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落日,数十骑人马就踏在这即将入夜的景色之中孙权与香香并马行在前面,彼此都没有说话。这二位主公级的人物都没有出过声,后面的人自然也不好呛一下声,这样一来一行人的气氛就有些怪异了。又行了一阵,孙权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终于先开口问道:“尚香,方才你说是有正事要和我谈,可到现在你都没说过什么,却把我拉到这里来,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香香看似随意的一笑,稍稍思索了片刻道:“哥,今日抢滩一仗大胜,哥你有何想法?”孙权轻轻的哼了一声回应道:“尚香,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只感觉你的骁勇之风已经能和故去的大哥相提并论了。还有啊,陆夷州的雇佣军与你的济州兵如此勇猛善战,抢滩之战一战功成,这样强的战力,却要我们五万江东子弟来此作甚?”香香望了眼孙权,微笑道:“哥,听你的口气,你已经在说气话了。你不是一直想保存下这些江东子弟,然后完完整整的带回东吴去吗?小妹这也是在帮你啊。”“哼----!”香香听见了孙权的冷哼声,微笑中摇了摇头,又回过头去望了眼后面的鲁肃、吕蒙这些人,稍稍压低了些声音道:“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心性我能不清楚吗?你啊,很多时候当断却不能断,总是犹豫不决。我犹记得赤壁一役,曹操的一封书信就能让你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后来若不是仲兄公瑾、子敬,还有孔明先生,这几个人为你尽去心中疑虑,让你下定决心与曹操决战,我们东吴根本就不会有赤壁大胜。而如果不是赤壁一役大胜,我们孙氏的江东基业只怕早已尽失了吧?”孙权闻言拉住缰绳。目光冷冷的望向香香道:“尚香,你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觉得我没有父亲与大哥的骁勇果敢,因而看不起我?”香香没有理会孙权的冷言冷语,轻轻的抖了抖马缰,让座骑徐徐向前:“哥。你我虽然可说是自小就兄妹不和,但小妹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你。事实上,我们这一辈的孙氏子弟当中,论聪明才智你是最出色的一个,只是聪明的人往往多疑,多疑就会多虑,因而你行事地时候就会缺少几分果断。如果不把你的疑虑全数除去,你就会一直犹豫不决下去。以前仲兄公瑾在,他会帮你除去心中的疑虑。现在公瑾故去,你就把依赖的人换成了子敬、子明他们。”孙权此刻越发的不解,见香香地马已经越过自己许多,急忙拍马赶上问道:“尚香。你现在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香香道:“哥,你带领江东子弟远赴北疆,就大义而论是要为国除贼。就私心而论也当要为我江东打出一份威名。好教天下诸候不敢小视我东吴。可是现在的你心中顾虑得太多太多,明明想打,却又怕中了别人的计策,白白损失东吴的实力去与他人做嫁衣……哥,凭心而论,你知道陆夷州到现在折损了多少兵马,用去了多少钱粮吗?”“不知!好好的你提他作甚!?”香香道:“陆夷州的疆域远在南国。真正说起来北疆大乱又与他何干?可是哥。陆夷州他硬是这么做了。他调动全境的兵马,压制住蜀中和东吴。光是这要用去的钱粮就已经不在少数;而后他又亲自带兵往赴北疆,陆曹刘三家联军的粮草,他一力担起了七成以上,现在又加上了你带来地五万东吴子弟,真论及折损你以为有他折损得多吗?”孙权楞了一下,一直到现在孙权还真没有想过这些事。迟疑了片刻孙权默然问道:“尚香,你现在是陆夷州的臣下,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方才听你说了这些,我忽然觉得他做这么多,对他夷泉似乎没有半分的好处……还有你自己,我知道你虽名为陆仁帐下之臣,但你在济州可以自成一家,不用理会陆仁的将令,而且据我所知,陆仁从来就没有发过什么命令给你,济州地事完全是你自己作主……”香香道:“哥,我们孙氏占据江东,也可算是地处南国,偏安于一隅,北疆的仗没有打到自己的头上,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胡虏残暴到了什么样地地步。不管是你也好,你身后地群臣也好,都觉得只要没有威胁到自己,其余的事就不用去管。你们的想法有没有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这种想法太自私了。我现在就是要带你们去看一些事物,或许可以让你们明白我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去打这场仗。现在不用说太多,我们走快几步,天再过不久就要黑了。”孙权将信将疑,这一行人就随着香香到了一个地方。而这是块什么地方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焦土黑炭,从房屋和街道的布局来看,原本应该是一处颇为繁华的沿海贸易港口,但现在已经破败得不像话了。特别是在这即将入夜的黄昏,这般景象看过去有一种说不出地凄凉感,甚至都有些令人触目惊心。“尚香,这、这是……”孙权望而惊问,而身后地吴臣也都和孙权差不多了,只不过不好开口而已。香香环视了一眼周围,轻叹道:“一年前,就在一年之前,这里还是北平一带很有名的贸易小镇。镇子虽不算大,但却有近六万地居民居于此间。人们平日里捕鱼经商,生活虽算不上富足,却也衣食无忧平安快乐。可是现在是什么样子,哥,还有你们,也都看见了吧!”“都、都是胡虏干的!?”香香恨声道:“除了他们还会有谁?你们再跟我来!”策马扬鞭,一行人又来到了镇外的一片土地上。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大大的土包。香香翻身下马,来到土包前恭身一礼。孙权不解,上前问道:“尚香,这里……”香香轻声道:“这土包下面安葬着三百多被胡虏残杀的百姓,这坟头上的土也有我亲手添上去的。去年九月,我率舰队来这里接应此间残留的百姓逃去济州,可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耽误了行程,到的时候晚了一步……数千手无寸铁的百姓被胡虏围在一处肆意残杀,那种惨状哥你看见过吗?当时我愤而下令,击溃胡虏之后救下了一些百姓送往济州,已死去的就被葬在这里。”“原来如此……”孙权想了想也翻身下马,与香香并肩后向坟头行了一礼。孙权都这样了,吴臣们也纷纷下马过来行礼。香香转回身来,向孙权和吴臣众人道:“哥,各位幕僚,这里只是被胡虏破坏与残杀的一处,再往内陆走,沿途的惨状会愈发令人不忍目睹,相比之下这里都还算是好一点的。而土下的白骨尸身,都是什么人?都是我们大汉的子民!你们在江东居安思福坐享太平,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北疆是什么样?我们东吴的百姓是人,北疆的百姓也一样是人!我和陆夷州细谈过,打这一仗不是为了曹操,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汉室,而是为了这些百姓!”“郡主----”香香挥手打断吴臣们想说的话,扭头向孙权道:“哥,你胸有大志,小妹我比谁都清楚,但古书有云兼爱者当济天下,而非己一家,你想达成心中的志向,可是眼光却那么短淡,心中只有自己的荣辱利禄,没有一星半点的兼爱之心,又拿什么去达成心底的志向?如果还是这样,你比不上曹操、刘备,因为你没有他们的英雄气慨,心里面永远想的只是自己,永远只能是个坐守江东毫无进展的平庸之辈。”“尚香……”香香又转过头去向鲁肃等人道:“你们不是看不起女人吗?可是我孙尚香就算扔掉那个东吴郡主的身份,一样可以向你们挺直腰身,因为我孙尚香远比你们这群人有血性!你们这群自认为是谦谦君子的男儿又怎么样?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但我兄长现在还是大汉吴候,你们就也一样是大汉的臣子,而埋骨于此的是我大汉子民!我们的子民被胡虏残杀,你们却还要计较着自己的得失,那你们这群男儿的血性到哪里去了!?你们又到底有没有一个男儿的血性?如果没有的话,滚回东吴去享受你们的太平,不要来北疆丢人显眼!”一番话骂下来,骂得一众吴臣都抬不起头来。以前香香还是刁蛮郡主的时候就已经让一众吴臣望而生畏,现在香香处处占理的骂将下来,谁敢出声?骂完了人,香香扫了一眼,复又向孙权道:“哥,小妹今天的话就说到这里。我们今天的抢滩战虽然大胜,但接下来的仗会更难打,单凭小妹与陆夷州的兵马根本就不够,必须要哥带来的五万江东子弟倾尽全力才会有胜算……介时会有多少江东子弟埋骨北疆,小妹也不知道。至于这仗该不该打、要不要打,哥你想清楚之后再来找我吧。你也可以把这些看作是小妹对你用的激将法,事实上小妹的确是在激你……我先回营了,你们也早些回船去吧。告辞!”拱手一礼,香香上马而去。孙权望着香香的背影,沉默了许久,突然大声喝令道:“子敬、子明,孤意已决,回营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