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突击队军事会议结束以后,县大队长牛斗走出屋,冲着天,长叹一声,好像吐出了压抑已久的心结,感觉这个痛快!牛斗原本是拉拉河边上一个叫“牛边草”小村的村长。牛边草是这片山区中一个不足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牛斗当的这个所谓村长不过是政权的一个行政象征而已。村子对外几乎是封闭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算是与现代社会相通的血脉,不至于让它永远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年代。这里的人不知有秦汉,更不知有魏晋,村里人和睦相处,过着平静、穷困的日子。村子里出最大事有两件:一是谁家娶了外地的媳妇;二是谁家添丁生了孩子。这时是牛斗最显活的时候,也正是他行使村长最高权力的时候,村里无论老辈还是小辈都得先敬着他,场合中最高的那个位置得留给他,他不到场,所有的人都得等着。就在鬼子准备修桥的时候,有一天,镇里一个远房侄子家添了侄孙子,下帖子请牛斗赴百岁宴。牛斗一高兴,昏天黑地喝了两天大酒,第三天才回村子。等他回到村里,傻了。还没完全清醒的他,以为走错了路,来到了地狱:死寂的村庄,只有几个老疯子,像狼一样在村边转悠着,嚎叫着。走进村子里,房子全没了,残留的颓垣焦乎乎地还冒着青烟,东倒西歪的断梁中间,夹着几个已经烧黑了的木桩子,走近才知是人的尸体。村子里唯一的一个麦场上,横竖摆着几乎全村的人:吃奶的孩子还叼着妈妈的**;一家几口人紧紧抱在一起;一个壮汉张开臂膀护着身后的媳妇;有几个想跑出去的人,倒在麦场边的水沟里……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只在瞬间,村子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支火把挥舞着,一挺机枪喷着火,从左边摆动到右边……三木武夫握着他的东洋刀,踏着血水和泥水混成浆的村路,眼皮都没抬一下,听着手下的军官报告:“村子已经清除干净。”“嗯”他哼了一声,“像这样临近大桥和弹药库的村庄,统统要清除干净,否则会成为中国军队和游击队的情报站和庇护地,这将对他守桥和弹药库的安全造成威胁,”他心里盘算着到下一个村子的行动。牛斗,跪在全家老小的尸体前,哭了三天三夜,额头嗑出了血,脸巴子让自己搧肿了,他恨自己还活着。不久,他拉起了一支队伍,参加的人都是十里八村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他对大伙儿说:“我们拉起队伍,不是活不下去了,而是不想活下去了。我们的队伍不是杆子,更不是土匪,谁真心打鬼子,谁打鬼子最狠,我们就跟着谁!”最后,他们选择投靠了共产党,被编在县大队。牛斗坚持他的这支队伍保持一个独立的“番号”,县大队长领悟了他们的意思,叫他们“敢死队”。没想到牛斗并不领情,他说:“死算什么,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敢不敢的。这名字听上去像一群乌合之众,没点军队的味道。我听说,打仗时总冲在前面的,叫个什么‘突击队’来着,我们就叫突击队吧。”就这样,县大队里有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编制,后来,牛斗成了县大队长,这支突击队就叫得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