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菱儿和钟白山的牢房面对面,中间只以铁栅栏隔开,钟白山的牢房里满是刑具,他被吊在半空,打得体无完肤,脚下都是血。金菱儿的牢房有床有桌子,桌子上的果盘里总是装满洗好的新鲜水果,金菱儿面如死灰地呆坐在床沿。见李迎进来,猛然扑到铁栅栏前道:“迎姑娘,我死不足惜,求你救救白山哥。”李迎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他?你做了这种傻事,父亲怎么肯放过你呢。”金菱儿道:“我谁也不怨,也没指望能活着出去。可是连累了他,我一辈子也不能心安。”钟白山喘着粗气笑道:“菱儿,不要说这些话,咱们马上就可以到阴间光明正大地做夫妻了,再也不用这样躲躲藏藏了。”金菱儿泣道:“白山哥,是我害了你。我们在人间做不成夫妻就到阴间去做。迎姑娘,你是个好人,等我们死后,请把我们埋在一起。”李迎冷着脸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犯下的罪孽不是到阴间就能洗清的。”说话时,暗暗将一个纸团塞在金菱儿的手里。从李迎进牢房开始,狱卒们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直到她孤身一人走出牢房,众人这才都松了口气。当晚,金岳设家宴招待李迎,金岳自当上陇西总舵总舵主起便将自己钟爱的那个波斯女子强赎出来做了夫人,此后又一口气纳了五房小妾,最小的一个年龄竟和李迎一般大小。六个女人都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又都被金岳宠出性子,家宴上肆意欢笑好不热闹,众人尽欢而散。当晚三更天,钟白山突然暴病不治一命呜呼,金菱儿寻死觅活,撞破额头,典狱不敢掉以轻心,急忙请来坐堂大夫诊治,不想大夫在来监狱的途中被李迎所擒,李迎易容为大夫进入大牢,与诈死的钟白山里应外合,逃出牢房,虽然被典狱及时识破她的身份,但钟白山以李迎性命相要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带着金菱儿从容离去。典狱一面将李迎暂时扣押,一面向上禀报。金岳得知实情时已是天明时分,震惊之余反倒生出一丝敬意。金岳亲赴狱中去救李迎,李迎低头一言不发,金岳苦笑道:“姑奶奶你真是送了伯父一份大礼啊。”李迎道:“所有罪过,迎儿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连累伯父。”金岳笑道:“你这娃娃,跟你爹一个模子扣出来,足智多谋,敢当大事。你伯父这一关好过,要紧的是你怎么跟你老爹交代?”李迎笑道:“伯父放心,侄女自有计较。”金岳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深夜劫狱按律是死罪,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他会轻饶你。”李迎道:“他总不能杀了我吧。”金岳心情烦躁,在屋中来回踱步,忽转身从案上拿起一份请柬,道:“这是金维四转来的顾右使的请柬,你就借这个缘由去昆仑山躲一躲。过了风头再回来。”李迎看过请柬不由地苦笑道:“顾伯伯要娶唐姐姐!这也太……”金岳不屑地笑道:“只要两情相悦有何不可?做人能如顾右使三生之幸呐!”李迎为难道:“伯伯成亲,侄女去道贺,这不合适吧?”金岳道:“年纪轻轻的就迂不可及。不过借个由头去避难,顾忌那么多干什么?”金岳想了一想,打开一间密室,取出一件银闪闪的软甲道:“这是我从中宫监的库房里找到的,你穿上试试看。”那软甲用北极狐狸的绒毛纺线搭配着金丝银线织成,既轻薄柔软可以保暖,又绵密坚韧可防刀剑,确实是一件宝物。李迎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侄儿可受不起,还是给哪位婶婶用吧。”金岳笑道:“粥少僧多,让她们知道准打架。”金岳催促再三,李迎这才穿在身上大小肥瘦无不合适。当下,金岳备下一份贺仪,挑了两个得力亲随跟随李迎一道西去。金岳的书房里并没有一本书,账本倒是不少,在他那张楠木书桌上放着一副用黄金打造的算盘,算盘珠是用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张羽锐正在饶有兴致地拨弄着玩,忽听身后脚步声急促,金岳板着脸匆匆而入,劈头便问:“敢问张大堂主,成都离总教有几天的路程?”张羽锐哈哈一笑道:“东使是怪我来迟了?”金岳道:“难道不是吗?你张大堂主倒是会做人,明知小姑奶奶要来给咱出难题,你偏偏就是见死不救。”张羽锐笑道:“我如今不是来了吗?”金岳道:“你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张羽锐正色道:“老金,你今天神色不对啊,难道是让人跑啦?”金岳闻言苦笑不迭,丢下张羽锐不管,转身便进了书房。张羽锐随后跟进来,端起一杯茶,细细品了几口,道:“这样不是很好吗?皆大欢喜。”金岳冷哼一声道:“皆大欢喜?亏你说的出来。”张羽锐打量着金岳,冷笑不言。金岳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问道:“你说说,怎么个皆大欢喜。”张羽锐慢条斯理道:“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以他的精明就真不知道二人间的这点小腻歪?不过是念及旧情虑及利害没有下手罢了。”金岳闻言冷哼了一声。张羽锐道:“张默山这一招看似平淡,用心却狠毒无比啊。小丫头这一招若是无心,是你我的福气,若是有心,那就是他的福气了。”金岳闻言手一颤,茶水全倒在袖子上。张羽锐看在眼里,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最近山上可出了不少闲话,十停中倒有八停扯到你老兄身上,还是自身检点些,免得让人算计了。”金岳怒火中烧,拍案道:“这天下是老子一刀一枪挣来的,老子不享用难道让他们享用?谁不服气,自己挣去!”张羽锐道:“你看看,一句逆耳的话都听不得,手长多拿,嘴大多吃,都是情理。可你看看自己干的那些事,那童宝真能金枪不倒长命百岁?你也不怕折了阴寿。”金岳慌问道:“这事他怎会知道?是你说的?”张羽锐扑哧一声冷笑,道:“人家如今是身临绝顶无风不入耳啊。”金岳“啪”地一声将茶碗拍在案头,破口就骂:“许他在宫里左一口右一口吃的肚满肠肥,就不许我弄口小菜?这份家业是他一个人挣下来的吗?如今皇位坐稳了,就不念旧情了,想拿老子开刀只管明刀明枪的来,别躲在人后玩阴使滑!”金岳越说越气,转身又指着张羽锐的脸骂道:“你去跟他说,想整我只管来,我金岳眨眨眼不是娘生的。”张羽锐优哉游哉地拨弄的盖碗,笑道:“你这脾气也该改改啦,如今刀在人家手里,这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明知他在割你的肉,你还叫不出声来。”金岳闻言也泄了气,低头思忖片刻,低声问张羽锐:“他们都怎么说?”张羽锐扫了一眼左右,用手指沾手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逼宫。金岳悚然而惊,扶椅坐下来,道:“到底是自家弟兄,你们就忍心下手?”张羽锐道:“不过是让他出去散散心,醒醒脑,算是给他提个醒。”金岳闻言仍旧迟疑不决。张羽锐将剩茶一饮而尽,赞声:“好茶。”言罢起身而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