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荣下了车,扶着郑晴下车,只能担当起开路先锋的责任了,走在头里开路。郑晴三人随着他前进。人太多,陈晚荣费了老大力气才挤过去,来到画廊前,只见吴道子、王翰、高清泰、马致中和周胜,打量着攒动的人头,格外兴奋。一见陈晚荣过来,吴道子他们一下围过来,众人略一见礼,陈晚荣开玩笑道:“今天这么多人,吴兄你得把握住机会呢。”王翰大笑道:“陈兄,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有差错。”周胜是望江楼的掌柜,陈晚荣他们又没有请他,他也来了,陈晚荣很是惊奇。正想问个明白,周胜倒先说出来了:“陈掌柜,吴先生给敝店作画,消息传开,前来观瞻者络绎不绝。吴先生今日开张,我哪能不来呢。”这点陈晚荣真是没有想到,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吴道子出名铁定了,他要是不来沾点光,就太没眼光了。堆满笑容:“周掌柜光临,不胜荣幸。”周胜笑得特别亲切:“陈掌柜,别的我不能效力,唯独这吃喝还在行,等开张完了,都到望江楼聚聚,给吴先生庆贺。”原来他是请客的,这事可有可无,陈晚荣不置可否:“周掌柜好意,我心领了,到时再说吧。”周胜脸一肃:“陈掌柜,甚到时再说?说这么说定了。”陈晚荣不想在这事上和他纠缠,顺着他的话道:“行行行,就这么着。”周胜甩下这一句“这还差不多”,不再言语了。“甚时间开呢?我们等着购画。”围观人群有些不耐烦,开始催了。“我们都等了老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不是坑人么?”吴道子一皱眉头。正要安慰他们。陈晚荣抢着出头:“各位赏光。我们很感激。诸位请放心。一定让你们满意。今日开张。可不比寻张。我们准备了很多惊喜给你们。你们就攥足劲。到时可劲地吼。”“有些甚惊喜?”人们感兴趣了。陈晚荣眼睛一闪。略显调皮:“既然是惊喜。自然是到时见真章。现在天机不可泄露!”“你就说一点点。不要太多。”人们地兴致更高。右手一挥。陈晚荣斩钉截铁地道:“等着好了。”转身进了画廊。身后却是一片“这人咋这么不近情理”地埋怨声。“吴兄。都准备妥当了?”陈晚荣仍是有点不放心。要知道太平公主带来地画家。必然是大师级画师。吴道子虽然天才不凡。要是没有准备地话。还真不好说。王翰在陈晚荣肩头一拍道:“陈兄,你放心好了。吴兄的大才,你信不过?再说了,今天这比试,不一定要分出胜负,旗鼓相当也成,即使有差距也没问题。能和名家比试,已经是很大的荣耀了。”这话大有道理。陈晚荣双手互击,赞同道:“王兄高见,我没想到这一层。”王翰信心十足的道:“万事俱备,只等公主到来。”话音一落点,只听有人高声吆喝:“公主驾到!”说曹操,曹操到。这点掐得太准了。陈晚荣他们忙迎出来,只见人群分开,太平公主走在头里,一脸的笑容,格外亲切,雍容华贵,一点不象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司马承祯和太平公主并肩而来,大袖飘飘,一股飘然出尘之气扑面而来。二人身后跟着两个男子。一个年岁较大。五十来岁,一身华贵的织锦。挺着个大肚子,眼睛明亮,转动之际,自有一股威仪。另一个男子三十来岁,也是一身华贵的织锦,自有一股精悍之气。再后就是叶六他们这些仆从人物,陈晚荣冲叶六一笑,叶六报以一笑,算是见过礼了。“见过公主!”陈晚荣他们围上来见礼。太平公主心情不错,右手轻摆:“免了,免了。今天,我是来看不世画技地,不是受你们的礼节。这位是郑姑娘吧?”指着郑晴问道。陈晚荣介绍道:“公主,她是郑晴,我的未婚妻。”太平公主把郑晴一阵打量:“哟,晚荣,有郑姑娘这样的可人儿,你好福气。”郑晴脸一红,忙施礼道:“公主过誉了,郑晴不敢当。”陈晚荣不无几分得意地道:“公主说的是,有她相帮,我都省好多心呢。”“有些甚能耐?能得你如此夸赞。”太平公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郑晴。陈晚荣呵呵一笑,很是开心的述说起郑晴地特异处:“女工这些事就不说了,还拿得出手。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的术数,算账看一遍就能算出来。”太平公主不太想信:“有这么厉害?”王翰上前施礼:“公主有所不知,郑小姐的确是有此能,我等佩服。”吴道子、马致中、高清泰和周胜忙附和一句。“没看出,原来是个才女。”太平公主拉住郑晴,左瞧瞧,右瞅瞅,格外满意道:“是个可人儿!”陈晚荣这才把郑周氏,吴道子他们一一介绍。太平公主打量着吴道子和王翰,吃不准,问道:“晚荣,谁是今天的正主?”王翰就要说明,陈晚荣抢先一步:“公主慧眼,可否识得英雄?”“你这晚荣,居然卖关子。好,我就识一回英雄。”太平公主大是意外,埋怨一句,把王翰和吴道子打量一通,指着吴道子道:“是这位吴先生画技过人,对吧?”这一来,轮到陈晚荣惊奇了:“公主是怎么知道的?”“我有慧眼呐!”太平公主卖起关子了。陈晚荣无可如何,只得不问了。和司马承祯见过礼。把司马承祯介绍给吴道子他们。司马承祯的大名吴道子他们如雷贯耳,饶是他们已经知道司马承祯今天要来,仍是惊喜不已,执礼极恭。太平公主给陈晚荣他们介绍两个男子:“这是王叔,讳思讯。”年长男子施礼相见:“老朽李思讯,见过各位。”声若洪钟,震人耳膜。李思讯是何人,陈晚荣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宗室。王翰和吴道子就不同了,二人执礼极恭。吴道子很是真诚的道:“久闻大人画技精湛。尤工山水画作,堪称一绝,今日得见大人,吴道子三生有幸也!”“好说。好说。”李思讯略一回礼,一副不在乎模样,还没把吴道子这个无名小卒放在心上。“这是李昭道。”太平公主介绍年青人。吴道子抢着道:“久闻李大人山水一绝,直追令尊李大人。今日得见李大人父子。幸何如之,幸何如之!”李昭道是李思讯的儿子,工山水楼阁,在长安地名头不小。打量一阵吴道子,也不大放在心上,略一施礼作罢。陈晚荣把父子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心想等会让你们惊讶就是了。太平公主今天是冲画作来的,见礼一毕。马上就问道:“晚荣,可以开始了么?”不等陈晚荣说话,王翰手一挥,说声开始了。伙计们把爆竹扔到火堆里,过得片刻,爆竹声响起。好不热闹。两个伙计抬着一块匾额出来上,上面覆以红绸,陈晚荣笑道:“有请公主揭幕。”今天在这里,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她了,由她揭幕最适宜。太平公主也不客气:“道长,请。”司马承祯名满天下的世外高人,自然是有资格揭幕,宣一声道号,两人各执一角。轻轻一抖。红绸落下,只见匾额上写着“天下画廊”四字。“好字!”一片赞叹声响起。太平公主点评道:“风骨清奇。隽秀有力,架构自是不用说了,上乘之作,直追当今名家。是谁的大作?”“公主过奖,吴道子涂鸦,还请公主不要见笑。”吴道子很谦逊地承认了。司马承祯不住点头,对这字很是满意。李思讯父子对字赞不绝口,对吴道子的不屑有所减少,多了几分好感。“挂上去!”王翰吩咐一句,伙计七手八脚把匾额挂上去,引来一片啧啧称赞声。这画廊有两道门,朱雀大街这边挂好了,延庆街那边自然也要挂一块匾额。相对来说,延庆街要冷清一些,这次请李思讯父子揭幕。父子二人身份尊贵,比起太平公主和司马承祯有所不如,也不客气,揭下红绸。王翰吩咐一句,伙计挂上去。开张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是重头戏了,太平公主问道:“是不是可以见识吴先生的画技了?”她还真是有点急切,陈晚荣笑道:“公主稍等。我们今天这画作别开生面,既然是比试,就得有彩礼。”太平公主饶有兴趣,打量一眼陈晚荣:“是甚彩礼?”陈晚荣不答所问,只说一声稍等,抱着一个描金箱子来到门口,伙计忙搬来一张桌子,陈晚荣把箱子放上去,打开盖子。王翰和吴道子抱来一包东物事,放在桌上,解开布片,只见金光灿灿,原来是金锭。“这是一千两黄金,谁要是赢了吴先生,这黄金就是谁的。”陈晚荣提高声音解说。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银子,真正地一掷万金了,引得围观人众惊讶不置,惊叹声响成一片,良久不绝。惊讶声一了,接着就是一阵议论声,嗡嗡不绝,过了老半天才安静下来。吴道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出名的机会,不整点大动静不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千两黄金是个大数目,不如此,不能显出他地大才。这是陈晚荣地主意,之所以出这个主意。还有一个想法,要是没有这赏金,即使吴道子今天在比试中胜出,也不见能引来名家,只有名家到来,吴道子地名头才会传出去。太平公主也是没有想到陈晚荣居然敢悬赏一千两黄金,很是惊讶。李思讯父子心里暗惊,敢如此重赏,这个吴道子必然是大才,小觑之心再收敛几分。陈晚荣把金饼放到箱子里。盖上盖子,锁上。再进行蜡封,最后用红绸包住,和王翰把桌子抬到门边放好:“有哪位大才愿来一试?”“是不是真给?”人群里有人不放心。陈晚荣提高嗓门道:“红口白牙。自然是说话算数。还有公主,道长,两们大人,以及各位见证。”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再也没人有疑问。人群里又是另一番光景,议论纷纷,这赏金会落于谁家之手。不用想也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么大一笔赏金,必然会有人前来挑战,今天有好戏看了,无不是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准备瞧个真切。伙计把作画地一应工具准备好,一张宽大地桌子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上等画布。吴道子走上前来,双手一抱拳:“各位:吴道子不才,愿抛砖引玉,与各位大才切磋。”这是为了成名,而不是狂妄。是以吴道子的话说得很谦逊,同时他的神态、语气很真诚,绝对不是一个狂妄自大之徒,让人顿生好感。太平公主、司马承祯和李思讯父子,不住点头,很是赞赏。“你先露一手。”人群里有人高喊。“对,露一手!”人群想瞧好戏,自然是一人唱众人和了。太平公主也早想瞧瞧吴道子的画技,对这提议很是赞成。不过陈晚荣另有想法。站出来道:“各位:要是吴兄现在露一手,还有意思么?谁想赐画。请!”人群先是嗡嗡声响成一片,继而鸦雀无声了。要不是有一千两黄金摆在那里,肯定有不入流的所谓画师前来挑战了,有这么多的赏金,吴道子没有真本事,敢摆这擂台么?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没有一流画技不敢来挑战。王翰有些担心,低声问道:“陈兄,这可怎么办呢?”没人挑战,这打算就要落空了,能不急么?陈晚荣一点也不担心,笑道:“王兄莫急。有没有人来挑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人知道吴兄以万金之价求一对手,有这点就足够了。”有没有人来挑战不打紧,要紧的是要把这事传出去。只要传出去,吴道子地名声就响亮了,目的同样可以达到。王翰拍拍额头道:“这理我不是想不到,是有点担心罢了。既然陈兄如此有信心,就这么着吧。”太平公主四下里一打量,轻声问道:“王叔,你怎么看?”瞧吴道子那副气定神闲模样,李思讯心里还真有点打鼓,左右权衡,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个,我还没想好。”太平公主问道:“晚荣,这作画有要求么?”“回公主,没有要求。只要自认为有所长,尽管画来。山水楼阁人物骏马奔牛活鱼飞禽之属,皆可。”陈晚荣想也没有想的回答。吴道子是位天才,精善各种画技,就算以己之短比人之长,也不见得会输。即使输了也没甚,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气出去就成。李思讯摇头道:“这不公平!”画家各擅胜长,有人善山水,有人善骏马,有人善奔牛,不一而足。以己之所长,比人之所短,实在是不公平。除非吴道子是通才,要李思讯相信吴道子是通才还真难。司马承祯喧一声道号:“既然如此,贫道献丑了。”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司马承祯来挑战,太平公主一愕:“道长……”司马承祯一笑:“公主放心,要是贫道所料不差,百年难得一现地大才已出,贫道对这画技略有涉猎,敢不抛砖引玉?”“道长神技!”司马承祯的名头响亮,不少人知道他地名字,禁不住欢呼起来。司马承祯不贪财,他来挑战绝不会是为了赢得黄金,而是真正的来切磋。现在在场之人名气最大地是太平公主,其次就是司马承祯了。太平公主是上位者,不善画工,不能算数。要是能让司马承祯服气,或者能让他赞誉几句,吴道子的名气就会直线上线,陈晚荣一阵兴奋忙着铺画布:“道长,请!”也不谦虚,司马承祯拿起画笔,微一凝思,画笔挥洒,在画布上画起来。不一会儿,放下画笔,笑道:“献丑了!”“画得好不好?”人群里爆发出一片急切的喝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