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六章 河间攻防(上)!”狗子猫着腰,半蹲着身子,手搭在额头上,回望着后方,瞧见后面山坡上的大旗变幻了旗语,低声喝道。“点火!”在他身侧,大嗓门的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喊道,与此同时,在绵延两里的战线上,数十个人同时这般呐喊,声音冲天而起,铅灰色的云层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向天空的一角逸去,一丝久违了的阳光从云层后透射出来。“蓬!”无数只火把凑了上去,上面浇满了火油的引火物顿时冒起了熊熊的火焰,黑烟冲天而起。几个士卒间隔几尺的距离扶持着一支几丈长由一节节木棒捆绑起来的长,猫着腰朝前方的鹿和拒马等障碍物冲去,另外有一些士卒手持巨盾护在他们身侧,与他们保持着同样的奔跑节奏往前跑去。在这绵延两里的战场上,全是这般景象,从高空俯览下来,看上去声势分外惊人。“嗖!嗖!嗖!”随着一声声刺耳的尖啸,天空中出现了一团黑影,那团黑影从壕沟那边的高垒后面升腾而起向奔跑的士卒飞来,铺天盖地,刚刚才从云层后钻出来喘口气的阳光顿时也被黑影所吞噬了。“举盾!”士卒们高声呐喊,高高举起手中的巨盾,护住自己也护住身边地同伴。那些手持几丈来长前端在熊熊燃烧的长篙的士卒对头上方的黑影不管不顾,依旧埋着头向前冲,他们相信自己身边的同伴能够维护自己的安全。漫天的黑影落下,天空恢复清朗。“噗!噗!噗!”箭矢落在巨盾盾面,插在泥土中,扎进人体内的声音几乎是一样地,唯有轻重不同而已,在持盾的同伴的掩护下。被箭矢射中的士卒并不多,倒下的人大多是手持巨盾的士卒,他们为了掩护身侧没有持盾地士卒,这才中矢倒下。他们得到的军令就是保护身侧那些没有持盾的同伴,使他们不被敌方的箭矢射中,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们甘愿冒着自身被箭矢射中的危险。“还击!”跟在这些士卒后面的是一辆辆冲车,它们间隔几丈远排成一排,在士卒们的推动下缓缓向前靠近,射声营的弓箭手们站在冲车的后面,听到身侧佐尉们的号令之后,从冲车后迅速地跑了出来,排成横队,张弓搭箭,角度斜斜往上四十五度。“嗖!嗖!嗖!”随着一声声尖利地呼啸,箭矢升空。逞抛射之态,黑压压一片。朝高垒后地敌人飞去。箭矢升空之后,弓箭手迅速跑回冲车后面。避免遭到敌方的还击。前端绑着引火物地长篙伸在了鹿和拒马之上,用干燥的木料做地鹿和拒马立刻燃烧起来,由于它们连在了一起,同时燃烧起来,火势冲天而起,看上去蔚为壮观。王琮将鹿和拒马放在壕沟前自然是为了阻挡高畅军的进攻,在王琮看来,高畅军若想要填平壕沟。或者用木板横加其上来度过壕沟,就必须先命人清理掉壕沟前的那些鹿和拒马。当敌军上前来搬离那些障碍物的时候,位于高垒后面的弓箭手就会向高畅军发起远程攻击,使其伤亡惨重,就算对方能突破这几道壕沟和高垒,进抵河间城下,一定会损失大量的兵力,以及消耗不少的时间。到那个时候,高畅军还能不能攻破城下与城楼逞犄角之势的大营,或更进一步强攻河间城,这个问题很值得商讨。不过,王琮没有料到高畅军居然会用这一招来对付拦路地鹿和拒马。瞧见壕沟前黑烟弥漫的冲天火势,虽然没有能大量杀伤高畅军,不过,阻碍敌军攻势地任务到也完成了,毕竟,对面的高畅军被火势所阻,他们也只能等那些鹿和拒马被全部烧光,火势停歇之后才能发起新一轮进攻。作为河间城的最高长官,王琮并没有站在城楼上,而是亲临第一线,在第一道壕沟后面那第一道高垒的后面,近距离地观察高畅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王琮自然是非常明白的,虽然他只是一个文官,却是一个熟读兵书,打过好几次恶战的文官。当然,他就算是身处在第一线,也算不上多么危险,有数十个身披重甲的亲卫簇拥着他,在他身侧还有几个手持巨盾的士卒,随时为他抵挡流矢。毕竟,这位王大人腰间虽然佩着宝剑,却只是做个样子罢了,虽然不能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就算是高畅军中一个普通的士卒,在战场上和他单挑的话,也可以轻易将他擒获。对所冒的这个风险,王琮王大人还是觉得非常值得的,至少,他对高畅军的攻击方式和战斗力已经有了粗步的了解,以往那些都是道听途说,不管是什么还是要亲眼目睹才知道事实如何。高畅军的战斗力不弱,虽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单兵作战的能力,以及战斗时的阵型变幻那些东西,但是,只是看他们在战场上听取鼓令,旗语时的举动,就知道这是一支严守军纪,训练有素的军队。至于高畅军采取的攻击方式,则是以稳为主,稳健扎实,不轻易给对方反击的机会,为了求稳,就算费时耗力也无所谓。高畅军抵达河间城,过了两天之后才发起进攻,他们在等什么呢?无非是在构建那些攻城器械罢了,这证明对方的统帅不是一个盲目的人,他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计划,喜欢做好全部准备之后才行动。同时,高畅军在进攻的时候采取这样的方式,也是为了避免多消耗人命,对方统帅不想用人命来堆填本方的防守工事,如果他舍得死人的话,这些深沟和高垒是挡不住对方行进的步伐的,照王琮的估计,高畅军若真是全力进攻,这些深沟高垒最多能够延迟对方两天的时间,毕竟,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力都用在第一线的防守上。在第一线上,他布置的兵力并不太多,主要是想利用那些障碍物和深沟高垒大量杀伤高畅军的有生力量,挫其锋芒。然而,出乎王琮意料的是,高畅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进攻方式,即便如此会损耗大量的时间。时间,对高畅军来说,难道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吗?王琮紧皱着眉头,注视着隔开敌我双方阵线的那道火。以前几年的情况来看,河间郡一进入十月就会下雪,到了十一月,天气更是寒冷得不得,北风呼号,大雪纷飞,小一点的溪流都会结冰,就算是官道,也会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对方的统帅不是以为气温下降会对他们有利吧?王琮摇摇头,笑了笑,忘掉了这个完全不合常理的猜测。若是对方统帅蠢到了如此地步,他根本就不会对目前的态势感到忧心,只是,对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还要采取如此稳健,却耗费时间的进攻方式呢?难道只是为了少死点人?或者只是演习,并没有做好一定要攻下河间城的准备,不过,这样的演习可真是大手笔啊!数万人马一天的消耗并不是小数目,再加上押送粮草的民夫的消耗,消耗如此多的钱粮只是为了在河间城下抖抖威风,王琮根本不相信会是如此。然而,高畅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知道时间越往下拖,越对他不利,这是不是证明他有别的胜利途经呢?当前的姿态只是为了迷惑自己?那么,什么是他的杀手锏呢?王琮陷入了沉思,就连在亲卫们簇拥下离开第一线,回到城里面之后,那紧锁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来。狗子仍然猫着腰,半蹲在地上。在他左右两侧,士卒们都和他一般模样,他们紧紧地盯视着前方那道火墙,现在,火墙已经缓缓熄灭,唯有青烟袅袅,弥漫在前方。在清河地时候,狗子只是一个佐尉。后来,他随着管小楼攻进信都郡,又随着他来到了乐寿,被调集到了新军之中,获得了高畅的接见,也因此升为了校尉。隶属于苏定方部下。在他手底下,一共有着五百三十四人,其中大部分是七里井一役被高畅所收编的官兵,也有一部分是原来的窦建德军,其中,只有少部分是跟随他来到新军的长河营老兵,这些老兵担任着队正,或者佐尉等低级士官,除此之外,还有十来个神官。以及二十个隶属于军法司的执法队。对能担任校尉一职,狗子已经很满意了。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再往上升了,虽然。日后若是立下了战功,会得到更多的功勋和赏赐,但是,要想再升为郎将,升为将军则非常困难,除非他狠得下心来,认真学习文化知识,到讲武堂去深造一两年。可惜,他非常了解自己。读书识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在狗子的五百多人地部队里,原本就能粗通文墨的人并不多,除了那十来个神官之外,也只有少数人能识得自己的名字。神官们在军队中号召大家一起识字,因为只有识字才能更好地领会到灵宝神教的精神,才能更好地听取大王的号令,为大王效力。为此,神官们在每个士卒的身上,都用笔写上几个字,让大家一见面就看见对方身上地字,这样才能时常温习,久而久之,认识的字就会越来越多了。在没有军事训练的时候,神官们还经常在营中召开认字大赛,谁要是认的字最多,用膳的时候,他就会得到额外的优待,可以多得两块烤羊肉什么的。让狗子惭愧的是,就算他多么努力,今天识得的字明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准确地说,才记得的字,只要背个身,他就会忘记,到现在,那些普通士卒认得地字也比他要多,这让他非常尴尬,还好,他对旗语和鼓令什么的到还记得非常清楚,不然这个校尉一职也做得不会稳妥。所以,狗子没有想再往上爬一步,像曾经地老上司萧万全那样成为将军,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一块料。如今,他只希望能努力杀敌,多多立功,多捞一些奖赏,多得一些勋章,等大王打下天下,天下重新恢复太平之后,他再回到清河的那个家里,守着家里地那几亩田过日子。大王说过,那个时候,所有的人,不管贫富贵贱,不管地位高低,都是平等的弟兄姐妹,只要你不违背法令,就不会被任何人欺负。狗子幻想着那一天的来临,如今,他留在清河家中的婆娘已经怀有了身孕,等孩子出生长大之后,可以让他到神庙开设的免费学堂去上课,日后,就不会像自己一样大字不识一个,那个时候,再让他承继自己的梦想,当个将军或者大官。就为了这个梦想,自己也要奋勇杀敌,跟随大王,为自己的家人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就算自己阵亡了也没有关系,大王会照顾自己地家人,会给他们大笔的抚恤金,在孩子没有成年之前,家里再也不用缴纳赋税。在高畅军中,有许多将士都怀着狗子一般地心思,原本,对高畅死心塌地只有原长河营的那些老兵,渐渐地,那些新召集来的士卒,以及降兵们也对高畅感恩戴德起来,甚至,像范愿,高雅贤,刘雅,董康买等并非高畅嫡系的士卒也对高畅奉若神明,之所以如此,并非高畅真有什么王霸之气,不管是谁,只要一见到他,就会对他俯首称臣,永无二心。说穿了,只是两个字而已!利益!只要在高畅军中任职,没有田地的会分给他们田地,并且人人能够吃饱饭,军队中,虽然军纪严明,但是无论官兵都是同样的待遇,人不患贫只患不均而已!因为官兵的待遇一致,士卒们的士气不是一般的军队可以比拟的。若是跟随高畅作战没有这么多的好处,就算多出现几次天兆,证明高畅是神君转世,跟随他的人也不会如此之多,毕竟一边喊着神君无敌,一边饿着肚子,拿着木棍什么的武器和敌人拼死作战的狂信徒始终是少数,若是投降,或者倒戈一击就能活下去,大部分的人或许都会放弃那所谓的信仰吧!“咚!咚!咚!”火焰彻底熄灭了,后面传来了阵阵鼓声,在空旷的原野飘荡开去。“上!”狗子低喝一声,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士卒们纷纷跟随在他身后,排成方阵,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木板,跟随在那一具具冲车后面,缓缓向敌方的阵营逼去。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