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中东路大劫案 二

吉林省，汪清县，春阳镇。这里虽然挂了个镇的名字，可实际上就是一个位于长白山区北麓的一个小山村罢了，四周都是连绵的林海，没有什么田地。镇上的居民大多是一些靠山吃山的猎户或是山货商人。能做这种生意的，自然都是一些强悍人物，很多都是在外面犯了案子躲进来的。眼下东北这里地广人稀，土地肥沃，那些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在山外边开垦几亩地，不也能过活了？何必跑到这大山里面来从虎豹野兽身上找饭吃呢？既然这里的居民都如此剽悍，那么吉林督军兼省长孟恩远的命令自然就到不了这里了。他委任的县长也就是在几十里外的县城所在地百草沟发号施令，其余的几个乡镇没一个归县政府管的！能够统治那些强悍居民的，也就只有东北地面上差不多是横着走的土匪了！而这个春阳镇也不例外，这里一直以来都是一股盘踞在镇子西南悬羊砬子的土匪绺子的地盘，不过在一个多月之前，悬羊砬子和春阳镇却同时换了主子。春阳镇上的居民们都知道，这里的新主人是一伙从山外来的过江龙！据说是山东泛海过来的绺子，本来只有有三、四百人枪，领头的是姓赵的一家母女三人，哦，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愣头小子，不过不怎么管事情。这伙强人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门路，居然搭上了南边的大韩光复会的武装！会合了一千多人的队伍，趁夜偷袭。就让悬羊砬子和春阳镇换了主子了。不过这股新起来的绺子却没有把老营摆在易守难攻的悬羊砬子上，而是大大方方摆进了春阳镇上，占了镇子上最大的一处院子做了什么“司令部”。绺子上的大当家，也就是那母女三人中的老妈叫赵嬷嬷的，在前几天还发了英雄帖，自称是最近在东北闹得沸沸扬扬，专门找老毛子麻烦的赤色旅大当家左民委任的游击司令。要求附近大山里的各处绺子的当家齐集到她这里议事。说是要带领大家举事，把吉林督军孟恩远给推翻了，拥戴左大当家的人做督军。凡是一块儿跟着起事的，到时候都有一官半职！这种事情，本来是没有人会跟着瞎起哄的。倒不是担心那位孟大督军会派人来山里剿匪……家伙既然敢吃这碗饭。就不怕官府来剿！大不了往老林子里一钻，还没听说有官兵敢到老林子里剿匪的呢。大家不跟着起哄主要还是不相信那个左民真有本事推翻孟恩远的督军。不过现在，外面不是到处在传，这个赤色旅的头子左民就是现下中华民国的第一号反贼孙大炮吗？这个孙大炮有没有本事推翻孟恩远可就难说了，这一回的事情，没准还真是一个机会来着！所以各处绺子的大当家们在得了帖子以后大多都动了试试看的心思，都向送帖子的使者表示将亲自或者派代表前来春阳镇赴宴。消息传回春阳镇，赵家母女三人，还有在暗中主持局面的吴石、郭松龄他们都大松了口气。他们可是刚刚得到常瑞青要他们打劫中东路客车和军火列车的指示，如果能多拉点人入伙才能多几分把握嘛！今儿一大早。赵家母女仨就在院子里头指挥手下人搭棚子，准备酒席，还专门从县城请了做饭的大师傅，又吩咐手下四下警戒放哨，以防备官兵上门偷袭。等安排好了一切。赵家母女三人就特意找来笔挺的呢子军服穿上，然后带着几个手下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迎接各处绺子的大当家、二当家们。还有一队大概是大韩光复会派来的人马，都穿上了整齐的军服，肩着38式步枪，在院子门口的空地上排出几列横队。好像是些仪仗队的样子。让赵嬷嬷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感到欣慰的是，汪清县本地的这些绺子的大当家大多还真没失约，还是很给赤色旅面子的，从一大清早开始，就陆陆续续过来了。这也难怪，且不说孙大炮和左民有可能是一个人，但说春阳镇这里的一千多人枪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土匪惹得起的！等大伙儿到了春阳镇，瞧见院子门口那些一看就是正规军的仪仗队，还有他们手中那些泛着蓝光的38步枪，顿时就在心里抽了口凉气。这伙绺子看来还真是干大事的！没准真是孙大炮派来的……不过主事儿的那三个娘们，除了一个有那么些行伍气息，剩下的两个却都是十成十的江湖女子，一开口都是黑道上的切口，也没有什么傲气，一上来就和大家称兄道弟，很快就打成一片了。倒是这三个娘们身后，有两个气度不凡的汉子，都穿着没有军衔领章的军服，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精悍的军人气息，看人的目光里多少都透出几分不屑，搞不好是大有来头的！这两人自然就是吴石和郭松龄了。说实话，对眼前这帮土头土脑的土匪，吴石是压根瞧不上眼的，他的心思早飞回广东了！常瑞青已经在电报上和他明说了，那个常瑞青自兼的黄埔军校（中央军校）校长就是给他留的，等东北这里完事了就让他回来接任，等北伐开始以后一个军长的位子肯定也是有的！可郭松龄对这些土匪却还是比较满意的，等人差不多来齐了，他便笑着对身旁的吴石道：“虞薰兄，你别看这些人都流里流气的，可是当年日俄战争的时候，这些土匪可给小鬼子和老毛子都找了不小的麻烦……这股力量要是能掌握好了，将来孙先生的军队打到东北的时候，可就能派大用的！”吴石瞅了眼郭松龄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瞧都不像能将这票江湖汉子掌握起来的样子。便指了指那三个正和几个土匪头子打成一片的女人道：“茂宸兄，掌握土匪的事情还是交给她们吧，咱们俩还是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把耀如兄交待下来的事情办好吧。”说着就拉了一把郭松龄，两个人肩并肩就往对面一个僻静的院子走去。这个院子是他们俩落脚的地方。在院子的堂屋里，那个朝鲜志士金九正捧着一本厚厚的《资本论》第一卷，心不在焉地看着。这本书其实不是中G方面的人翻译的，而是常瑞青请张君劢和卢逸轩两人利用闲暇时间翻的。直接从德文原版翻译过来，而且也只译了这一卷，刚刚出版发行。金九手里的这本是胡卷帘给他的。让他有空的时候学习一下，以后见了俄国GCD的领袖们也可以像一点。不过他来春阳镇可不是为了找个安静一些的地方读《资本论》，而是给吴石、郭松龄他们送情报的。说起来这些朝鲜志士造反闹革命的手艺不怎么样。不过打听消息的本事却不小。他们朝鲜人现在也算是天皇陛下的臣民了，只要愿意为那个有点脑残的天皇（大正天皇的脑子真有点病）效力，日本人还是很愿意给他们一些不大要紧的差事，重要的军事机密是打听不到，不过那些卖给俄国人的军火什么时候到岸，走哪个线路运输（白俄军队里也有日本顾问）什么的，日本人也没有太当回事情，反正出了事儿，倒霉的也是老毛子！大部分的日本人，对这个曾经的敌人可没有一点儿好感的！所以。大韩光复会的志士们也没花多大劲儿，就从日本人那里把军火运输的具体情况，中东路这几日的客运情况，还有中东路护路军的情况都给摸清楚了。金九跑到春阳镇来，就是给吴石、郭松龄他们送情报的。只是正好撞上赵家母女开什么“英雄大会”。他就只能在这个屋子里猫着读马列了。正读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儿，就听见屋子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音，还是那种马靴砸在地面上才有的响动。他连忙从椅子上面跳起来，就看见吴石和郭松龄两个人掀帘而进，看见他在这里，都点点头表示招呼。“吴将军、郭将军。军火列车明天夜里从海参崴出发，后天早上六、七点钟就能到牡丹江火车站了！同时，还有一列各国撤侨的火车，大概是后天上午八点左右能通过牡丹江火车站，如果运气好的话能一块儿劫了！”金九看到吴石、郭松龄身后没有旁人，就一股脑把消息都告诉了他们。现在可已经快11点了，这里距离牡丹江火车站可还有上百里的山路呢！可得赶紧出发了。吴石和郭松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微微有些吃惊。吴石追问道：“金先生，这个军火列车的防卫情况怎么样？还有牡丹江火车站的防卫是不是也会加强？”金九把手里面的《资本论》合起来放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了吴石，笑道：“具体的情况都在这里了****？?俄国人的军火列车上有一个营的白俄兵，不过牡丹江火车站上的防卫不严，只有一些中国籍的铁路警察。现在中东路护路军的兵力都抽空了，不是去哈尔滨，就是回国了，白俄方面好像在策划一场大规模的进攻。”吴石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扫了几眼，就给了郭松龄：“茂宸，得赶紧集结队伍，准备出发了！”郭松龄点了点头，刚想和吴石合计一下怎么打牡丹江火车站，突然发现金九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转头看着这位朝鲜GCD未来的领导人。金九嗯了一声，满脸堆笑地道：“两位将军****??这一回的军火列车上可有1200吨弹药，还有大概一万支各种枪械****??足足能装备一个师啊！我想你们可能用不了那么多吧？能不能****??”他话虽然说的吞吞吐吐，可吴石、郭松龄两个也是明白人，他们大韩光复会的人一定也想分一杯羹吧？吴石笑了笑道：“那么多的武器弹药咱们的人也运不了，大部分还是要炸毁的，如果朝鲜同志想要。就一起来拿吧。”金九长吁了口气，冲吴石拱了下手：“谢谢，谢谢了。金佐镇已经带了一千人奔这里来了，下午准能到，到时候一快儿出发，好吗？”吴石转过头吩咐郭松龄道：“茂宸，朝鲜同志就麻烦你安排一下。我现在就去赵嬷嬷那里。和她们商量一下打牡丹江车站的事情****??事先控制住这个火车站可是关键啊！”****??“吴先生，姐，火车站交给俺去解决就成了！俺前两天带了几个姐妹去过一趟牡丹江车站。那里的老毛子站长就是老色狼，一看到俺们姐妹几个就主动上来问价钱了。”在赵嬷嬷的那个司令部的一个僻静的屋子里面，赵家姐妹俩正在和吴石商议事情。赵嬷嬷和她那个儿子。还在外面招呼一帮土匪头子。这些人都是喝起酒来就不要命的主，喝醉了看见赵家这对姐妹花还不要动手动脚？所以姐妹两个开席不久就溜了号，至于那个徐娘半老的寡妇赵嬷嬷，本来就是裤带子很松的女人，她的豆腐当然敞开了让人吃的****??而那对姐妹花中的妹妹赵三妹的性子似乎也随她的老娘，虽然还是黄花闺女，不过对男女之事却看得很开，可不像她姐姐当年那样整天蒙这面纱舍不得让人看。前几天去牡丹江火车站踩点的时候，更是和几个姐妹（赵嬷嬷的干女儿）打扮成了过路的窑姐儿！听到妹妹主动揽下打火车站的活儿，赵香儿就微微蹙了下秀眉。她的这个妹子准是又在打美人计的主意了。不过吴石却挺高兴的，他笑了笑道：“好啊，这个任务就交给三妹了，对了，咱们队伍上也有曾经在津浦路上干过的同志吧？一并交给三妹指挥。在控制车站的同时，一定不能让别处的毛子察觉出来！”赵三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吴石，笑着点点头：“行！大不了姑奶奶吃点亏。不过****??俺这趟差事不能白干！”吴石愣了愣，反问道：“你想要什么奖赏？”赵三妹嗤嗤一笑：“当然是要赏了！这样吧，这次掠到的武器给俺一千条好枪。俺还要在投靠过来的绺子里面选一千条好汉组成一个团，俺来当团长！”吴石还没有说话，赵香儿就断然摇头：“不行，不行！妹子，你一个十七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当团长？还和一千个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以后怎么嫁人啊？”赵三妹一笑：“俺怎么漂亮，怎么会没有人要？姐，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说着她就冲着吴石丢了个媚眼儿，娇声道：“吴大哥，你看行不行啊？”吴石缓缓摇头：“一个团绝对不行，带兵打仗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样吧，我给你五百条枪，至于人嘛，你自己想办法，如果你能让那些汉子跟着你，我也没有意见。”“行，就这么着了！”赵三妹拍了下巴掌笑道：“还有一点俺要说在前面，俺是不会带兵打仗，这个俺没学过，也不想去学。不过俺却会当土匪头子，俺们赵家在抱犊崮五代为匪，俺爹、俺娘都是威震一方的匪首！所以俺的人还是土匪，不是官军！抱犊崮赵家的字号，以后就由俺来扛！”“还是土匪？这怎么行？以后国民革命军打到东北来了****??”这回吴石也犯了难，他对土匪是没有一点好印象的，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当惯了土匪的，也不是都愿意当官兵的！所谓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这当官兵哪里像当土匪那么自在呢？再说了，东北这里几乎遍地是土匪，都招安了，国民政府也养不起啊！“那不就是俺姐夫的兵嘛****??哈哈，吴先生，这事儿就是俺们的家事，你就别多虑了。不过眼下，俺们在东北可是势单力孤，为了生存发展，各方面的力量都要利用！可不能计较什么兵匪。”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吴石扭过头望着赵香儿。这事情得她来拿主意了。赵香儿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淡淡地问：“妹子，姐只问你，到时候你姐夫的军队打过来了，你能不能帮你姐夫？你要说实话！”赵三妹撅了下嘴儿，轻轻地道：“****??帮不帮俺姐夫，恐怕也由不得俺吧？”她冷冷哼了一声：“他害得俺们山寨那么惨，俺们现在还不被他在当枪使？姐，俺的那点心眼你是知道的？耍得过俺那个姐夫吗？到时候恐怕是俺被他利用了，他还要卸磨杀驴吧？”赵香儿一下站了起来：“俺当家的不是那样的人！”她狠狠瞪了自己这个有点“青春期叛逆”的妹子一眼。心里却在想，这小丫头倒还是有点机灵劲的，眼下东北这里的土匪让他利用完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除非是真的能洗心革面！赵三妹淡淡一笑：“那好吧，俺们就走着瞧吧，只要他不动卸磨杀驴的心思，俺就帮他做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