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十一章 童山大战(二)五凤元年(公元18),七月二十九日。天还没有亮,寅时时分,宇文化及令樊文超率江淮军洇渡永济渠,在运河西岸的河滩上构建起了一个桥头堡。负责这一线防守的乃是瓦岗军郝孝德部。孝德,平原人,大业九年(公元13),他率众在平原起事反隋,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就聚众多达数万人,他与王薄,孙宣雅等人组成联军十数万进攻章丘,被隋将张须陀所击败,后活动于黄河以北,在去年率众来投瓦岗,被封为平原公,曾率军协助徐世绩攻打黎阳仓,占据黎阳仓后,与徐世绩不和,被迫退出黎阳,归于李密帐下。孝德其部,并非李密之嫡系,其人又骄悍异常,常有违命之举,若不是他全军的粮草供应都要靠李密,说不定已叛逃而去,李密之所以将其部安排在永济渠一线防守,何尝没有消耗其实力的企图。虽然出身草莽,能够成为一只万人部队的头领,郝孝德也不是什么愚笨之辈,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当那个瓦岗部将失踪之后,李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恐怕已经叛逃到宇文化及军中去了,自己的缓兵之计这时多半已被其所识破,于是,他从童山大营紧急向各部传令,命令他们紧守阵地,做好大战的准备。然而,郝孝德却并不以为然,他认为。反正有永济渠在前方挡着。对面的宇文化及军若想要过河来,断逃不过他的耳目,这个时候严阵以待并不是上佳之策。到不如故作防守稀松,待宇文化及军半渡之际,方率众击之,夺得这泼天之功。然而,作为河北人地他没有料到地是,宇文化及军中有精通水性的江淮军。这些江淮军舍弃笨重的辎重,在半夜,冒死洇渡永济渠,随后,砍伐河滩上地树木,修筑起了临时工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搭建起了好几座浮桥。待郝孝德反应过来。率军出营,想将这些江淮军赶下永济渠时,却已为时过晚。这批先期过河的士兵,大多已被告知。军中缺粮,要想活下去。就一定要击败对面的瓦岗军,不然只能被困死在此地。再加上,在他们背后的就是永济渠,若是向后,也不过是死,倒不如拼死一战,说不定能杀出一条活路来。所以,宇文化及军个个奋勇作战,不惧生死,面对敌人突如其来的强硬,郝孝德部可以说是一筹莫展,半天都没有取得一点进展。辰时初,太阳出现在了东边地天际。大量的宇文军精锐通过搭建的浮桥来到了永济渠西岸,他们源源不断地加入战场,很快,瓦岗的郝孝德部就崩溃了。这时,李密安排在第二线的部队已经做好了准备,由单雄信率领,他们向过河的宇文军发起了攻击,想要将对方赶下运河。单雄信其人,个人的武艺在瓦岗军中也算得上前面几位,擅长使,李密未来瓦岗时,他是翟让之下的头号人物,声望还在徐世绩之上。李密阴谋杀害翟让时,单雄信和徐世绩同样在座,两人地表现却天差地别,徐世绩奋起反抗,险些被李密的卫士所杀,单雄信不仅没有反抗,反倒下跪求饶,乞怜李密放他一条生路,他做出这样的小丑行径见到的人并不多,李密也没有命人到处传播,他在瓦岗军中地声望并未因为投靠李密而有所减弱,在众将士的眼中,他仍然是那个仗义疏财,勇冠三军,义薄云天地单二哥。然而,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每当老伙计们见面,他总是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屑,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中,让他寝食难安。渐渐地,他的性情变得孤僻起来,一心想要打仗立功,也许,打的胜仗越多,立下的功劳越大,他才会忘记自己在当时的那副丑态吧?所以,他率领本部人马赶到时,并没有下令修筑防护工事,采用稳固的防守来减缓宇文军的进攻,将其数万之众压迫在河滩这片狭小的阵地上,而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想要乘宇文军立足不稳之际,将其赶下运河。然而,他低估了对方的战斗力。瓦岗的步卒在与对方的江淮军交手过程中,完全占不到一点上风,宇文军的士卒个个就像疯了一般,悍不畏死,作为禁军的他们,装备和器械都甚是精良,瓦岗军的装备与他们相比,就像是一团渣。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将对方赶下运河,就连本方的阵脚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单雄信紧张地盯着山坡下双方激烈的交战,那场面让他赶到一阵他的部下有些在开始撤出战场了,远处的永济渠,大正在源源不断地通过浮桥朝这边赶来,数百面旌旗在运河两岸摇动,就像一朵朵云彩。要败了吗?翟让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似乎就在他的面前摇晃,当初的恐惧袭上心来,让他不寒而栗,那些老伙计纷纷用不屑的目光在盯着他,然后,很快就离开了。—不!单雄信大吼一声,率领身后的骑队冲下山坡,朝对面的敌军扑去,经过刚才的一番观察,他冲击的那处是宇文军阵型最薄弱的地方。这五百马队乃是他最后的预备队了!现在,他已经不奢望将敌军赶下运河,他只希望能小胜一场,大乱敌军的布置,为身后的本方主力的集结赢得时间。“吼!”单雄信大吼一声,下颌上那三缕微黄的胡须翘了起来,同样微黄的长发在疾风中飘拂,他跃马冲入敌阵之中,战马的前蹄重重地落下,几名敌军身不由己地朝四周飞去,马槊随之一扫,前方顿时多了一大片空地。在他的率领下,那五百马队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深深地扎在宇文军的薄弱处,然后,急速地冲杀起来,不断地扩大战果。位于第一线的江淮军多为步卒,本就不擅长于和骑兵作战,而且征战多时,已经劳累不堪,面对生力军的单雄信马队,自然毫无还手之力。这个时候,绕是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再是坚强,也无力回天。很快,瓦岗军不但稳住了阵脚,不再往后退,反而展开了反击,将阵线朝运河河滩的方向稍微推移了数十步。在不停的冲杀中,单雄信仍然在观察着战场,现在的战果让他颇为满意,这个时候,他又忘记了自己为主力大军争取时间的初衷,他想更近一步,驱赶着对方的溃军朝河滩杀去,让对方的溃军去冲垮敌人的阵型,争取能一举将宇文军赶下运河。顾不得战马的疲累,他调转马头,率领骑队像赶鸭子一样赶着樊文超的溃军向前冲杀过去。前进不到一百步,前面的溃军像浪潮一样突然朝两边分开,一只骑兵从那个缺口处杀将出来,其规模也在五百人左右。前面领头那人,身形高大,单雄信的个头已经不算小了,但是对方却比他高出了一头,若不是座下乃是一匹大宛良马,换上一匹矮脚马,那双脚说不定会拖到地面上去。那人的样貌还很年轻,算得上英俊,脸上一只鹰钩鼻甚是引人注目,他双手持着一件奇怪的武器,多亏单雄信见识广博,才知道那是一把七曲凤翅鎏金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阵阵金光。这人自然就是号称军中无敌的宇文成都。单雄信并不认识宇文成都,不过见宇文成都的盔甲异常华丽,战马又如此神骏,自然知道对方是一个贵冑人物,他暗暗寻思,若是将此人斩落马下,敌军恐怕将会军心尽丧。“喝!”他大喝一声,驱动身下战马,使其提起速来,风驰电卷般朝宇文成都冲去。“来得好!”宇文成都暗自叫好,他的心思与单雄信一般,同样想把对方斩落马下,以助本方军心。战马在两人的驱使下,迎面疾奔而去,在围观的人看来,就像要迎头相撞一般。“哧溜!”单雄信从马上探出身去,手中的金顶枣阳槊像毒蛇一般朝宇文成都迎面扎去,一寸长一寸强,加上探出的身子和胳膊,单雄信的长槊绝对会先一步刺中对面的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不慌不忙,轻轻挥动手臂,鎏金铛划了个弧线,与单雄信扎过来的枣阳槊在半空中相交,发出一声轻响。单雄信只觉得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从枣阳槊的槊身传来,虎口一麻,枣阳槊像根灯草杆一样轻飘飘向一侧荡去,他无法控制它的方向。两马交错而过。像划船一样,宇文成都将鎏金铛一舞,朝单雄信的后脑急扫而去,就在同时,单雄信猛地将身子伏低,趴伏在马背上,鎏金铛从他头上风掠过,扫在头盔的盔樱上,生生将他的头盔扫落在地。单雄信只觉心颤欲裂,恐惧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头上,他根本没有勇气返身再战,只知道伏在马背上,双腿紧夹马腹,下意识地朝无人之处冲去,将身后的五百儿郎就此丢弃在战场上。逃!我要活下去!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然而,他只能听见自己心中的叫喊声!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