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姐妹被劫程立春的媳妇余惠兰,走娘家已经五六天了。不是她不想回家,而是她的妹妹余惠敏从京城学校回来了。余家在当地也是大户人家,土地百顷,丫环长工十几个。除了大女儿余惠兰没有念书,老掌柜余富生让下面的两个儿女都送进了学堂,而且都进了高等学府。二女儿余惠敏就是从省里的女子中学被送到北平大学女子师范学院的。在那里,可让这个没出过门的娇小姐大开了眼界。娇小姐余惠敏带回来了北平城里的许多新鲜故事,工人罢工啦,学生罢课啦,游行示威啦。还有警察抓人、军阀混战等等等等。著名的刘和珍、杨德群君就是她们的学姐,当年她们带领着同学们,迎着警察的铁枪和棍棒昂首向前……,听得余惠兰一身冷一身热的。这次余惠敏回来,是奉了老爷子命商订终身大事的。据母亲讲,男方是离此二十几里外冯家庄冯老爷的二少爷,叫冯少川,正在南京陆军军官学校念书。有一张照片拿了过来。余惠敏本来要坚持婚姻自主的,可一看照片,自主的念头不由自主的就瓦解了。照片上那小伙子三七分头,大眼睛,高鼻梁,一身戎装,面含微笑。老父母赞不绝口,说这才是朗才女貌,门当户对呀,真是天生一对;更重要的是,两家相距不远,也能知根知底。高傲的余小姐粉面含羞,悄悄把照片夹在了书本里。不用问,这是默认了。冯少川既是军官学校的学生,又有军务在身,不能说回来就回来。余慧敏既使同意,也不能在家空等,所以不日她也要重返学校,于是就要求到姐姐家走走亲戚逛一逛,抓紧时间再玩两天。余老爷命家人余庆奎套上小马车,让两位女儿坐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停车,不要和闲人说话等等等等。二位小姐点了头,辞别父母,上车而去。余家坪离程家庄也有二十几里路,中间并无山川河流,只有七八个村庄相隔。路虽不平,也不难走。正是麦收时节,放眼望去,一派金黄,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在地里收割麦子。两姊妹坐了许久,额头上早渗出了汗。惠兰看着妹妹俏丽白皙的脸,暗暗为她高兴。想想自己,不禁叹了一口气。想当年余惠兰未出嫁时,也是方圆十多里数得着的大美人儿。唇红齿白,细腰弯眉,只是当年不曾念书,嫁给了家底也算不薄的程立春。程立春有点粗鲁,但他粗中有细,也不乏聪明。家境没有余家大,也算得上殷实富足,有房有地,还有雇工。余惠兰嫁过来,并没受什么委屈。加上程立春为人实在,她也没觉得少了什么,或有什么不如意。可如今见到了妹妹未婚夫的相片,不禁暗暗埋怨爹爹当年不让自己念书,如果念书的话,凭她的长相,也会象妹妹一样,嫁个有学问的人。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她还是很为妹妹高兴的。这次和程立春赌气,纯粹是鸡毛蒜皮。俗话讲:麦稍黄,女瞧娘。余惠兰想去赶庙会置买些东西,好去瞧瞧老娘。程立春说长工老张头回家去了,人手少,地里活儿忙,要她等一等。过了几天,程立春还没动静。余惠兰心内焦急,再次催促。老张头家里有事,还没有回来,程立春还要再等等。现在麦子都熟了,买不来东西,拿什么去瞧老娘,难道空着手去?程立春说瞧老娘啥时都能去,何必非得农忙时瞧呢?他不以为意。余惠兰气急,哪有麦子熟了还不瞧娘的?她不等了,非要去。程立春不管她。她就和程立春较上了劲。可一较劲更不行,她自己又不会赶车,程立春不去,她就得自己走着去,二十好几里路,走到什么时候?于是,她瞅准一个机会,搭上本村程大爷的车回娘家去了……姊妹二人说说笑笑,车夫余庆奎不时也插几句话。过了何家湾,马车叮叮当当走到了一道土岗下面。刚下过雨,车碾牛蹋,土岗下凸凹不平。姊妹二人被颠得难受,又是上坡,马很吃力,她们便下车步行。这时候,从前面驰过来一匹高头大马,白色的马鬃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马背上坐着一位青年男子,络腮胡子,白绸上衣,黑色绸裤,头戴一顶黑色礼帽。男子跨过马车,看了看姊妹二人,扬鞭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惠兰惠敏被看得害羞,便跳上马车,催余庆奎快走。刚下土岗,就听后面又一阵马蹄声响,几匹快马已飞一样向他们奔来。惠兰预感到不妙,催了声快跑,已来不及,几匹马已把他们围在了中间。惠敏立目大喊:“你们要干什么?”那络腮胡子近前,嘴角一扬,笑笑地说:“二位小姐,请跟我们走吧。”惠兰惊慌地问:“你们是什么人,要把我们弄到哪里去?”络腮胡子吼道:“不要废话,跟我们走!”回过头,不由分说,一鞭甩向余庆奎,喝道:“快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就说这二位小姐被绑票了,让他拿两千块大洋送到这里来赎人,不准报官,不然,二位小姐性命不保!”说着招呼一声,一把抓过余惠敏,另一人抓过余惠兰放在马上,扬长而去。余庆奎急忙掉转马车,仓皇地向家里奔去。程立春这时也套了马车,一路小跑向余家坪赶来。家里虽遭了变故,但几个孩子安然无恙,这让程立春非常庆幸。所以他亲自驾车,带着八岁的小女儿,他要亲自接回老婆,给他讲讲这几天发生的天大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