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逆转枪声由集密变得稀疏,最后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声,断断续续地嘶叫着。日军的又一次进攻,暂时停歇下来。有经验的战士都知道,战场上这种间隙之中的平静,不过是下一个恶战或者决战的前奏。“清点弹药。”冷娃向小分队的队员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胡子,十发。”“小豹子,五发。”“巴石,十发。”“……”所有的子弹集中在一起共有四十发。四十发子弹足以打退敌人的一次进攻,但这之后……小分队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这些生命正在韶华、美妙的年轻人,忽然生命的步履只剩下前面的一步。也许这一刻他们在想,也许他们的思想是凝滞的。人们在理解生的意义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死的意义。因为生命结束的意义,要伴随着人漫漫的一生,细细地思考和日复一日的体验,直到那一天来临,人们才领悟离别这个世界是自然的,不论是痛苦还是平静,都要欣然地迎接它。战争把人的生命缩短成几年、几个月、几小时、甚至几分钟,人们没有了思考的时间,他们必须让自己的生命像天穹中掠过的流星,转瞬间放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怕只有仅仅的几秒钟。有些人把自己心中的理想和最美好的追求,与生死联结在一起,当那一刻来临时,他们把死视为生命的一种升华,而领悟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而另一些人,却因麻木而失去了思想,他们对死亡只能同样平静地接受,生命在瞬间变成毫无意义的空壳,这种无奈更让人们更感到了战争的残酷。“不能让敌人俘虏。”整个沉默的小分队,只有富民说了一句。小分队分成了两队,巴石领着三个女兵,截击后面进攻的日军。冷娃、胡子、富民和小豹子,打击正面进攻的敌人。冷娃自己留下一颗手榴弹,把另一颗给了巴石。敌人又一次进攻开始了。前几次轮番的进攻,敌人已从枪声的疏密判断出小分队战斗能力,稳操胜券的骄狂,让进攻的日军一改散兵队形,公然暴露地排着队伍向小分队阵地压来。小分队依然保持着自己高度的作战素养,静静地等着敌人越离越近。“打!”随着冷娃的一声高叫,子弹像密密麻麻的雨点向前后扑来的敌人扫过去。这个由子弹在空气中排成的无形的墙,横在前排进攻的日军面前,几乎没有容人逃避的缝隙。枪声过后,第一排鬼子兵们齐齐倒在地上,后面的日军一阵慌乱,急忙散开。突然,枪声嘎然而止,阵地上一片沉寂,小分队剩余的那点子弹全部打光了。匍匐在地上的鬼子兵们,站起身,端起枪,嗷嗷地叫着向着小分队阵地发起了最后的进攻。冷娃,举起了手榴弹,放在胸前,胡子、富民和小豹子凑过来,围在他的身边。远处,在一另边,山梅一把从巴石手里抢过手榴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冷娃正要拉响手榴弹,突然看到进攻的日军停了下来。“你们看那边。”大家顺着小豹子指的方向望去,在日军后方小树林的深处,隐约看见左右晃动着一面晴天白日旗,同时,鬼子部队的后面响起了机枪声。冷娃顺势把拉弦的手榴弹扔进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堆里。“轰”三四个鬼子兵的身体随着一声巨响,支离破碎地飞到半空。硝烟渐渐散开,冷娃看到,进攻的鬼子突然向后撤退,而且是按部就班地、有序地从战场上撤离。小树林中,国军已与日军的后续部队接上了火,各种杂牌武器汇集的枪声如同雨中夹杂着冰雹,在林中一阵又一阵间歇地呼啸着。没过多久,所有的日军迅速地从战场上消失了。冷娃看着这种颇有些戏剧性的变化被迷惑住了。日军的消失显然不是被击溃地,作为军人,他知道,那一定是在接到命令后执行任务的行动。回顾小分队刚刚经历的这场生死之战,敌人的胜利近在咫尺,却突然放弃了,为什么?原因只能从两方面解释:一方面,敌军内部出现了新的情况或者有了新的布置,肯定这是无法猜测和预知的;另一方面,是不是日军知道了对面敌人的身份,而有意放过一马。冷娃的脑子里回想起刚出延安后叉口村“顺利”地突围,通过不设伏兵的断头谷,树疙瘩村猪老倌的怀疑……是不是有人一直在监视着小分队的行踪?可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不对!冷娃又坚决地推翻了自己模模糊糊刚刚形成的看法:如果已经清楚了这支小分队肩负的特殊任务,创造机会俘获其成员,如果不成功就消灭,才是正常的思维逻辑,敌人不这样做似乎是没道理的。冷娃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玄机。也许,只能由时间来解释这一切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