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金牛岭恋情白玉兰是个文静的姑娘,长得挺白。穿一身黑衣黑裤,两条大辫子。她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按理说这么大的姑娘家已该出嫁,由于她原来订的婆家是个富户,在当地也算一霸,她收了人家的财礼后发现对方是一个痨病鬼,想退回财礼。可对方坚决不收,放出话说一定要娶白玉兰。对方并不讳言有病,只说要尽快治病。他们仗着有钱,四处求医问药,就这样耽误了几年。白家是明礼之家,不愿做事太出格,也就慢慢等待,最终那痨病鬼撒手西去,白玉兰才得以解脱。除了寺里送来的斋饭,伤员们的饭菜都由白玉兰做,伤员们不是和尚,还要恢复身体,当然需要较好的营养,程立春和程有福他们不但送来了鸡蛋,也送来了宰好的鸡。有时也有野兔,猪肉什么的。明真看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兰家条件不错,当然吃的就好,小脸白里透红,头发乌黑油亮,体态匀称,青春健美。做为姑娘家,识字虽不多,女红却不错,家务活也见长,做出的饭菜让贵生吃了不想回家。看到贵生爱吃,白玉兰也很高兴,每天变着法儿改善伙食。明真闻见香味摸过来,吸一阵鼻子,擦擦嘴角,犹豫地离去。冯少川躺在病**,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每天盼望着李大齐回来。李大齐已走了四五天,肋骨受伤的队员不能再耽误,只好按白文正临走时提供的地点,把伤员送了过去。真是凑巧,在那里不但为伤员做了手术,还见到了李大齐,李大齐正是为伤员们联系医院来的。李大齐告诉程立春他们,上级党委明确指出:“冯少川和伤员们必须安心养伤,游击队员们现在已由秦刚出任队长。目前日本人虽然攻陷了开封,但黄河开口后,挡住了他们西去的道路。他们不少重武器都被陷在泥水里,汽车、坦克、重炮等等。我们要抓住有利时机,趁机歼灭敌人。”程立春和柳兴旺回来后,向冯少川汇报了上级党委的决定,冯少川这才放了心。养病的日子很沉闷,整日无所事事。白玉兰听冯少川说程贵生胆子很大,一个晚上偷了鬼子两条枪,心中景仰得不得了,追着贵生问:“你是怎么偷的枪呀?”程贵生憨憨地说:“那有啥,随手就拿了呗,有啥可说的。”白玉兰不依,追着问:“你说说,那日本鬼子长啥样?”程贵生说:“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和我们一个样。”白玉兰撇嘴:“你气死我了,怎么连个话都不会说?”程贵生说:“我就是不会说话,有啥办法呢?”白玉兰扑哧笑了,问:“你去那里的时候,哪些日本人都睡了吗?”程贵生说:“是呀,他们不睡,我哪敢拿嘛。都在地上躺着呢,头靠麦垛,头顶有一个篷子,两个鬼子兵坐在一堆火旁打磕睡,头一低一低的,还打着呼噜。他们的枪都靠在一起,我悄悄的走过去,蹲在地上听了一阵,觉得没事。反正天也黑,就算他们发现,我哧溜就没影了,他们肯定找不着我,于是我就拿了一支。因为我要去我姥姥家,拿枪不方便,就把枪藏在离鬼子兵睡觉远一点的麦秸垛里。回来时,他们还在打磕睡呢,我不死心,就又拿了一支,想不到枪架倒了,把他们惊醒了,他们就追我。我跑得快,天又黑,他们看不见路,又不熟悉,打了几枪就不追了,就这样,没啥讲的。”白玉兰笑得眉弯嘴翘,指着他鼻子说:“你还说不会说,这不说得很好嘛,你看这次说得多清楚。”程贵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说:“我也不知该咋说,我嘴笨。”白玉兰在岭上待了几天就被她爹爹白文正接回去了,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了余惠兰。余惠敏当然也来帮她,一半是帮忙,一半是想看看那个叫冯少川的人。余惠敏跟着姐姐来到程家庄就回不去了。日本人占领了余家坪,并且把她的父母亲都杀害了,还占了她家的院子。大水一来,更回不去了,她的家已成泽国,房子院子都没有了。一道金牛岭救了程家庄,也救了其它不少村庄的人们。姐姐家就成了她的家,弟弟不回来,娘家已没有人支撑门面,原来兴旺的家业顷刻间烟消云散。余惠**觉自己象浮萍一样,瞬间便没有了根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回学校已不可能,学校早已南迁,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和姐姐一样早日嫁人生子,安安稳稳过一生呢。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求。现在日本人的魔爪又伸到了黄河上下,大江南北,连他们这样的小县城都被占领,一队队的鬼子兵横行霸道,烧杀抢掠,她一个女孩家能做得了什么呢?余惠敏心思不定,想想自己,想想父母,悲痛上来,有时就和姐姐抱头痛哭一回。这两天她听说了冯少川的名字,感觉到这个人和自己有点关系。那天晚上他并没有看到冯少川被背上来,姐姐去看了一眼,回来告诉她,伤并不重,她心里踏实下来。她很愿意帮姐姐干点活儿,这样不但可以减轻痛苦,也算是为抗日出点力,何况,那冯少川还是为打日本负伤的呢。活儿虽不重,却难为了余惠敏。长这么大,她竟不知做饭的任何技巧,多亏姐姐掩饰,手把手教,她才没有特别难堪。伤员们的伤不算重,仅伤了皮肉,没动着筋骨,没几天,冯少川已能拄棍下地,慢慢行走。言谈间问及对方姓名,余惠敏羞涩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余惠敏失望的是冯少川没有任何反应。余惠敏悄悄拿出包袱里的照片,不是他是谁?一身戎装,正向她微笑的,不是这个冯少川,又是哪个?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兴国寺后院墙角的一棵银杏树下,余惠敏问:“冯队长,你有家吗?”冯少川说:“当然有呀,谁没有家。”“我是说,你有那个,那个,家,就是媳妇,这都不明白?”余惠敏有点嗑巴。冯少川回答:“没有呢,我自幼求学,长大了又到外地求学,日本人来了,就没有机会回家了,哪里会有那时间。”余惠敏问:“那你怎么不回家看看呢?”“太匆忙了,我这次回来,家里人还不知道呢。”余惠敏说:“家里父母说不定正想给你说一个呢。”冯少川笑笑,远望天空,凝思一会,说:“我一到家就身不由已了,家里已经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我一回家,还能做什么事,碌碌无为罢了。”惠敏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拉你后腿呢?”冯少川说:“这个倒没有把握,不过我想,女人总是恋家,是不希望丈夫出去的。”余惠敏说:“那也未必。”冯少川说:“看来你是有些特别。”余惠敏问:“何以见得呢?”冯少川说:“你有一种侠气,让人觉得不同凡响。”余惠敏说:“我感觉不出。”冯少川说:“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呀。”余惠敏也笑了,说:“你高看我了。”冯少川不说话,看着阳光从树叶间洒在余惠敏脸上,显得恬静又美丽的样子,不禁又问:“你有意中人吗?”余惠敏婉尔一笑:“你看呢?”冯少川说:“你这么漂亮,应该会有的。”余惠敏点点头:“你说对了。”说着翻开笔记本,拿出一张照片,贴在胸前,低头说,“他已经陪伴我好多天了。”冯少川扭过头,说:“让我看看?”拿过照片,不禁满脸通红。余惠敏偷偷瞟他一眼,问道:“你看他怎么样,帅吗?”冯少川结巴起来:“他、他、他怎么会在你手上啊?”余惠敏反问:“你说呢?”冯少川没了话,两人都低头不语,偶尔目光一碰,又迅速离开。还是余惠敏胆大些,憋了一阵,索性挑明了,说:“你说吧,行不行?”冯少川想幽默一下,也反问:“什么行不行?”余惠敏不语,低头就笑,冯少川也笑了。由此,余惠敏觉得又有了依靠,有了盼头。冯少川眼前的天空也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