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咄悉匐回到大寨,都不知道如何向默啜禀报,正在际,默啜来了,屏退左右,问道:“左厢察,商洽得如何?唐军将领可否答应我们的条件?”“你还真会做梦!我们是败军,没有实力与他们谈。”咄悉匐在心里埋怨,缓缓摇头道:“要是没有五回道上的事,他们会答应。”“五回道?”默啜眉头一轩,眼里精光四射,猛的拔出弯刀,虚空一劈,气哼哼的道:“要战就战!”他知道五回道上的事情当年在唐朝有多大的影响,陈晚荣他们不饶他也在意料之中。大步而去,颇有几分雄姿英发。望着默啜的背影,咄悉匐有些惊奇,他真不明白这个兄长是真的胆识过人,不把唐军放在眼里,还是假装的。瞧他这副模样,不象是假装的,咄悉匐不由得对默啜的气魄更增几分钦佩之心。然而,让咄悉匐想不到的是,当唐军在山下安下营寨,把突厥营寨团团围住之时,默啜的态度急转直下,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咄悉匐正在喝马**,默啜大步进来,咄悉匐忙放下马**,站起身施礼:“见过可汗!”默啜先前的英姿雄风荡然无存,颇有点气沮:“左厢察,你能不能再去唐营一次?”他前后判若两人,咄悉匐还真是想不通道理,问道:“可汗,这又是为何?”默啜叹息一声道:“那天,你回来向我禀报,我原本以为唐军不会太多,最多也就是二十来万人,我们在这里和他们相持,说不定能突出去。可是,我这两天观察他们的营寨,旗帜飘扬,集结在这里的军队不下三十万之众。再加上驻守道口的,拦截我们西退铁山以及向东去的军队,不下四十万之众。这么多的唐军,我们哪里打得过。”咄悉匐摇头道:“可汗,时至今日,恐怕来不及了。”“你是我地弟弟,你不会要我的人头?”默啜右手按在刀柄上,警惕的看着咄悉匐。咄悉匐叹口气:“可汗,你要是怀我,就杀了我。我决不怨你!”默啜很是苦恼的道:“不是我忌你,是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自从唐军在这里扎营以来,军中谣言四起,军心不稳,不少人向唐军投降。要是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因为归降地那五十年,突厥人的汉化有所提高,深知唐朝的富厚繁华,美丽的丝绸,可口的菜肴,都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虽然有三十年的叛乱,在心里还是向往唐朝,现在力屈之际,不少人就开始投奔唐军了。这还只是唐军刚刚扎下营寨,就有这样的变化。如果唐军再一放风,不用想也知道,投隆地人会更多。这事得当机立断,要不然没法收场,默啜给人杀了,提着他的人头去邀功的可能性都有。咄悉匐理解默啜地苦恼,想了想道:“可汗,事已至此,我就明说了。我上次去唐营,张守和陈晚荣明确告诉我,可汗必诛,其他人赦免。要是这话一传开,后果不堪设想,可汗,你得当机立断。”只杀默啜,其他人不杀,那么,除了默啜会拼命抵抗以外,谁也不会和唐军对着干,军心会在瞬间瓦解。“我怎么当机立断?束手就缚?唐人又不饶我!”一向富有智计的默啜处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了办法,无奈的摊手。瞧着这个兄长,咄悉匐于心不忍,道:“可汗,我这就去唐营一趟。”他也不问默啜的条件,不用问也知道,默啜现在是只求免予一死。公然出去,必然引起动荡,咄悉匐只能换上普通兵士服装,默啜拉着他手,不住在手背上拍拍:“左厢察,弟弟!”虎目中流下了热泪。以咄悉匐的判断,此去唐营不可能有效果,他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抱着默啜,在他肩头拍拍道:“可汗请放心,我一定尽力!”默啜点点头,咄悉匐放开默啜,大步而去。望着咄悉匐的背影,默啜是百感交集,坐了下来,回想起这一辈子做过的事,以往,他率领后突厥军队南征北战,无往而不利。滋扰唐朝边关,任意屠杀边民,那是何等的惬意,可如今,却是穷途末路。他真想抹脖子,可是右手死命抓住弯刀的刀柄,就是没有勇气拔出弯刀。“我这是英雄末路么?”默啜嘀咕一句。咄悉匐一出大营,就见突厥兵士三五成群地向唐军大营跑去,更有牧民赶着牛马,大摇大摆的投入唐营。守寨的突厥兵士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不要说阻拦,他们连这念头都没有。忙把皮帽拉下来,低下头,万一给他们发现了他是左厢察,说不定给抓住他去邀功。这种情况下,杀了他也不是问题。咄悉匐提心吊胆的来到唐营前,居然安然无恙,不由得暗中松口气,把皮帽拿下来,向守营的唐军兵士恭敬的道:“请禀报张大帅和陈监军,突厥左厢察咄悉匐有要事面禀。”“你是左厢察?真的,假的?”兵士有些不信,在他身上打量起来。咄悉匐忙解释道:“我这是为了方便!”“你等着!”兵士吩咐一声,进营咄悉匐老老实实的等着,没过多久,兵士回转道:“你进去吧。”咄悉匐一进唐营,就给两个亲卫接个正着,道:“左厢察,这边请。”连声道谢之后,咄悉匐跟着两个亲卫去了。来到帅帐,只见张守、陈晚荣,以及众将都在,帅帐里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众人地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咄悉匐地身上,咄悉匐没来由的感到一种压抑感,忙上前见礼道:“大突厥左厢察咄悉匐见过大帅,见过监军!”张守很是轻松地问道:“左厢察,数日不见,过得可好?”“蒙大帅问起,咄悉匐感激不尽!我过得还不错。”咄悉匐有些意外,张守居然不问他此来地缘由,却问这些不痛不痒地事情。陈晚荣的举措让他更加高兴:“来啊,请左厢察坐下。”立时有亲卫搬来椅子,咄悉匐谢一声,坐了下来,心想:“对我如此礼遇,看来,今天的事情有转机。”正在他转念头之际,只听张守问道:“左厢察此来,可有好消息?默啜可愿意自裁?”咄悉匐猛地站起道:“大帅……”张守右手一挥,阻止他说下去:“左厢察,要是默啜不答应自裁的话,其他的话就不必说了。说了也没用,不必浪费时间,我们马上就要进攻了。”“大帅,我们还有数十万之众,要是你们进攻,必有很大的折损。再说了,我们还占有地利,我们居高临下,你们仰攻,这对你们不利。要是大帅网开一面,给可汗留条活路,万事可以商量。”咄悉匐语气很诚恳,就是有威胁之意。陈晚荣接过话头道:“居高临下就一定能胜?真要能胜的话,你左厢察用得着穿成这样?你们只要有三成胜算,你就会骑着大马,穿金戴银,带着一队人,大摇大摆的前来。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怕事机不密,一旦泄露出去,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你就装扮成一个普通地兵士,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你偷偷摸摸的来,这说明你们已经穷途末路了!”这话把他地想法全部揭穿了,咄悉匐哑口无言。张守接过话头道:“这是你的想法,我再来猜猜你们的面临的危机。军心不稳,兵士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更有人想劫持,或是杀掉默啜,提着他的人头前来邀功,有没有这种人?肯定有!”不是有,是有不少人这样想,默啜害怕得连群臣都不敢见了,只能由亲卫护卫着。张守接着剖析:“有了这次的大败仗,你们的士气低落,军心不振,无杀敌之念!兵士们就想着如何保全性命,他们不惜归降朝廷,你来的时候见到不少吧?”陈晚荣接过话头道:“这还是我没有招降,就如此混乱了。如果我们再一招降,要他们知道我们只诛默啜一人,其他人无性命之忧,你说会是什么样儿?”后突厥的群臣不少人沾满了边民地鲜血,这罪肯定要问。不过,可以饶他们一命,有这点就够了。只要不死,随便怎样都行,这就是现在突厥人的想法。桩桩件件都是实情,张守和陈晚荣的话,字字句句好象巨锤般打在咄悉匐的胸口上,他感到气闷,喉头发干,想说话,却是说不出来。咄悉匐想不到的是,陈晚荣他们虽然明晓突厥的危机,却无意把只诛首恶,赦免其他人的意图告知他们,因为陈晚荣他们已经取得一致意见,要把他们全部剿灭。咄悉匐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来,只一口气功夫,额头上就全湿了,豆大的汗珠滚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嗵一声响,咄悉匐又跪在地上,冲张守和陈晚荣不住叩头:“乞请大帅监军饶我哥一命!大帅,监军!”哭得是很伤心。陈晚荣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猛地站起,眼睛瞪得老大:“咄悉匐,要是没有五回道上的惨事,饶他一命又有何不可?你今日方知兄弟之情,默啜在五回道上屠戮地时候,你怎么不提醒他,要他放下屠刀。如今,你才知道兄弟之情的可贵,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五回道上十万边民有多少兄弟,有多少父子,有多少母子,有多少姐妹之情?你们地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一通喝斥,字字在理,咄悉匐无言回答,只能伏在地上哭泣起来。张守地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很严肃:“来人,给左厢察的膝下放点软和的东西,他爱跪就让他跪个够吧。各将听令:大军齐出,攻打默啜的大寨!各军务必奋勇杀敌,一举而歼之!不准逃掉一个!”“遵令!”众将领命,大步而去。张守和陈晚荣并肩而出,根本就没有理睬跪在地上哭泣的咄悉匐。自从咄悉匐离去之后,默啜一直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既担心张守不饶过他,又担心给人杀掉或是劫持,右手死命的抓住刀柄,不敢有一刻放松。这几天,他是度日如年,倍受煎熬,头上地白发密密丛丛,多了许多。正在他担心之际,只听山下传来惊天动的声响:“突厥的大臣、兵士、牧民听清了:大唐兴义兵,靖边关,诛除如今,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赶紧投降!只诛默啜可以保全性命!愿投降者,立即出营!你们只有一盏茶时间思虑!”这是专门从军中挑选的大嗓门,共有一千人,一齐吼叫起来,声音很大,老远就能听见。陈晚荣他们决心要把突厥地人口减少,当然不会提前告知突厥人。要是一点也不做,将来朝中大臣肯定会弹劾他们,这不过是做个样子,即使将来有人弹劾,陈晚荣他们也有话说。一盏茶时间,哪里能够有结果。时间很快就到了,只有为数不多的突厥人出来投降。张守和陈晚荣对望一眼,相互点点头,二人心领神会。张守下令道:“剿灭突厥!为五回道上冤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剿灭突厥!为五回道上冤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数十万唐军将士齐声怒吼,复仇的呐喊声响彻天地。默啜听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不由得一咬牙,决心做困兽之斗,右手一握拳,猛的站起来:“哼!要战就战!没什么好怕的!传令,准备迎敌!没有我地号令,不准出寨,凭借地形,依托营寨,给我打!狠狠的打!”他当初退到这里时,正是凭借有利的地形条件,居高临下,把唐军给打退了。今天,他还想重演此事。突厥军队原本在观望中,是打是降还没有拿定主意,唐军这一进攻,反倒让他们拿定了主意,那就是打呗!默啜地命令一下达,他们马上依托有利的地形,准备好石块,做好与唐军决战的准备。默啜提着弯刀出来,在亲卫的护卫下,大声呐喊:“五回道有我们大突厥的荣光!唐人的尸骨,是我们的辉煌!今天,我们要续写这一辉煌!我,你们的可汗,命令你们,把弯刀插入唐人的胸膛!”“把弯刀插入唐人地胸膛!”突厥兵士爆发出惊天的呐喊声。“他们要做困兽之斗!”张守听着突厥人的吼声,有些担心。陈晚荣不当一回事:“这不正好么?他们要做困兽之斗,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恐怖!”原本就计划要把他们全部剿灭,还有些担心他们马上投降,就没有机会了。现在,突厥人做困兽之斗,正中陈晚荣下怀。“他们真要做困兽之斗的话,这一仗的伤亡可能不小!”张守眉头拧在一起。陈晚荣笑道:“小事。我们先来制造恐怖,吓破他们的胆!”“监军打算怎么做?”张守问道:“强攻的话,不划算。”陈晚荣指着火炮道:“炮弹是够的,不必舍不得!我打算用火炮把突厥的大营给血洗一遍再说。从这里开始,炮兵分为两队,向东西两个方向轰炸。默啜的大寨有二十多里宽,然而,数十万口众挤在这里,实在是太密集。轰他一个来回,估计会死掉好几万人吧?一个来回不够,再轰他一个来回。两个来回不够,就来第三次。三个不够,就来第四次。”“突厥人地鲜血会把阴山染红!”张守很是兴奋的道:“三十年来,突厥在边关屠杀地边民不下百万之众,今天,该是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边民地在天之灵!监军,你下令吧!”陈晚荣只是冲杨思~点点头,杨思~尖细的声音响起:“火炮,准备,放!”一千多门火炮开始发威,火红地炮弹从空中飞过,落在突厥的营寨里。这是一片山塬之地,南低北高,在这片纵深不过七八里,东西宽不过二十多里的地方聚集了突厥数十万口众不说,还有不计其数的牛马骆马,其拥挤程度可想而知。爆炸过后,原本密集的人群只见一个个空洞,要不是满地的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证明他们死了,突厥人一定会以为是给蒸发了。见识了惨不忍睹的情景,突厥人又哭又叫,适才决一死战的信心荡然无存,更是引起了一阵骚乱。当然,这只是在火炮威力所极的范围内。其他地方的突厥人还懵然不知,一个劲的询问:“这是怎么了?打雷了?”这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打了两轮之后,炮兵一分为二,一队向东,一队往西,朝着山塬上发炮。凡是给轰炸过的地方,必然会有一地的尸体残骸。第一个来回轰炸还没有进行完,就有突厥人忍不住了,高声呐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回答他们的依然是火炮的轰鸣声。第一个来回轰炸过后,火炮的射程有所延伸,继续轰炸。光是第一个来回就让突厥人受够了,更别说第二个来回,更多的突厥人愿意投降。唐军依然是用火炮的轰鸣来回答他们的请求。火炮的轰鸣声一直持续下去,一直轰炸了一天一夜,方才停下来。等到火炮停下来时,整个山塬已经不复旧貌,为鲜血所染红。陈晚荣他们站在山下朝上一望,赤红一片!张守、王少华他们这些昔年与后突厥大战不知多少回的将士们大觉解恨,齐声欢呼:“大唐万岁!火炮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