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血色清晨太阳像是从大地的**里被拉了出来,血红的颜色,在一片灰色、污浊的云层中挣扎着,不断的变换着形状。当它终于挣脱云层的束缚,露出本色的圆盘形时,却染成了绛红色,像是一团凝固的血迹。三木武夫站在弹药库顶四周的巡道上望着这个如黄昏落日一般的清晨,预感到一种带有天启的不祥之兆。他从弹药库连接四角碉堡的巡道,来回走着,巡视着下面的大桥和大桥的四周,想着会发生的各种可能。两个距离弹药库和桥200多米的山头的开阔地布满了地雷,对步兵来说这是一个死亡地带。如果从左侧的山头直接攻击弹药库,没有炮群般的巨大火力,不会有什么效果。选择从连接桥西的大路,直接攻击桥头和弹药库的正门,强打硬攻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是支那军队微弱的火力,决不是守备日军的对手。如果支那军队选择正门佯攻,那么他们真正的攻击点会在哪里?也就是说这座堡垒防守的最薄弱环节在哪里?到这里他想不下去了,汉语中所说“固若金汤”对他守卫的这座桥,这座“城”来说,恰如其分。但是如果被撕开了缺口,那么这座弹药库就是坐落在火药上的活棺材……不过,小野旅团留给他的别动队,在不足十分钟的时间内就会赶到,这又让他觉得自己太多虑了。低头之间,他突然注意到弹药库大院子的中央停放着两辆昨天夜里刚刚抵达的弹药运输车,因为夜黑,车上满满的炮弹还没有来得及卸下来运进库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尽快把这些弹药入库,起码也要把这几辆车停在更安全的地方。他抬头望了望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抖了抖军大衣上沾满的晨露,嘴里哼了一声:“今天是个大睛天!”郭团长不停地搓着手,不时地瞅瞅腕子上的表。看着国军那几十门崭新的德国小钢炮,想着自己将亲自指挥着他们痛痛快快地玩一把,心头一阵一阵像冲浪一样涌起的兴奋,让他的全身都微微地抖动着。“开炮!”表的指针正在八点钟上。巨大的轰鸣让大地从莫名其妙的惊吓中跳了起来,震落的树叶漫天地舞着,仿佛一阵冬日的寒风扫过。炮声是战斗打响的信号。那边,吴团长一挥手:“打!”十几挺机枪声嘶力竭地叫嚣着,扫荡着守备桥东的桥头堡和弹药库的大门。连队的士兵们分几个方向,鱼贯前行,向日军发起了攻击……早早隐蔽在小树丛中的突击队们每个人的上身绑着手榴弹,腋下抱着炸药包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听到满天的咆哮竟显得无动于衷,平静让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当这些汉子们从血泊中抱起亲人尸体的那一刻,他们全部的生命意义只剩下了两个字“复仇”。他们恨的不仅是杀害他们亲人的日本鬼子,他们恨的还有自己:五尺汉子竟然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家园,任野兽们杀戮、凌辱、涂炭;身为男儿,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家人、乡亲,天下还有这样的奇耻大辱吗!牛斗给突击队员们的命令很简单,冲到敌人弹药库的后门,炸开它,进去以后,不管什么,只要碰上敌人的弹药,不论是车子里的,还是库里的,只要点着一个就行。牛斗一抬手,两个突击队员借着树丛的掩护,悄声无息地接近了通向北侧弹药库后门的大路。树丛的遮掩,让队员能够冲到大门的距离缩短了十米,剩下的十米则要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为了闯过这段生死之路,吴团长和郭团长各派了一个机枪班掩护他们。两个队员突然从树丛中跃起,向大门冲去……就差十来步可以接近敌人射击死角的时候,鬼子发现了,机枪的子弹像雨夹带着一阵疾风扫了过来,两个队员倒下了。两个机枪班的机枪吼了起来,但是却压不死鬼子机枪的嚎叫,又有两名队员牺牲了。牛斗急了,大吼了一声:“把炸药包给我,我上!”他抢过一名队员手中的炸药包,就要冲出去。一只手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肩膀,突击队长三道门拽着他说:“不行,这是白白送死,有多少人都闯不过去。”三道门和牛头是一个村子的,论辈份还是他的叔叔。在鬼子血洗牛边草村的时候,一个鬼子在他头上砍了三刀。等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人跟血葫芦一样,居然还活着。后来他干脆连名连姓都不要了,自称“三道门”。他轻轻在牛斗耳边嘀咕了几句。“那怎么行!”“那怎么不行!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你看好了,我倒下的地方就是咱们能冲到最远的地方,剩下那段路就看自己运气的了。”“三叔,你先走着,我后面跟着你!”“走之前,三叔有件事求你,将来在我的墓碑上写上三叔的大名——牛三喜。”三道门把自己身上绑着的手榴弹的保险盖全部打开,右手紧紧攥着一把导火索;左手腋下夹着一个炸药包,准备冲锋,同时,牛斗也抱起了炸药。“机枪掩护。”随着牛斗的命令,三道门像是乘着呼啸的子弹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