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松爵士,大英帝国印度总督,此时正在西姆拉(当时英属印度的行政中心城市)的总督府后花园里接待自己的老朋友、老同学荣赫鹏上校。这位上校可是帝国鼎鼎大名的探险家,是皇家地理学会的核心力量。当然,作为总督的寇松,更喜欢上校对西藏雪域的描绘。那片神奇的土地,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自从1888年打开了亚东(印藏东端中国关卡)的大门以后,源源不断的羊毛、牛皮、矿产从高处输出,养肥了一大批的冒险商人。他们用世界市场价格的二十分之一的价码从淳朴憨厚的藏人手里换取这些货物,转手就成为富翁。这一点,寇松是很清楚的,对英王政府企图“开发”西藏资源,利用西藏这片广袤的土地来缓冲俄国人南下的政策,总督也是了然于胸。现在,似乎机会越来越成熟了!正是因为这样,一直在岗巴的荣赫鹏被老朋友总督紧急地召回西姆拉,面授机宜。“上校,我不得不对岗巴一线结集如此庞大的军队表示担忧,从岗巴到日喀则,再到拉萨,路途艰辛,军队的补给势必会更困难,对此,我希望您把您书信中的建议再详细的阐述一遍。”总督架着二郎腿,抽着烟斗悠闲地说着。在他和上校之间,没有什么架子和虚礼可讲,怎么舒服就怎么坐,怎么方便简洁就怎么谈。“总督阁下,岗巴藏军越界和扣押我们牛羊的事情,目前还没完全解决,藏军仍然有支数百人的部队扼守着隘口。喜马拉雅山的地形您是很熟悉的,由印度望北进入西藏,只有聂拉木、岗巴和亚东三条茶马古道可以利用。如今,藏军已经有了提防,聂拉木和岗巴的山路隘口都有了大量的藏军驻扎,那,我建议帝国军队,还是从亚东出击,经江孜到拉萨,完成帝国赋予我们的使命!这一次不是1888年了,我们有两万多名英勇的战士,完全可以在西线聂拉木、中路岗巴拖住藏军主力,而我军则东进亚东,趁虚而入!把西藏置于帝国的控制之下!”荣赫鹏在下巴蓄着一绺山羊胡子,隆起的眉弓、深陷的眼窝配上鹰钩鼻子薄嘴皮,在瘦削的脸上还真有点子鹰鸷的味道。寇松抬手挥舞着橡木烟斗。“不、不,这次不是英国政府的意思,政府并没有授权给我们军事解决西藏问题。不过,我们不能象伦敦的那些短视的人一样呆板,我的意思您明白了吗?”荣赫鹏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是他和总督大人联手策划的,对送往伦敦的报告,那可是经过缜密的加工处理,采用了不少的夸张手法的!当然,政府有军事解决的意向也好,没有也罢,目前的印藏边境形势可是一触即发的!听说,俄国人的使者已经到了拉萨,如果再不动手,等到俄国人从朝鲜和中国的东北腾出手来的时候,那就太晚了。荣赫鹏会意地笑了笑,还微微地在座位上躬了下腰,表示对总督的意思已经心领神会了。“亚东,虽然比岗巴离西姆拉远一点,但是道路条件却要好得多,此次军事行动,有麦克马洪准将的帮助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不过,现在已经接近秋冬季节了,在西藏雪域高原上作战多有不便,将军的意思是,现在主要是在三地展开小规模的骚扰性活动,亚东方向也用部分兵力作试探性进攻。这样,我们还可以利用三个月的时间搜集补给,保障作战。”“这一次,您和将军可能会面对中国的新式军队,他们可不是拿着火绳枪的藏军,美联集团我相信您是听说过的,对吗?”寇松其实并不太担心四川新军,毕竟这支军队进入藏区的可能性相当的小,而且没有高原作战经验的部队到西藏,能发挥出多大战斗力?!“那些僧侣不会让其他军队进入藏区的,中国的政府也不愿意冒着惹恼僧侣们的危险。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亚东以北江孜以南没有中国政府的军队,只有藏军。隆吐山一线,完全可以作为我们的前进基地,我想,只要帝国军队开始向北前进,在江孜的那500名中国政府军就会撤退,而和谈的使者就会到来!从战略上来说,攻占江孜,就等于攻占了拉萨,因为从江孜往北直到拉萨,已经无险可守了。”荣赫鹏已经和麦克马洪研究过无数次了,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气候问题。高原上的气候可是没个准数的,说不定就来个连绵几个月的大雪天,那,任何的军事行动就不得不中断,这样一来,中国方面就有时间可以结集足够庞大的军队。英国军队就不得不与之展开决战了……“对付那些没有开化的人,我们需要用文明的谈判和强大的武力相结合的方式与之打交道,这一点,请上校先生务必贯彻始终!请您记住,政府不愿意花太大代价换取西藏,投机的政客们把持了政府和国会。作为总督,我只能给您这样的支持了,再多,就超出了我的范围。”寇松并不担心这次军事行动会失败。多少年来,英国都是出动少量的军队和一些战舰,就可以把中国首都轻易地拿下来,从而得到巨大的利益。如今,印藏边境结集的军队数量,远远超过了八国联军时英国的出兵数量。当然,这是因为从南部非洲调回来大量的部队,那里,已经结束了战争,不需要再驻扎20万帝国陆军了。作为军人,荣赫鹏渴望功勋,以及功勋后面的贵族身份。功勋从哪里来?战争,是获取功勋的有效途径,对西藏的战争,更是有绝对把握赢得胜利,得到勋爵的战事!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所做的已经够多了!在这个事情上,上校和总督是一体的……寇松千方百计地用各种理由征集到了两万多军队,能够交给麦克马洪和荣赫鹏直接指挥的军队就达一万七千多人。其中有光荣的印度锡克旅,强悍的廓尔喀旅和精锐的帝国本土陆军一个旅,这样庞大的部队足够可以在西藏立足,能完全控制这片土地!因为,他们的对手是拿着火绳枪和大刀的藏军,是拿着老式单发步枪的清军,也许还有不适合高原作战的四川新军。胜券在握啊……隆吐山,这座与西边的珠穆朗玛峰相比矮小了不少的山头,曾经见证了1888年的战争。那是一场惨烈而耻辱的战争,也是一场极为不对称的战争!在那场战争里,无数的藏族男儿葬身在英国人的枪口下,而隆吐山本身,也被英国人的枪炮,远远地隔离在青藏高原的大怀抱之外。山下,一队队的英国军队在结集,一车车的物资从远处运输过来,而更多的侵略者,还在从南边,从西边赶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了!隆吐山在向北遥望,想看看藏族儿女们有没有做好准备,迎接侵略者的入侵。她,在担忧,在担忧1888年的悲剧再度出现……泽登和当错的快马经过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拉萨,驻藏大臣的衙门已经在望了。两人相视着笑了笑,跳下马来,这样骑着马进入拉萨,是对圣洁的布达拉宫的侮辱,是虔诚的藏人绝对不愿意干的事情。牵着马,带着满面风尘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两人来到驻藏大臣衙门口。“德龄公主有家信给裕刚大人。”泽登早想好了说辞,在这里,督办大人的名号就没皇家公主的名号吃香啦!“你们……你们怎么会有格格的信?”门口的护卫有一个把总服色的中年人,他显然是这门口护卫们的头头。两个藏族小伙子带着德龄格格的信?没道理啊!得问问,别是假的,那大人可就要军棍伺候了。“格格下嫁给四川新政督办龙剑铭龙大人,这事您知道吧?”泽登不答反问。“知道,那可是朝廷对龙大人的恩遇啊!”这把总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说着朝廷还抬手拱了几下,这让泽登确认这家伙是个旗人。“我们是在龙大人手下新军当兵的,刚好是藏人,熟悉路,所以格格和大人就把我们打发出来送信了,大人,您看给通报一声?”泽登这个时候才亮明了身份,他可不打算给这把门的塞点什么物事,咱四川没那习惯(实际上也就刚改没多久)。把总也不敢伸手,别看对面的是藏族人,可他们背后是格格和四川的龙大人,嘿嘿,快去禀报,别误事!惹不起的主儿。“等等!”那把总留了一句话,径直小跑着望里边去了。裕刚正好在衙门里愁着呢!南边的警报迭次传来,送到北京的折子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回音,朝廷究竟要如何解决这个事情。是和是战,得早拿主意啊!如今,藏军都开始动起来了,几个代本的军队在往南开,可作为大清帝国在西藏的军事存在,手里几个营的清军硬是不敢动!一是怕英国人借此找个口实,说清军先动手;二怕三大寺和噶厦政府误会,毕竟现在没有圣旨,南边也没有响枪,清军一动,难免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的非议。如果这样的话,那倒是未战先乱了!裕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噶厦走上一遭,同时命令属下的清军开始暗中准备着,随时接应藏军。裕刚刚要跨出门口,就看见卫队的把总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难道有什么急事?这家伙,快40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唉!怎么摊了这么个亲戚!“大、大人,格格派人给您送信来了,人就在门外呢!”把总带着讨好的笑禀报着。“格格?谁?”裕刚一时还没想起是哪个格格给自己送信。“德龄格格啊!您的大侄女,这不跟我也有点亲吗。”把总见裕刚还没反应过来,连忙说了个清楚,最后还不忘捎带着给自己脸上贴张纸条——俺是德龄格格的亲戚!“德龄?哦,快请人进来。”裕刚这才明白,这么个远堂亲很久没有来往了,大概在裕庚出使法国前几年就没交往,今天,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谁不知道德龄在老佛爷面前得了宠,封了个没衔头的格格,嫁了个美国财主二品督办,正是喜气盈门的时候,怎么想起自己这个在西藏吃闲饭的族叔了呢?泽登和当错不得不跟着一脸笑容的把总小跑着进来,迎面就看见大堂门口立着个50来岁的官员,看服色,应该是三品驻藏大臣裕刚了。“给大人请安”。泽登拉了当错一把,两人一起扎了个马下去。“起来吧,德龄格格的信呢?”裕刚看见原来是两个藏族年轻人,心里也就半信半疑起来,这两年轻人能搭上德龄?泽登自然不知道裕刚心里在打鼓,反正先把信呈上去再说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信来,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对裕刚不招呼自己两人进去坐坐,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人家在西藏拥有最高权力的人之一啊!(西藏拉萨三大寺、噶厦政府、驻藏大臣)裕刚掏出信抖了开来,眯着眼睛看着,越看心里疑问越多,越看心里也越激动。什么事啊这是,如此重要的信竟然让两个藏族娃子送过来,万一…….不对!得问问,这信可不知道真假啊。“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得到这封信的!?”裕刚做出了威严的样子,语气也非常的严厉。他可不想从藏族娃子口里听到什么假话,吓一吓还是必要的。“回大人。”泽登微微鞠了个躬,不慌不忙地说着:“我叫泽登,是巴塘刻卢土司的儿子,四川督办龙剑铭大人编练新军把我招了进去,现在担任新军山地团一营一连连长。这封信,是督办大人的卫兵,马维骐老提督的孙子马守禄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尽快交到大人您的手上,他说是夫人,噢,格格给您的家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裕刚见泽登说话的时候神色正常,而且说的内容倒也跟信上的吻合,终于放下点心来,对这封信的真实性相信了八成……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