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一停,山上的哀怜声此起彼伏:“我们愿降!我们事情到了这地步,再轰炸已经失去了意义,张守也不征求陈晚荣的意见,直接下令:“传令:大唐接受他们的投降!”对这处置,陈晚荣也无话可说。经过一天一夜的轰炸,突厥人已经破胆,他们没有一点斗志,是该收手的时候了。虽然突厥人的伤亡惨重,不过,比起陈晚荣他们计划中的还差得远,事情到此地步,也只能如此了。命令一传下,突厥人呼啦啦从山塬上涌了下来,来到唐军营养,卟嗵嗵的跪成一片,不住叩头,齐声用汉语喊道:“谢朝廷不杀之恩!”突厥归降五十年,汉化程度提高许多,几乎是人人会说汉语。兵士把他们带走,分开安置起来。张守和陈晚荣略一商量,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安置突厥人,二是搜寻默啜,三是打扫战场,尤其是应该把漫山遍野的牛羊马匹收拢。因为这些是突厥人的生活之资,将来安置他们时,还是会发给他们。现在的突厥人破胆,人人脸色苍白,昔日的凶焰完全没有了,听话得紧,好象温顺的绵羊,要他们东就东,要安置他们很好办。搜寻默啜一事得抓紧办,一声令下,上千个小队立即进入山塬,开始寻找默啜。在山上搜索的同时,又派出认识默啜的人开始在降兵和投降的牧民里面寻找。这是非常必要的举措,万一默啜混在人群里面,说不定会给他蒙混过关。收拢牛羊一事,从投降的牧民里面挑选一批比较可靠的人,再派出唐军小分队跟随,说到底就是监视他们,做起来很快。没多久就把牛羊收集在一起,粗略估计,牛羊不是百万计,不下千万之数。在中国历史上,和游牧民族的大战中,缴获如此之丰者还没有过。蒙恬指挥的河套之战不过缴获几百万只牛羊,卫青指挥的河朔之战同样不过数百万只,李靖夜袭阴山也是数百万只,一次性缴获上千万只牛羊,地确是创造了历史。这一战创造的历史远远不只这点,还有突厥人伤亡最大的历史。默啜率领四十万军队南下,跟随其后的口众就有五十多万,加起来离百万不远了。突厥军队幸存的不过四万人,口众活下来的倒是不少,超过二十万。加上还有分散各处的牧民,差不多有两三万,这一仗活下来的口众有二十六七万。这一数目远远比陈晚荣他们地计划要高出很多,陈晚荣他们打算能留三五万就行了。只是因为火炮轰炸一天一夜之后,突厥人失去了斗志,再打下去失去了意义,只能改变初衷。在这一战中,突厥总共损失了超过七十万口众,这是中国历史之最。在此以前,没有哪次反击游牧民族有如此大规模的杀戮。赵武灵大破匈奴一战,当时匈奴总计五十万口众南下,逃出去的有十来万,杀掉四十来万。蒙恬发动的收复河套之战,与此差不多。卫青进行的河朔之战,也是如此。李靖夜袭阴山,虽然灭了东突厥,东突厥的口众损失并不是太多,不能与之相比。损失七十多万口众,其影响也不小,起到很好地震慑效果。一百年后,北方地游牧民族都不敢反叛,要是有人想反叛,就有人提醒他:“你还记得阴山南麓的红塬么?”因为这片山塬给鲜血染成红色,一直没有褪色,就给人称作“红塬”。不要说离唐朝较近的突厥人,就是离得比较远的薛延陀、回纥和葛逻禄诸部也给震惊了,不敢有二心,只能老老实实的归降唐朝。当然,这点不是陈晚荣所能料得到的。当初要减少突厥人的口众,为的就是要让北地有一百年的稳定,其效果远远超出了预期。最大收获就是使得后突厥地灭亡提前了三十三年。历史上,后突厥在默啜死掉后,国势日下,一天不如一天,还是支持了数十年,直到公元745年,才给唐朝和薛延部、葛逻禄联合起来灭掉。后突厥一灭,北方的威胁彻底解除了。陈晚荣和张守略一商量,立时派出小队唐军护卫使者前去北地诸部,向他们晓谕唐朝的威德,勒令他们归降。唐军击破后突厥,杀伤无数,这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薛延陀、葛逻禄和回纥诸部善待使者,并派大臣前往长安,一致请求李隆基上“天可汗”的称号。唐太宗给草原各部首脑一致尊为“天可汗”,在此之后,唐高宗虽是承袭,却没有得到草原诸部的认可,威令不行。如今,后突厥一破,诸部丧胆,李隆基顺理成章的成了“天可汗”,为诸部推戴。待诸事稍微安置,陈晚荣和张守商量,该是向李隆基报捷了。陈晚荣说:“大帅,这一仗的伤亡情况,缴获数目,俘虏人数,都已经清楚,是该向皇上报捷了。”张守叹息一声道:“这些是清楚了,报捷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默啜不见踪影,要是现在报上去的话,不太好吧?”“默啜虽然还没有给抓住,不想他跑不远,抓住他是时间问题。我们要是不报捷~啜要费些时间才能给抓住,那也不太好。”陈晚荣思忖着说。“理是这个理,可我心里总有些不好受!”张守点头赞同,右手紧握成拳道:“要是默啜没有给抓住,虽胜犹败!”陈晚荣赞同他地说法:“那也得报捷!我们派出那么多人去搜寻,总会把他找出来,他就是钻进洞里,也要掏出来。左厢察,右厢察都给抓住了,就少了他,弥足可惜!”张守猛的记想一件事,道:“监军,派出去地各部都回来了,唯独陈再荣和几个兵士不见踪影,会不会有危险?”“再荣没回来?”陈晚荣忙着处理战后事宜,根本就没注意这事,一听张守提起,不由得大是紧张。默啜虽然失败了,他身边应该还有死忠,猫在暗处,抽冷子给陈再荣一个狠的,要他地命还是没问题。真要出了事,陈晚荣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陈老实夫妇交待,不住吸凉气。张守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忙安慰道:“没回来的还有几个兵士,不下十人,不会出什么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陈晚荣略为放心,皱着眉头道:“再荣没有回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遭了毒手。再荣机警,这种可能性不大。二是他发现了蛛丝马迹。大帅,你知不知道再荣最后出现在哪里?”“我问过了,他在默啜地王帐里转了几圈,就带人走了。究竟去了哪里,还不清楚。”张守如实回答。陈晚荣右手握成拳,颇有点振奋道:“大帅,说不准真给再荣发现了线索,得马上派人再去找。这次,一定要顺着再荣去的方面找下去,很可能会抓住默啜。”陈再荣有多机警,陈晚荣太清楚了,他在默啜的王帐里转悠几圈,那肯定是在找线索。藏匿、逃跑这些本事,陈再荣跟随司马承祯学得不少,只要有可之处,很难逃得过他的眼睛,要陈晚荣不兴奋都不行。张守也明白过来,猛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大步而去。“要是再荣抓住默啜,那是奇功一件!上天不会真地眷顾他?”陈晚荣很是兴奋,往好的方面去想:“他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呀!”张守回转:“监军,我安排好了,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有回音。我们再来商议一下后面的事情。”陈晚荣点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外撤军、威敌二事,撤军要等皇上的旨意。突厥新破,草原各部丧胆,我们已经派遣使者去了,为防万一,还应该派出一支军队往北行进,大张旗帜,威慑各部。”“这主意不错!光有使者还不行,是该派人去漠北了。”张守击掌称赞:“太宗皇上时,朝廷在漠北有少量驻军,我们也该应着手此事。安北都护府也该迁回去了。”自从后突厥反叛以来,安北都护府一连数迁,现在还在中受降城。再者,安北都护府辖地非常广阔,漠南、漠北之地都在其所辖范围内,因为后突厥的建立,与漠北隔离,早就名存实亡了,现在的确是着手恢复安北都护府的职权地时候了。陈晚荣大是赞同:“此说极是。至于如何处置突厥降户,也得等皇上的旨意,皇上自会派人前来处置。”“默啜给活捉了!默啜给活捉了!”张守还没有说话,只听外面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传来,出自数十万唐军将士之口,欣喜异常。“抓住默啜了!”陈晚荣和张守几乎是跳起来,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放眼一瞧,只见唐军将士们欢呼雀跃,兴高采烈,自动站立两厢,让出一条通道。通道上正有几个人快步而来,陈晚荣一瞧,不是陈再荣是谁?陈再荣一身是血,好象在血水里洗过澡似的,脸上全是兴奋之光。在他前面正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突厥人,依稀是默啜,一副垂头丧气模样。陈晚荣虽然没有见过默啜,也是听过俘虏地描述,大致不会差。“再荣真地抓住默啜了?真的抓住了?”陈晚荣脑袋嗡嗡直响,有些难以置信,大步迎上去,问道:“再荣,你真的抓住默啜了?”“回监军,不是我,是我们!”陈再荣并没有居功,而是朝身边几个兵士指指。他们和陈再荣一样,浑身是血。张守赶上来,把默啜打量一阵,点头道:“错不了,是默啜。陈将军,你是怎么抓住他的?”这话正是众将心里所想,不由得一齐望着陈再荣,等待他的回答。陈再荣声音有些沙哑:“大帅,容末将细禀。大帅,能不能给末将一碗水喝,渴死了。”虽然急于听取经过,张守只得忍住:“可以!来啊,请陈将军进帅帐。”陈再荣和几个兵士押着默啜进入帅帐,张守亲自端起一碗马**,递给陈再荣道:“你立得如此奇功,我就用这碗马**为你庆贺。”“谢大帅!”陈再荣接过,一口气喝得精光。随他回来的几个兵士也有人送上马**,喝过之后,这好多了。“再荣,你快说说经过。”陈晚荣催促起来了。“都坐下!都坐下!”张守吩咐一句,众人坐下来,紧盯着陈再荣。陈再荣这才细说起来:“当时,我们上了山塬,我最关心的就是默啜的行踪,和几个弟兄赶到他的王帐查看,想找出点蛛丝马迹……”“你发现什么了?”王忠嗣打断他地话头,询问起来:“我也去看过了,没发现异常。”去查看的人何其多,都没有发现点,王忠嗣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不住点头。陈再荣的回答让他们很是意外:“我也没有发现可之处!”众人百分百的认为他发现了有用地线索,大是意外:“什么?你没发现可之处?那你怎么抓住默啜的?”陈再荣接着道:“王帐里是没有可之处,不过,我发现另一个可疑之处。就是他王帐所设立的后方是悬崖峭壁。”“悬崖峭壁?”众人惊讶不置:“那是绝地,有何可疑的?”陈再荣给众人解释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继而一想,这不对劲。虽是悬崖峭壁,无法逾越,却可以作为藏身之处。悬崖上,要找个藏身的处所还是不难,只要有吃有喝,猫上十天半月没问题,等到我们退走了,默啜再出来也不迟。”这说法有道理,最危险地地方最安全,默啜真要躲到悬崖上去,还真是让人想不到。不过,这有一个问题,王忠嗣问道:“那也得要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才行!我们在悬崖下边观察过了,没地方可以容身。”为了寻找默啜,唐军是不遗余力,凡能到之处都去过了。陈再荣说出地话让他惊奇:“这悬崖要是站在下面看的话,是没有地方可以容身。然而,只要爬上去地话,不仅有可以容身的处所,还有好几处呢。上去地地方有些难处,不过,只要够胆,还是能上去。这地方只有一些石头,踩着上去就行。我们上去,不敢回头张望,心怦怦直跳。”顿了顿,陈再荣接着道:“我们爬上去方才知道,上面另有洞天。有一个隐蔽的处所,前面为大石遮蔽,不上去地话,根本就发现不了。默啜和他地亲卫,一共有十几个人藏在里面,他们带足了马**,肉干,准备了大约一个月的份量。”“一个月的份量?”众人很是郁闷,根本就想不到悬崖后面会有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处所,只要吃喝足够,呆上一个月,唐军早就撤走了,默啜还真是够狡猾。“后来呢?”张守问道。陈再荣回答:“我们一上去,就给默啜发现了,他立即命令亲卫来杀我们。他的亲卫身手了得,不过,我们还应付得了。这处所太过狭窄,只能一对一的厮杀,即使要放箭,都不方便。我们把他的亲卫全给做了,默啜想自裁,可是,弯刀架在脖子上,又没有勇气抹下去,给我们擒住了。”他向司马承祯学习武艺,最善长的就是单打独斗了,在这样的处所,那是发挥他地长处,默啜亲卫的人数虽多,哪里是他的对手,不给他杀掉才怪。陈再荣最后说:“抓住他容易,要把他弄下来就难了,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方才成功。要不是我们人多,还真没办法把他放下来呢。所以,是我们一起抓住默啜的。”听他说完,众人既是高兴,又是惊奇,绝对想不到悬崖上另有洞天,要不是陈再荣发现,说不定真给默啜逃掉了。张守问那几个兵士:“陈将军说的是否属实?”几个兵士点头道:“是这样。不过,是陈将军抓住默啜的。在上面,陈将军在前面冲杀,我们帮不上忙碌。只有把默啜弄下来的时候,我们才出了一点力。”张守当即道:“擒住默啜的功劳是陈再荣的,你们也有大功,我自会向皇上为你们请赏。”“谢大帅!”虽然不是亲手抓住默啜,这协从的功劳也不小,几个兵士很是兴奋。“默啜,你今日落到我们手里,你还有何话说?”张守眼睛圆睁,打量着默啜。默啜完全没有了昔日地威风,声音发颤道:“请大帅饶我一命!”把默啜那副害怕的样子看在眼里,张守不住摇头:“默啜,你当年起兵,东征西讨,杀人无数,也算一条汉子,为何如此胆小?连自裁地勇气都没有!”默啜的说法让任何人想不到:“大帅,默啜今日方知,自裁比给他杀更需要勇气!非大勇者不能为!”自裁地确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地,张守听了这话,想讥嘲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张大了嘴巴,无话可说。陈晚荣不由得暗叹一声:“时至如今,默啜已经没有一点勇气可言了!同样是君主,他比起德祖赞就差远了。墀德祖赞被俘时,还能镇定自若,而默啜却是如一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