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仇府的后花园,布置得异常清雅。一如章仇怜儿画中所绘,几座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红花之中,长廊回转,绿藤缠绕其上,缓缓的水流从木质的栈桥下淌过,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风韵。章仇怜儿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短裙,袖口高高挽起,乌黑如云的头发倾泻而下,清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挥动着葱白一般的玉臂正在出神地绘制着一副人物肖像写意。几个侍女远远地站在一旁,心里都很明白,这冰山一般的小姐如今算是真正被那个叫做萧睿的少年郎君化为一缕春风,彻底消融了。章仇兼琼扶着孙氏,远远地站在后花园粉红色的拱门处,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孙氏叹息一声,“我儿,那萧睿当真是已经订婚有了妻室?”“回娘亲的话,那萧睿的未婚妻名杨玉环,此次他入蜀中也是陪伴他的未婚妻探望其母而来。”章仇兼琼皱了皱眉,“不仅如此,我听那张旭的意思,朝中最得宠的咸宜公主怕是也已经看中了这萧睿,将来……”孙氏黯然一呆,沉默良久,才又叹息一声,“我那苦命的怜儿。”“娘亲!”耳旁突然传来一个带着颤音的柔声呼唤,孙氏一惊,抬头见章仇怜儿手里握着刚刚完成的画幅,面色煞白地站在自己母子跟前。“怜儿……”孙氏上前一步。“娘亲……”章仇怜儿的手颤抖着,慢慢松开了手中的画幅,一阵清风吹过,画幅被卷起在空中飘荡着,打了一个旋儿,就落入了栈桥下的流水之中。水迹顿时将墨迹印染地浓而散开来,隐隐见一个青衣俊秀男子的身影在浸满水渍的画幅上从清晰变得模糊,又化为一团乌黑而消散。…………从大喜到大悲,从肃杀冰冷到春风化雨再到漫天冰雪,这便是章仇怜儿此刻的心情。这个心气极高的孤傲女子,见了萧睿还以为上天开眼,终于赐给她一个如意郎君。可没成想,到头来,这幸福劲儿持续了没有几天,便又成一场虚幻的泡影。“薄雾沾衣轻烟寒,一曲衷情倾诉难。”章仇怜儿喃喃自语着,轻轻推开孙氏,擦干珠泪,落寞而踉跄地沿着栈桥向处在后花园深处她的闺房行去,背影是那么地孤冷凄寒。不多时,花园深处那绿树红花间便传来哀婉节奏缓慢的琴声。一弦起,二弦落,三弦凄清,四弦飞散,五弦倾诉,六弦泪花儿飞溅,而七弦则崩断证心声——悠远哀婉的琴声戛然而止,隐隐传来了章仇怜儿近乎绝望一般的吟唱声,“知音难觅,弦断有谁听?”********鲜于仲通大怒拂袖而走。玉环担心地从内室走出来,轻轻依偎进萧睿怀里,幽幽道,“萧郎,得罪了这鲜于大人,会不会有麻烦啊?要不,我们赶紧回洛阳去吧,别管这些事情了……”萧睿叹息一声,将少女紧紧地拥在怀里,“玉环,此刻我已经是欲罢不能了……五粮玉液上市迫在眉睫,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蜀中,必须要等到酒徒酒坊在益州站稳脚跟才成。”“可是,鲜于……”“玉环,不要怕。我们是惹不起这鲜于仲通,但却没有必要怕他。说白了,无非是为了一个利字……”“萧郎,要不我们跟诸葛家合作吧,听说诸葛家的背后是寿王李瑁殿下,只要酒徒酒坊中有了诸葛家的份子,想必鲜于仲通就会不敢轻举妄动。”“不。这些权贵们的政党之争,我不想介入,诸葛家如果背后没有长安权贵,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可他们背后却站着一个皇子——玉环啊,这趟浑水,我们不能去沾,一旦沾上就很难脱身了。”“可是,萧郎,如果没有——依鲜于家在蜀中的树大根深,你的酒徒酒坊很难在益州立足啊,奴担心……”“玉环,你放心,我会找一个合作对象的,但绝不会是鲜于家,也不会是诸葛家。”萧睿眼中闪出一丝毅然,摆了摆手,走向门口。因为,他隐隐听见了门外脚步声起,似是又有外人来。打开门,见卫校正拦在风尘仆仆的三个男子面前。萧睿一看,孙公让、杨括、令狐冲羽这三个人居然凑到了一起。…………孙公让去蜀州找到了杨家,跟杨括接头之后,两人迅速处理完酒坊的事宜,然后就带人将酒坊整体搬迁到益州来。路上,巧遇带伤的令狐冲羽,三人就这么走在了一起。杨括毕竟是蜀中人,他带人在益州城里选了一个开设酒坊的地方,当然是由财大气粗的孙公让买单。一切安顿好之后,三人这才按照约好的地址来找萧睿。听完萧睿关于益州城里的局势以及鲜于和诸葛两家对于五粮玉液的觊觎的情况介绍,孙公让皱眉深皱,沉吟良久才低低道,“子长,依某来看,这鲜于家和诸葛家势力太大,我们要想在益州和剑南道立足,怕要不得不跟他们妥协。这样吧,某建议分给他们两家一成的份子,让他们跟我们利益均沾,也省得他们跟我们反目为仇,可否?”不能不说,孙公让毕竟是久在商场打滚的老油条,深知有鲜于家和诸葛家这两棵大树挡在面前,无论如何酒徒酒坊在剑南道都是生存不下去的。酒品好有啥用?在鲜于家和诸葛家庞大的势力面前,这些都不值一谈。不如跟他们妥协,吸纳他们入股,让他们有投入有产出,却不能参与酒徒酒坊的经营管理,可谓是一举三得。等于是放低身段,跟鲜于家和诸葛家结成三方利益同盟,共同进退。可他却不知道,萧睿自有他的主意。见萧睿连连摇头,听不进自己的意见,孙公让的眉头皱得更深,他犹豫再三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毕竟目前的酒徒酒坊不仅是萧睿一个人,还是他孙家的产业。他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为了获得最大利润,走一些变通那是必须的。更何况,如果不摆平鲜于家和诸葛家,酒徒酒坊根本就无法在蜀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