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广陵王相隔不远的位置,坐着周地的使者。这些周使中,一个着蓝裳一个着白裳的郎君特别引人注目。这两人都是皮肤白净,五官挺秀的好男儿。此刻,张绮旁边的张洇便在看向他们。看着看着,她低下头,脸颊渐转晕红。张绮瞟了一眼,看到张洇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莫非,她在祈望菩萨保护,选她的人是一个俊俏郎君?济济一堂的少年郎君中,齐周两地的使者特别显目。这些北人,身形个个高大异常,不管是广陵王还是周国的那两个俊挺使者,都是身材高颀,坐在那里便有玉山之姿。相比起他们,一侧的南人显得矮小得多,脂粉气也重得多。与双手合什的张洇一样,张绮也是十指绞动。广陵王当真在这里!他既然在这里,那她今天晚上的装扮,便是一个笑话。自从见到广陵王后,张绮的脑中便一阵空白。这时刻,她都没有了半点主意。跪坐在她身后的阿绿,一脸紧张地看着张绮。与阿绿一样,还有个人也在盯着张绮,他便是陈邑。张轩总是说,她这个妹妹极聪慧极可人,陈邑上次也见过,是他喜欢的长相,那么的灵秀通透,让人一见便放不下。他向张轩说了,愿意出聘金纳她过门。他原以为,张绮会欣喜地应了。可他没有想到,她竟是不愿!他想,她定是不知道他的好。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接近她,接近她后说些什么话。没想到再相见时,她居然在这种宴会上。不过她真是聪慧可人,居然把自己打扮成这个丑样子。在陈邑地寻思中,嗡嗡声陡然大作,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众人安静下来。一阵脂粉香中,十几个或艳丽或娇媚的宫妃,筹拥着新帝走了进来。新帝坐下后,抬头扫视了一眼众姑子,转向众使者笑道:“王谢娇花,盛于此刻,诸位使君,你们可比朕有艳福啊。”这句话暗含骨头,殿中各大世家的少年郎君们胡乱的笑了一阵。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听懂陛下的不满?陛下也是个俊的,加之他珠冕金服,在灯火的照耀下,越发贵不可言。一时之间,倒有不少姑子朝陛下看去。——姑子众多,使者不可能选尽。若是能被陛下挑中,既不用背井离乡,去那北方蛮地,而且为妃远胜过当一个玩物般的姬妾,这**不可说不大。一侧的张洇也朝陛下看了几眼,终于,她微微侧头,朝着张绮低语道:“阿绮,陛下可会在我们中挑妃?”张绮哪里知道?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张洇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想他定然会的。”张绮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张洇低低说道:“阿绮,你这次定能平安回府。”是说没有人会挑她么?张绮头更低了,她依然没有回答。这时,另一侧传来一个姑子声,“若不能跟得广陵王,生有何趣?”这声音不小,附近的十来人都听到了。张绮等人同时抬头,顺着那声音看去。说话的,是颍川王氏一个长相娇艳的小姑,约摸十五六岁,她眼大鼻挺,眉目明艳得凌利。一双眼睛,正痴痴地望着广陵王的方向。听到她说这话,她身后的一个中年郎君生气地低喝道:“阿焰!你莫要不识体统!”这个小姑子,竟然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里。她以为广陵王是谁?她想挑就挑的么?那王焰显然是个刚烈的,受了斥喝,她却头昂得更高了。目不转睛地盯了一阵广陵王,在那中年郎君再一次斥喝时,她才低下头。见她低头,众人便移开了目光。就是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时。突然的,那姑子站了起来!此时满殿纷纷,正是热闹时。饶是热闹,因在场的都是世家子弟,倒也规矩得很。因此,王焰这一站,直如鹤立鸡群,耀眼无比!众人一愕间,都转过头向她看来。千数人地盯视中,王氏等人急急地低喝中,那王焰用力甩开身后中年郎君抓着的手,大步走到了殿中。走到离陛下五十步处,王焰盈盈一福,然后抬头,清声唤道:“陛下,阿焰有事相求。”声音朗朗,在穹形大殿中远远传开。“哦?”新帝抬起头来,他似笑非笑地扫过有点急有点乱,颇显狼狈的王氏众人,转向王焰和蔼地问道:“阿焰想求什么?”王焰下巴昂得更高了,她清脆地说道:“阿焰自愿跟随广陵君,还望陛下允许!”这话一出,嗡嗡声四起,直把陛下说的话给淹没了。站在新帝旁边的太监重重一哼,喝道:“肃静!”在殿中重新回到安静后,新帝哈哈一笑,道:“小娘倒是个性情中人。”他又瞟了一眼王氏众人,转向王焰温和地说道:“不过小娘这话,跟朕说没有用,你得去问广陵王才是。”话中的意思,却是准了。王焰低头一福,恭敬地回道:“阿焰谢过陛下。”她慢慢站直,转过身子,走向广陵王。走着走着,一串泪珠儿顺着王焰的脸颊,缓缓滴落。所有的目光都跟着他移动。与王氏众人不同,殿中的诸多郎君,此刻对王焰都是欣赏的,同情的。魏晋遗风尚在,王焰表现出的这种真性情,是时人推崇的。而且南地的文人,对于美女相思含怨的泪,有一种特别的喜爱,很多文人以为,这个时候的美人,是最美最动人的。此刻的王焰便是如此,美妙得让人心疼,纯粹得让人崇敬。这是一个为文则**,唯美最动人,不为传统道德所约束的时代。张绮看着那王焰,暗暗忖道:王氏的这个姑子好高明的手段。若是广陵王拒了她,只怕这宴中大多数郎君,都愿意纳她,便是皇帝,也怜她惜她了吧?新帝虽然是武将出身,可他和南地文人一样,最是怜香惜玉。安静中,王焰来到广陵王身前。在离他五步处,她慢慢停下脚步。缓缓抬头,王焰泪眼蒙蒙地看向广陵王,慢慢的,她垂下眼敛,朝着广陵王盈盈一福,颤声说道:“自十日前见到郎君后,思念至今。阿焰愚鲁,只愿与郎君厮守,比翼双飞,此生不易。”天下的男人,都是多情的。特别是面对如花美人时,很少有人舍得让新鲜幼嫩,自愿**的她们失望。众人同时抬头,看向广陵王。嗡嗡声中,好一些人在低叫道:“应了她!”“广陵王连面也不露,便有佳人倾慕,当真好艳福!”“此番回去,我要写一篇《相思赋》”万众期待中,广陵王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