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歪把子的子弹打光了，剩余的十几名鬼子已然冲到了路障前，其中有人已取出91式手榴弹，拔掉保险销后正在朝头上的钢盔上磕，马上就要投掷了。日军91式手榴弹的延时较长，有七八秒，估计这名鬼子需要等上几秒后才会扔。夏少校立即抛掉手中的歪把子，右手往腰间一摸，大威力顿时闪现手中，第一枪就撂倒了准备投掷手榴弹的鬼子，手榴弹跌落地上，弹了两弹，不知滚到那里去了。他接着又侧转枪身成90度，连扣扳机打出一轮八发速射，子弹呈扇形散布射向鬼子，当场又干翻了六名鬼子。老吴见夏少校连杀数名鬼子，担心他恋战，急忙喊道：“老夏快撤，不可恋战！”夏少校当然不会恋战，只是想把鬼子嚣张的气焰给压下去，如此自己和老吴方能从容撤退，便随口答道：“你先出城，我马上就来！”老吴知道多说无益，即刻闪身钻出城门。“轰！”刚才那颗落地的手榴弹突然爆炸了，立刻就将围在路障前的鬼子们给炸开了花，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呻吟声大作。爆炸产生的气浪瞬间涌进门洞，一下子就将毫无防备的夏少校冲顶到城门上，反弹落地，一时挣扎难起。老吴听到爆炸声后马上又返回城门内，看到夏少校倒地难起，急忙上前将他起，焦急地问道：“怎么样老夏，没炸着吧？”夏少校晃晃头，仍感觉有些晕眩，说道：“我没事，没想到小鬼子的手榴弹劲儿还挺冲，咱们赶紧撤吧！”老吴皱眉道：“还不行。城外面的吊桥还没有放下来，是用机械控制的，估计控制开关就在门洞的房间里。”夏少校立即推开老吴的把扶，果断地说道：“我去放吊桥！”老吴马上拦住他，态度坚决地说道：“不行，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还是我去！”夏少校还想坚持，但却被老吴奋力推出城门，只听他说：“你快去吊桥边等着，我马上就来。”夏少校拗不过老吴，只好晃晃悠悠地朝吊桥走去。他虽然没有被手榴弹的破片击中，但那气浪的冲击确实令他很难受，总感觉胸口里憋着一股气出不来，浑身不适。他踉跄着走到吊桥前，探身往护城壕沟看了看，足有十几米深，沟底布满尖木桩，根本无法从沟底穿越。城门内埋伏的鬼子已经消灭光了，老吴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城门口发生如此激烈的枪战，鬼子是不可能不派援兵的，希望老吴能抢在在鬼子援兵到达前放下吊桥，不然他们俩再也顶不住鬼子下一轮的冲锋了！突然，城中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离城门越来越近，鬼子的援兵快到了。此时老吴还不见出来，真是急死人了！正当夏少校为老吴担心时，栓吊桥的粗大铁链开始缓缓滑动，宽长的钢制桥身也吱呀呀地慢慢下降，老吴成功了。夏少校背对吊桥，双眼紧盯的城门，盼望老吴快点出来。就在这时，城门内突然响起轻重机枪的射击声，非常迅猛急促，好像是在向城门射击。夏少校一惊，心想八成是老吴碰上鬼子的援兵了。他马上就往回跑，想去接应老吴，绝不能丢下战友独自逃生，那怕是和鬼子力战而死也不后悔。夏少校刚跑出五六米，就见从城门内闪出一个人来，跌跌撞撞地冲他跑过了，正是老吴。他立刻迎上去扶住老吴，快速问道：“没受伤吧，老吴！”老吴摇摇头说：“没有，快走，鬼子的援兵到了！”夏少校感觉老吴说话有些虚弱，但此时也顾不上多问，当即搀着老吴朝吊桥跑去。吊桥这时还没有落到底，夏少校和老吴没时间再等，直接冲上了吊桥，弯着腰，手脚并用地爬到到另一侧的桥头，双手扒住桥头边沿，只要高度合适，两人不必等吊桥落稳就可以起身跳下去。吊桥仍然以令人生气的速度缓缓下降，仿佛是成心与夏少校和老吴过不去，看不到地面，两人也不敢贸然下跳，万一跳到壕沟里那可就惨了!此刻，身后的城门已经被鬼子完全拉开了，一辆装甲车轰鸣着冲了出来，车顶上的重机枪立即对准吊桥开火，子弹击中钢制桥面后火星四溅，反弹起来的弹头呼啸着从夏少校和老吴的头顶飞过，危险之极！夏少校清楚不能犹豫了，再不往下跳就会被重机枪活活打死，他扭头对老吴喊道：“准备跳，我数三下！”老吴点点头，双脚蹬住桥面，做好下跳的准备。“一、二……”夏少校刚喊道二，整个吊桥突然剧烈地颤了两颤，随后竟然停止了下降，估计是鬼子把控制室的开关给关闭了。桥身猛地一颤，老吴猝不及防下震脱了双手，人顿时向后滚去。夏少校手疾眼快，伸手一把抄住老吴，奋力将他拉了回来。老吴脸都吓白了，这要是滚下去，非让鬼子活捉了不可。不等老吴稳住心神，夏少校猛然拽住他的胳膊，高声喊道：“跳！”两人纵身跳下吊桥，双双落到地面上。夏少校一个前滚翻卸去下坠之力，随即挺身而起，可老吴却歪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夏少校以为他下落时扭伤了脚，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忙问道：“老吴，是不是扭伤脚了？”老吴想说话，嘴里却喷出血来，浑身一软，瘫倒在夏少校怀里。夏少校心里顿时一凉，清楚老吴肯定是中弹了，能坚持到现在也真难为他了。吊桥又开始吱呀呀地缓缓下降，说明鬼子也准备过桥了，夏少校来不及检查老吴的伤势，背起他朝前跑去，必须尽快和身后的追兵拉开距离，然后先找地方先躲起来，自己背着老吴是跑不过装甲车的。夏少校背着老吴刚消失不久，沉重的吊桥终于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日军装甲车便急不可耐地快速从桥面上驶过，顺着大路急追而去。装甲车后面跟着摩托车队，再后面是大队的鬼子兵，看来他们是倾巢出动，今晚抓不住夏少校和老吴是不会罢手的。夏少校不敢走大路，背着老吴越野而行，不一会就气喘嘘嘘了，脚步开始放慢，而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停下来，咬着牙坚持往前跑，同时不断扭头朝四周搜索，希望能找到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野地里坑洼不平，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很难掌握身体的平衡。夏少校跑着跑着，突然脚下踩空，人当即摔倒在地，背上的老吴也被摔出去两三米远，滚落在野草从中。他飞快地爬起来，疾步走到老吴身边，蹲身想再次把他背起来。老吴立刻抓出他的手臂说：“我不行了，你快走！”夏少校没理他，强行要将他拽起来，但老吴就是不配合，同时虚弱地喊道：“别管我，你快走，不能两个人都死在这儿？”“不行，”夏少校也急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别让我骂你！”老吴怒道，“你活着还能多杀鬼子为我报仇，快走！”夏少校沉默不语，心里明白老吴说的没错，背着他谁也跑不出去！但就这样抛弃一路拼杀出来的伙伴，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进退两难。老吴见夏少校换在犹豫，立刻掏出枪牌撸子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厉声道：“你不走我就自杀！”夏少校虎目含泪道：“老吴，你——”“快走!”老吴用拇指扳开手枪的击锤，“把手榴弹给我留下，小鬼子别想捉活的！”夏少校清楚老吴已决心一死，再劝也无用，随即从身上取出剩余的三颗手榴弹，放到老吴身边，然后哽咽着说了两个字：“再见！”老吴笑着说：“会再见的。我下辈子还和你一起杀鬼子，真痛快呀！”夏少校神色凝重地拍拍老吴的肩膀，没说话，起身跑入黑暗中。无需多言，好好活下去就是对死者最好的纪念。他刚离开不久，身后便传来几声枪响，估计是老吴想把鬼子吸引过去，为自己创造逃生的机会。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跑，任由泪水无声滑落……十分钟后，一声轰然巨响震碎了黑夜的宁静，老吴走了。虎子不赞同赵山把伏击地点设在险要之处的作战计划，原因很简单：你能想到的，鬼子同样想的到！险要之地固然有利于伏击，但鬼子对这样的地形也会格外提防，绝不会轻易上当的。如果鬼子先派人对埋伏地点进行仔细搜索，隐藏其中的游击队员非暴露不可，接下来的仗就没法打了，除非豁出去与小鬼子硬拼，但这样一来伤亡可就大了，而且还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是敌强我弱，唯有出奇方能制胜！打仗不能太死板，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制定作战计划，一味因循守旧则会自缚手脚。这些军事理念都是夏少校教给他的，平常当教官时也用不上，现在正好可以检验一番。军事是一门经验科学，任何理论都要靠实践来证明，虽然这个过程将非常血腥。赵山对虎子出奇制胜的想法也很感兴趣，可又担心他能说到不一定能做到，到时候把事情搞砸就不好收场了。虎子毕竟不是夏少校，缺乏指挥部队作战的经验，而这次劫粮行动务必要成功，不然辛苦建立起来的山区根据地就可能不复存在了。因此赵山必须慎重考虑虎子的建议，不能匆忙下决定。他让虎子先制定一个具体的作战方案，看看是否可行，然后在做决定。虎子接到任务后，连夜就带人去张庄附近查看地形，寻找适合打伏击的地点，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回游击队的集合点。虎子不识字，没办法把具体计划写在纸上，只好他一边说，赵山一边做记录。鬼子的运粮队明天早上从张庄出发，所以游击队今晚就必须进入伏击点埋伏，留给游击队准备的时间不多了。虎子查看了从张庄到上阳县城的必经之路，确实有几处险要之地，但正如他所说，鬼子势必会对这些地点严加防范，成功的几率不大。他经过反复考虑，最终把伏击地点设在距张庄二十里外的平原地带，那里地势开阔，无险可守，鬼子会放松警惕，正好利用这一点给他来个突然袭击，一举歼灭护送粮食的鬼子兵。另外，平原地带也利于将劫来的粮食快速运走，五万斤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能否及时抢运走也是个难题。虎子的具体方案是，在运粮队必经之路两侧的三十米处，事先挖好藏人的壕沟，派遣精选出来的敢死队员隐身其中，上面搭上薄木板，然后再撒上干土，远看上去和平地无疑。等运粮队经过时，敢死队出其不意地杀出来，快速冲入鬼子队伍中，跟他们近身肉搏，让鬼子们无法发挥火力上的优势，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埋伏在远处的其他游击队员再冲上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敢死队自然由虎子指挥，赵山则率领其余游击队员当后续部队，这就是虎子的全部计划。听完虎子的叙说，赵山也不得不佩服他有打仗的天赋，作战计划制定的相当详尽，虽然有一点冒险，但完全值得一试！赵山当场就决定采用虎子的伏击方案，并命他马上就带人去伏击地点进行准备工作，务必要在明天天亮前完成，他自己带着大部队天黑后再进入伏击点，以免人多暴露。不管虎子的计划是否成功，明天都将是一场残酷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