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琵琶,太子在弹琵琶!”游人中不少人惊喜莫名,仿佛听到天籁之音一般。“不是太子在弹奏,是太平公主她老人家弹的琵琶!我听过,没错,是她老人家在弹!”有游人发现不同看法。究竟是太子还是太平公主在弹奏,谁也说不清,持不同意见的人争论起来,议论纷纷。琵琶无论是由太子演奏,还是由太平公子弹奏,其技术都是一流,水准比起专业音乐家一点不逊色。急切处如急雨倾泄,低鸣时切切如私语,急切低鸣错综响起,清脆悦耳,宛如明珠坠落玉盘,煞是动听。陈晚荣听惯了电子合成音乐,骤闻如此独奏,也是感觉良好,随着琵琶之音不住轻击手指。正听间,一声清脆、圆润、高亢的横笛声响起,伴随着琵琶,相互和鸣,异常动听。横笛响起没多久,两声清越的琴声加入,四件乐器同声和鸣,发出悦耳的乐声,陈晚荣听得心旷神怡。还有一队歌女和着乐音轻声曼唱,仿佛在开音乐会似的。玉真观里住的不仅仅是玉真公主,还有宫中“退休”的宫女,没事就陪着玉真公主唱歌跳舞作乐。无论琴笛,还是歌女,都伴随着琵琶,由琵琶引领。一声急促的鼓声响起,激烈响亮,让和谐的琵琶、琴笛之音为之一黯。原本领奏的琵琶声略微一顿,随着再起。就这一顿之际其领奏已为鼓声所夺,鼓声领着琴笛演奏,协调之至,比起琵琶领奏好听了很多。“羯鼓,羯鼓,太子地羯鼓!”野外爆发出一片兴奋之声,人人脸上带着喜悦。琵琶在唐朝广受欢迎。是最为流传的乐器之一。居于统治地位,若要合奏的话,领奏者非琵琶莫属,鲜有其他乐器领奏的事情。琵琶音转急促。想夺回领奏,几次冲击都未果。琴笛都随着羯鼓演奏。在唐朝能有如此造诣者不多,太子就是其中的翘楚,除了他还能有谁呢?李隆基的音乐天赋能够千古流芳,那是名至实归,在他演奏下的羯鼓时而如秋风拂野,时而如万马奔腾。气势雄浑,比起使用电子设备地现代演唱会不仅不逊色,反而更具感染力。“《秋风高》,《秋风高》,这是太子地《秋风高》!”游人中听出了曲目,兴奋的尖叫起来:“太子擅羯鼓,作《秋风高》。演绎秋高气爽的秋节。现在虽是三月。经太子这么一演奏,仿佛处于秋天。驰骋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这评论立时得到人们地赞同,正如此说,陈晚荣心头泛起秋高气爽时节,站在空旷的原野上,极目远眺地感觉。这个李隆基,还真是厉害,仅凭一首鼓曲,就能来个时令颠倒,就能把春季变成秋节,实在是太难得了。为了欣赏李隆基的演奏,陈晚荣等了大半天,只是为了占个好位子,听得更真切,值了!琵琶突然发现一声裂帛之音,使得原本很是动听的演奏一下子很刺耳,让人心头惋惜不已。就在这时,羯鼓陡然急促起来,一股秋季肃杀之意扑面而来,把琵琶的制造的杂音给掩盖了。羯鼓声激烈高亢,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一般,让人热血沸腾,远远传了开去,惊得林中栖鸟惊躁难安,振翅扑腾,惊惶四蹿。人们沉浸在鼓声中,连喝采都忘了,谁也没有注意到琵琶声已经停止了。乐声戛然而止,陈晚荣仿若丢掉了至爱的宝贝似地,朝陈再荣瞧去,只见他一脸的陶醉,非常满足。再朝身边的郑晴望去,俏脸上盛开着一朵春花,眼睛放光,艺术的魅力真大!那些游人正在兴头上,巴不得道观里再行演奏,要不是顾忌雄壮的龙武军,肯定翻墙而入,请求太子再行演奏。“太子陛下,再来一首!再来一首!”也不知道是哪个按捺不住了,率先喊起来。立时得到响应,原外尽是“再来一首”的喊声,仿佛现代演唱会的粉丝向偶像点歌一样在惊天动地地喊声中,一声柔和地琵琶声响起,声音并不大,却有着异常的力量,喊声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太子的《还京乐》!”陈再荣在陈晚荣耳边轻声解释起来:“哥,这《还京乐》是太子于去京诛杀韦后安乐公主之后作的,讲述的是诛杀韦后之功。”陈晚荣细听之下,果然有杀伐之意。陈再荣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陈晚荣才能听得到:“哥,太平公主处处争强,就是这般作乐也想出风头,适才演奏琵琶,本想领奏,压制太子。没想到不自量力,太子羯鼓一出,轻而易举就夺了他领奏的地位,可笑!”左右一打量,无人注意他们切切私语,陈晚荣这才放心,适才琵琶和羯鼓争夺领奏位子,暴露了太平公主的心态,处处想压住太子,却处处压制不住,这哪里是在作乐,纯粹就是在明争暗斗。这个太平公主也是,居然想在音乐上和李隆基争强斗胜,她的琵琶弹得虽好,比起李隆基杰出的音乐天赋还是要差一大截子。也许李隆基并没有争强之心,只是他杰出的音乐才干使然,不期然中就把太平公主压制下去了。两人这场政争正如这演奏一样,太平公主处处争强,李隆基却后来居上,一举灭了太平公主。李隆基演奏了《还京乐》后又演奏了《夜半曲》,等到演奏完毕,游人们个个如痴似醉,连喝采也忘了,原上只余鸟儿的啾鸣。一群鸟儿振翅翱翔在道观上空,啾啾而鸣。久久不忍飞去,尉为奇观,要不是陈晚荣亲见,说什么也不信。(按:李隆基一生作曲甚多,只是已经失传,只见其名目,甚为可惜。)陈晚荣看过地现代演唱会不少。就是没有如此富有感染力的演奏。李隆基的演奏虽然停止了,但其魅力,余音必将萦耳三日,三日犹不绝!“太子万岁!太子万岁!”原野上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就是那些原本赞美太平公主的人也在山呼万岁。道观里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皇上有旨:曲终人散,都回家去吧!”声音响亮。应该是几十个大嗓门一起吼出来的。游人们心满意足,轰然响应,收拾东西,各自归去。没多久功夫,原本热闹地原野又恢复了宁静。陈晚荣他们也打道回长安,坐在马车上。陈晚荣心想这睿宗在政治上没有做出什么业绩,后人对他多有不屑,不过做人倒还是值得尊敬,颇有长者之风。这种演奏是何等地难得,要是换个心胸狭隘的人,哪会让百姓听到,肯定会把游人轰走。他不仅不赶人走。还任由游人欣赏,来个“君民同乐”。这份胸襟不能说小了。陈再荣从演奏中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掀起窗帘朝外一瞧,外面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在陈晚荣耳边轻声分析起来:“哥,我猜太平公主今晚是奔太子来的,她肯定听到太子要来玉真观的消息,想找太子地麻烦,没成想皇上也来了。皇上心地仁慈,不忍把我们轰走,要不然依太平公主那性子,我们哪有这等耳福。”这话不无道理,太平公主虽是处处逞强,却对精明果敢的李隆基很是忌惮,要是在游人面前演奏,万一技不如人,这不是丢脸么?不过,陈晚荣却比陈再荣想地还要远些:“再荣,或许太平公主是逼于皇上之威才演奏的也未可知。要知道,妹妹再亲,哪里亲得过儿子。皇上已经在暗中帮太子,这机会不会错过。”太平公主和睿宗都是武则天所生,兄妹关系。太平公主虽是权倾天下,对睿宗还是不敢得罪,睿宗明知他技不如李隆基,要她演奏她也不能拒绝。陈再荣点头赞同,道:“我猜太平公主在这里吃了暗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天这考核就有好戏瞧了。”这次考核的条件不比以往,很是苛刻,选出来的人虽是没有什么权势,必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材,太平公主不会看不明白,势必会插上一手,这在情理中,陈晚荣告诫他道:“你只需要做好的你事就行了,其他地事不用理睬。”依陈再荣现在的身份、地位、实力,想管其他的事也是管不了,还不是做好自己的本份,陈再荣受教:“哥,我明白。”正说间,回到长安,进了城,来到平康坊郑家。今天忙了一天就为了欣赏李隆基的音乐,做的事不多,却让陈晚荣异常满足,再无奢求,说了一阵话,各自就寝。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漱洗完毕,吃过早点,和陈再荣、郑晴一道去国子监。今天的国子监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往是任凭进出,遇到陌生人,兵士稍加盘查即可。今儿却是戒备森严,集贤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冷冷清清,没什么人进出。陈再荣递上文书,验过,自有兵士领着他进去。陈晚荣是进不去地,心想与其在这里枯等,不如去外面逛逛。主意一定,正准备离开,一个兵士过来,问道:“谁是陈晚荣?”“我就是。”陈晚荣应道。兵士道:“跟我来!”看了一眼郑晴,陈晚荣还没有说话,兵士道:“你也来。”应一声,郑晴偎在陈晚荣身边,跟着一道进了国子监。兵士领着陈晚荣二人来到一间房前,大声向屋里禀报道:“启禀丞相,陈再荣地兄长陈晚荣,还有郑晴带到。”屋里传出一个清越的声音:“进来吧!”虽是寻常一句话,自有一股春风般地温暖,让人听着就象沐浴在春风里一般舒适。“进去吧。”兵士打开门。放陈晚荣和郑晴进去。进屋一瞧,屋里坐着十几个人,都是百姓打扮,正在喝茶,面前摆着点心,应该是生员地家人亲属。正前方有一张桌子,坐着一位正气凛然的官员。身着紫衣。腰佩金鱼袋,一双眼睛特别明亮,淡描之际让人生出一股为春风包围的畅快感受。“宋见过二位,二位请坐。奉茶!”宋冲陈晚荣和郑晴施礼。宋现在身在相位。地位何等尊崇,居然向陈晚荣二人施礼。还礼节周到,尽管陈晚荣知道他是一位正直无私的贤相,为开元盛世的开创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还是很意外,无论如也是想不到。“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宋和姚崇并称“小房杜”,美名千古流传,陈晚荣对历史知道得不多,也是知道他的大名,万未想到竟是见到这个让人敬重地贤相,油然而生敬意。还礼道:“草民陈晚荣见过丞相。宋地大名只要是唐人都知道。就是太平公主恨他不附于自己,也不会怀疑他的品德和才干。是唐朝第一号受人尊敬的人物,郑晴对他是心怀敬重,盈盈一福:“小女子郑晴见过丞相!”宋右手轻挥,笑道:“免了,免了!请坐,请坐!”“阳脚春风”是朝中官员送给宋的雅号,意思是说他走到哪里都象一股春风,能让人感到温暖,陈晚荣再次领略到这种春风般地魅力,只觉听他的话是天经地义,应一声,坐了下来。郑晴紧挨着陈晚荣坐了下来。宋从兵士手上接过茶杯,放到陈晚荣面前:“枯坐无事,喝杯茶解解渴。”堂堂丞相为一个名不见经传地老百姓奉茶,谁能想得到?尽管陈晚荣对与官员打交道不热心,宋这种让人敬重的丞相为自己奉茶,陈晚荣还真是领受不起:“丞相,这哪敢当呢!”“没事,没事,就当是老朋友见了面,聊聊天什么的。”宋端起另一杯茶,放到郑晴面前,笑呵呵的坐在对面,好象老朋友在话家常一般亲近。略一停顿,宋拉起了家常:“据我所知,你们家只有薄田三亩,勉强维持生计,这日子过得都还好吧?”想必是看了陈再荣的介绍文书。一个丞相问起老百姓的冷暖,盐米贵之事,陈晚荣很是意外,回答道:“丞相挂心了,我们虽只三亩薄田,日子也还过得去。”勉强维持生计是以前,不是现在。宋轻轻点头,打量着陈晚荣,再看一眼郑晴,没有说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仅有三亩薄田地农家人能得郑晴这位明眉皓齿的大美人相伴么?更别说,陈晚荣透着精明,谈吐应对皆是得法,根本就不象庄稼人,以宋的精明能不起疑么?陈晚荣解释道:“丞相有所不知,我们家以前是过得艰难,不过最近过得还不错。”宋很感兴趣,问道:“可是有人帮衬着你?”陈晚荣做香皂,确实得到别人帮助,身边的郑晴就是帮助最多之人了,笑道:“丞相所言极是,我确实得好心人帮助。”不等宋追问,说出原委:“我做些生产,从中赚点小钱,还能过日子。”“小友过谦了,以我观之,凭你的精明,还有你身边这位奇女子,不是赚小钱的人。做的是什么营生?”宋盯着陈晚荣问道。陈晚荣实话实说:“丞相有所不知,我做香皂,不算什么好买卖。”“香皂是你做地?”宋很是意外地盯着陈晚荣,略一思索,击掌道:“对对对,香皂是一个叫陈晚荣的人做地,我还以为是同名人呢。我这人,与君相逢却不识君,太没眼神了。”陈晚荣万万没有想到宋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要是睿宗知道自己的名字,陈晚荣认为那很平淡,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这是让人敬重的宋知道自己的名字,陈晚荣还真有几分自豪感,笑着问道:“丞相知道我?”“岂止是我知道你的名字,就是皇上也知道。”宋呵呵一笑,更加亲近了,道:“香皂是个好东西,我也用过了,真的好用。妙思妙构!”大拇指一竖,赞不绝口。当沈榷告诉陈晚荣睿宗对香皂很赞赏时,陈晚荣一点惊喜都没有,由宋赞叹那感觉完全不一样,陈晚荣异常欣喜,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一字之褒荣于华兖”了。人,还真不经夸,就看是谁来夸了!“丞相过奖了!”陈晚荣笑呵呵的谦逊。宋略一思索,靠得更近些,问道:“陈小友,我从你的香皂知道你是一个有着奇思妙想的人,见了面才知道你比我想象的要精明得多。小友,象你这样有才情的人,放任你在民间是本相失察,小友可愿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