就算心疼兵力,也不敢和火神在世间的宠儿相争,更何况刘修的战绩也是实实在在的,也许真能如他所说也不一定。与此同时,曹洪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和辎重,他将从鲜卑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交给了刘修。刘修让两千匈奴人和吕布手下的那些马贼全部换上了鲜卑人的服装,作为大军的两翼,离开朔方城,消失在雪原之中。灵狐部落的小帅段松的精神压力落差非常大。他的这个位置非常危险,西南是大城塞,东南是美稷的单于庭,正东是曼柏的度辽营,如果没有他的护卫,落置犍谛敖和和连的后背就暴露在危险之中,随时可能受到汉人和匈奴人的联手重创。这两个人一个是弹汗山大王的儿子,一个是红日部落大帅的儿子,谁死了,段松都承受不起,因此他不敢掉以轻心,连睡觉都枕着刀,衣服也不敢脱。刘修在宜梁城外伏击乌蒙之后,落置犍落罗给段松送了个口信,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段松警惕一些,不要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段松跟随落置犍落罗多年,知道他现在非常生气,但是在仗打完之前,落置犍落罗不会处理他。在诧异于刘修是怎么穿过他的封锁线跑到宜梁去的同时,段松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刘修跑到宜梁去了,那大城塞方向就没有危险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让他开心的事接着传来了,美稷单于庭的匈奴主力和曼柏的度辽营没有向西,而是向东去了,后来他得到落置犍落罗传来的消息,说金雕部落的慕容风侵入了云中郡,他这才知道原委。段松和慕容风很熟悉,深知这位名将的厉害,既然他进入了云中郡,那匈奴人和汉人在短期内就不可能有闲心来五原的事,换句话说,他的几重任务在一刹那间全部没有了。如果剧烈的转换,让段松有些无所适从,他向九原方向派出使者,询问自己的驻防位置是否需要调整,结果落置犍落罗给他回信说,你不要动,就在那里呆着,我马上要赶到九原,还需要你为我保障后冀。段松虽然不觉得后翼还有什么危险,但是既然落置犍落罗这么说,他当然也不敢反对。就在枯寂无聊的等待中,有斥候来报,从西北方向过来两三千鲜卑人。段松一听,非常诧异,落置犍落罗不是去了九原吗,他派人到这儿来干什么。他连忙派人去询问,结果消息很快传来了,那些人是刚从草原上赶来的,奉命来增援他,同时大帅体谅他在这里太辛苦,所以给他带来了美酒和牛羊。段松详细询问了那些人的长相,消息同样让人放心,那些人不管是从相貌上还口音上,都没有什么问题,主要以匈奴人为主。鲜卑人和匈奴人是一家,北匈奴被汉人击败的时候,几十万的匈奴人加入了鲜卑人,如果对方不特意说明,一般很难说清楚他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冒充对方的事情没少发生过,但既然对方主动说明自己是匈奴人,那就更没有危险了。出于习惯性的稳妥起见,段松还是下令车队在营外停下,由领队的将领派人先来确认之后,再大开营门迎接大军入营。长长的车队在大营外五百步停下了脚步,吕布和一个匈奴千夫长带着几个随从大模大样的走进了段松的大营。见到段松时,段松踞坐在虎皮之上,打量着这两个千夫长,觉得有些意外。虽然他不敢说对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了如指掌,可是对草原上数得上的英雄,他却有一清二楚的,眼前这个汉子虽然穿得很一般,但是身高近九尺,长相又非常英俊,双臂修长,肩宽厚背,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的双手虎口和食指上都有厚厚的老茧,这说明他不明箭术高超,而且是个左右双射的高手。这样的人,他没有道理没见过,难道是新出道的?“你是哪个部落的,我怎么没见过你?”段松警惕的坐起了身子,手按上了刀柄。“我是长水部落的。”吕布哈哈一笑,甩掉了头上的毡盔,脱掉了身上的皮袍,露出了乌黑的头发和黑红相间的战甲。段松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中计了,脱口惊呼,话音刚出口,吕布跨步上前,拔刀出鞘。他身高腿长,一步纵出,人就到了段松的面前,长刀出鞘之前,刀环已经狠狠的筑在段松的胸口,段松眼前一黑,一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堵住了刚出口的嘶喊。吕布借着反弹的力道,抽刀出鞘,刀光一闪,段松的头颅被腔子里的血冲起半尺高,吕布伸出左手,一把揪住段松的髡发,嘿嘿笑道:“这发型好,抓起来方便。”那个匈奴百夫长一听,浑身打了个激零。段松的侍卫们发现异样,有的拥进来,有的冲过去想击鼓示警,候在帐外的魏续等人哪里会让他们得逞,一个个拔出环刀,兜头就劈。两个人掏出怀中的号角,呜呜吹响。怪异的声调,怪异的节奏,大营里的鲜卑人听到号角声一头雾水,留在大营外的人却听得一清,立刻吹响了冲锋号,发出了大军可以冲锋的命令。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长水营立即抛掉伪装,松开副马,五千铁骑前二后三,轰隆隆的冲向了鲜卑人的大营。鲜卑人大惊,手忙脚乱的准备关营门,吕布留在营门口的人哪里敢让他们得逞,拔出刀就冲了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顿乱砍。片刻功夫,铁骑奔腾而至。吕布砍瓜切菜一般的剁翻了段松的二十几个侍卫,冲出大营,成廉正牵着他的大红马奔驰而来。吕布翻飞上马,还刀入鞘,接戟在手,厉声长啸:“首战用我——”成廉应声大喝:“用我必胜——”身后的一千将士齐声大吼:“必胜!必胜!必胜!”另一侧,赵云在张济相隔仅十步,并马奔驰,两杆铁戟如出水蛟龙,身前无一合之将,措手不及的鲜卑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就被他们挑落马下。两千长水营,以犀利无比的速度在鲜卑人大营中进行穿插,他们不求大量杀伤,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穿刺,在最短的时间把鲜卑人隔开,粉碎任何有可能组织起来的抵抗。鲜卑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他们在这里苦熬了半个月,段松不能睡安生觉,他们同样也战战兢兢,好容易安生了两天,现在又来了送给养的,美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想到这些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鲜卑人居然会是敌人,又有谁会想到在这些假鲜卑人后面,还藏着几千野火一般呼啸而来的汉人。前面已经杀成了尸山血海,后营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纷纷发出号角询问,但是没有人得到任何有效的回应,他们听得只是越来越近的战鼓声。听到战鼓声,鲜卑人这才明白是汉人打来了。他们大惊失色,不知道来的究竟是哪个方向的汉人,究竟有多少人,他们的攻击何以哪些迅速,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攻击到了中军。更要命的是,任他们吹破了喉咙,也得不到中军的一点反应。有的营自发的组织起来抵抗,有的营则开始溃逃。吕布和赵云一左一右,势不可当的杀透了段松的中军,吕布一扬手中血淋淋的铁戟,意气风发的大叫道:“子龙,再比一阵如何?”“奉陪到底!”赵云也有些兴奋起来,大声应道。一红一白,如雄鹰前伸的利爪,狠狠的抓向了鲜卑人的后营。在他们强大的力量面前,哪怕对方是一块顽石,也会被捏成齑粉。担任警戒任务的匈奴人看着汉军势如破竹的攻势目瞪口呆,以五千攻一万,就算有斩杀对方的首将在先,但是以这么快的速度连破对方前军和中军,还是有些让人难以想像。这哪里五千人在冲锋,其威势简直比万人还要猛烈。这哪里以少击多,以弱击强,简直是以鹰捕兔嘛。怪不得刘大人只要两千匈奴人助阵,现在看来,就是没有两千匈奴人,仅凭汉军也足以吃掉这一万鲜卑人。匈奴人本来对汉人就有根深蒂固的阴影,只是这些年慢慢的淡了,藏到了记忆深处,看到眼前这一幕,祖母口中讲述过的无数故事在他们的眼前鲜活起来,以前那些把匈奴人的大单于追得亡命奔逃的凶猛汉人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匈奴人且惊且喜。紧随吕布和赵云之后,袁绍、王允和韩遂杀入阵中,再一次**了鲜卑人的阵地,将他们残余的反抗砸得粉碎。楼麓眼馋的看着追亡逐北的将士们,咂了咂嘴:“大人,现在我们是越来越得不到出战的机会了。”刘修听着前面传来攻破敌军后军的战鼓声传来,一直绷着的心情才放松下来,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楼麓:“你以后要做上谷乌桓大人的,我怎么敢让你总上阵?你能屈尊来给我当亲卫督,我已经非常荣幸了,哪里还敢让你受一点点伤害。”楼麓有些丧气:“我当初求了阿爸那么久,可就是为了来打仗的。”“仗嘛,有得打。”刘修思索了片刻:“不过,带着亲卫骑这百十人,太没有意思了。少狼主,也许……你该回白山了。”“大人,你……什么意思?”楼麓吃了一惊,“我有什么做得不对你,你直接说好了,不要赶我走啊。”“不是赶你走。”刘修笑了,“你一辈子不走,我才高兴呢。可是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他伸出手,用力的拍了楼麓一下:“檀石槐这次全面入侵,上谷压力不小。你们几个一起到了我这里帮忙,对上谷的实力影响非常大啊。”楼麓一听这话,不免有些自得。“儁义在洛阳,走不开,子龙我是须臾不能离,能回上谷的只有你了。”刘修很郑重的说道:“你立刻回白山去,以你在段公那儿学到的兵法,以你这段时间来的实战,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成为上谷乌桓中的名将,成为难楼大人的骄傲。”楼麓沉思不语。刘修恳切的说道:“少狼主,我对蹋顿不放心,我希望你能帮我守住中线,挡住檀石槐的攻势。”楼麓心中涌过一阵激动,抱着道:“既然大人如此看重我楼麓,我楼麓岂敢不从。只希望有一天能和大人一起并肩作战。”“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刘修一扬手,在北方的天空画了一道弧,慷慨激昂的说道:“到那时,我们的战场将是广阔的草原,我们的战利品将是草原上的所有财富,我们的威名将到达马蹄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我们的名字将被歌手们四外吟诵,将被姑娘们藏在心上,夜夜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