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珍少将带着整编师到达义县后,立马派人去北票把王英锴将军“请”了过来。两人同是北洋旧将,私交一直不错,所以王士珍知道,对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王英锴非“请”不可!整编师一旅在廖传书准将的带领下控制了大凌河南边的金岭寺,二旅三旅则在义县城关和周家屯、上园一线替换下鏖战一夜的四师部队。王士珍在南门楼上默默地等待着王英锴,注视着从城门下经过的四师和整编师部队。从战报上,可以想像到一些昨夜激战的惨烈,可当将军亲眼看到从前线撤退下来的官兵们时,才真切地感知到北洋四师为维持义县——北票阵地付出的努力。一队队掩饰不住疲倦也掩饰不住眼光中放射出骄傲神采的四师官兵,他们几乎是互相掺扶着退出阵地的。14个小时的激战,让11700多战斗人员的北洋四师减员五分之三。在最关键的黎明时分,王英锴师长甚至亲自带着警卫营和司令部勤杂人员出击,夺回了573高地!一支从总部到一线各部眼中的弱旅,硬是在四倍于己的日军面前顽强地坚守着阵地,为整编师的接防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因此,与四师兄弟们相对而过的整编师官兵们,眼中流露出尊敬、关切的神色。苍白的语言已经不足以表达整编师官兵的敬意了!只有眼神的交流和默默竖起的大拇指是最直接的情感表达方式。王士珍在城楼上看着、数着,观察着四师官兵身上褴褛的军装和血迹斑斑的绷带……作为北洋军旧将,王士珍是最受龙剑铭看重的一位。并不是因为王士珍是马弁出身,也不是因为王士珍本人在彰德的表现,而是历史上记载的这位北洋三杰的头一位,是不耻内战、不沾政治的真豪杰、真军人!只不过跟错了人(袁世凯和满清朝廷)而已。由此,龙剑铭放心地让王士珍统领北洋整编师。这个师以北洋第三镇为基础,补充了大量的后备军和军校生,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支国防精锐。不过,目前的形势不能给整编师更多的时间去改变战术观念,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熟悉刚到手不久的新式武器!王英锴气冲冲地走上城门楼,他的军服跟普通小兵一样,到处是挂破、划破的窟窿,白色的棉花就从窟窿眼里绽了出来,又被硝烟熏得有些发黑。将军的头上没有戴军帽或者是钢盔,因为那里缠着绷带。“剑川兄,剑川兄,怎么挂彩了?不妨事吧?”王士珍听到脚步声,连忙迎了上去。“聘卿大哥,为什么放弃三宝和北票?!那是兄弟们用血汗浸泡过的阵地!”王英锴一把拉住王士珍质问着,昨天夜里,他是在北票和三宝之间的阵地上用血战保卫着国土。可整编师一来,接防不说,还直接把北票留给日本人。整编师的部队硬是钉在大凌河以南的金岭寺不挪窝了!“你的整编师不去,我带四师的兄弟们继续坚守北票!”“剑川,听我说,听我说!”王士珍早料到王英锴这个比自己小了10来岁的兄弟要发脾气。换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一样想不通!“赵司令有交代:敌情有变啊!锦州方向上,咱们在松山狠揍了日本第三军,在义县—北票方向上,阻止了第二军。那,大山那老杂碎会怎么想?王坤参谋长给大山把了脉,料定他会让第二军用全力进攻北票——义县,一方面是试图打通锦州西北方向上与日军主力的联系;一方面是吸引锦州南面我军来义县增援,甚至是凌海方向上西北纵队的增援。这样一来,锦州之敌就可以用少量兵力防御南面,抽出主力配合第一军强攻凌海!北票到锦州与凌海到锦州,走凌海路更近、更方便。所以,咱们这里虽然打得热闹,但始终是配角啊!日本第二军有三个半师团加强骑兵、炮兵部队。咱们把兵力分散在义县—北票,防守的难度增加不说,还给小鬼子造成了分割我军的机会。要真那样了,咱们这个配角的安危就要牵动整个战役重心转移。咱们要在锦州歼灭第三军的打算就会落空!剑川,赵司令的决定是对的!他能带着川军上西藏高原打败英国人,也能带领咱们消灭小日本!你看,北票在邙牛河西,大凌河北,在乌棱台骑兵旅撒出去以后,已经没有战略价值了。咱们把兵力集中到金岭寺至义县城关一带,进退自如嘛!”王士珍边说边用城墙上的残砖角给王英锴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边说边画边指点,把司令部的意图说了个清楚。“咳!你那传令官真是没用!怎么就不给我说清楚呢!”王英锴认错服气之余,还拉上了整编师的传令参谋,总得给自己的鲁莽找个台阶下啊。“聘卿大哥,咱哥俩没说得。把金岭寺交给四师,怎么样?”王士珍一听,马上把脸一板,道:“不行,赵司令、周司令给你的任务是撤下来休整,接受补充和整训!四师打得真不赖,咱脸上也有光彩啊!剑川,你不知道周司令怎么说的吧?他说啊,北洋四师个个是好汉,三宝一战足以扬名天下!赵司令的意思是让四师休息一下,整编成国防军整编第二师,人家把咱们当自家兄弟看呐!你看看我的部队,手里的家伙比老北洋强多少倍?你啊,偷着乐去吧!”王士珍说到这里,看着王英锴阴晴不定的表情,语气也从严肃转为轻松。“说实在话,剑川老弟,你的四师想休息我还不干呢!这样,你先退到章吉营和巴图营子那边休整,尽快编组一到两个团出来,划给我用用,怎么样?”“成!就这么定了!”王英锴爽气地一挥手,答应了王士珍的要求。其实,四师到现在也只能组两个团的编制了!整编师这样要求,实际上就是四师整个也参加了下面的战役。有仗打,***把裤衩脱了送人都可以,只要官兵们不掉卵蛋就行!王士珍目送着王英锴一步一跳的远去,三十多岁的人还象个快乐的孩子一样。想想自己,在满清朝廷和袁世凯麾下这么多年,参加过在朝鲜的甲午战争、镇压过义和团也巴结过洋人,直到今天才指挥着健儿们来到国战的战场上,为整个民族的独立和尊严战斗!此生有此际遇足矣!奥保巩大将的指挥部设立在九道岭的南山脊上,从这里用望远镜可以看到义县城关。镜头里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凌河河**,依然是厚厚的冰层,而西边的支流——西河也是一样的光景。大将取下了望远镜,担心地朝着西南天空中的太阳看了一眼。再有几个晴天,大凌河的冰层就会开始解冻了!三天,三天的时间里,第二军要拿下义县!昨天晚上的战斗,想必已经把对面中国军队的大部分力量吸引到北票去了。再过几分钟的时间,第二军要对义县实施总攻击,力图一举拿下义县城!披着白色披风的中国军队,在对岸日军的眼里跟周围的景物融为了一体。在中国作战的三年时间里,日军上下体会到了不同的待遇。日俄战争的时候,有很多中国百姓自愿为日军带路、侦察、提供俄军情报;可现在,中国老百姓连影子都见不着了,据说在宣战前后,就搬迁到山海关内的收容营去了!现在,日军整个就是在雪地上的瞎子,时不时还被背后的蒙古骑兵咬上一大口……背后,传来了沉闷的响声。那是山炮和重炮在射击。接着,日军士兵就听到炮弹从头顶飞过的“忽忽”声,然后,对面的中国军阵地上就炸处了一朵朵火花,腾起了硝烟。炮击开始后的第10分钟,军曹们的吆喝声就在身边响起来了。日军一线士兵纷纷从短浅的工事中猫腰站了起来,在军官们的指挥刀指示下向前、向前!大凌河北边的河岸上,草黄色的日军密密麻麻地向前推进。王士珍此时在北关的城楼上,这里,就是他的指挥位置。北关出城不到800米就是大凌河!也就是说,他的指挥位置相当地靠前,处在日军炮火的直接威胁下。在这里,王士珍少将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岸白色雪地上突然冒出的草黄色身影;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整编师三旅阵地上的炮火。“告诉炮兵,等第一波敌人过河四分之三后射击。哼!这些小鬼子,老子让你看看中国大炮的威力。”王士珍下达着命令,身后自然有参谋军官在纪录,把命令传递到部队中去。老家在直隶正定的王士珍早年参加过甲午战争,对东北的地形民情也比较熟悉。他知道,二月里看似扎实的冰河床,在炮击过后会出现松动,将给日本人的进攻带来不小的麻烦!日军阵地上,丹麦麦德森机枪吼叫起来,这种1902年才出现的所谓轻机枪,并不象中国国防军装备的轻机枪一样适于进攻。相对沉重的枪身限制了它的使用。而大凌河240米左右的宽度也限制了它射击的效果。一线阵地上,大多是北洋军的老兵了。在日军看似猛烈却效果不大的火力下,官兵们呆在掩体里显得很镇静。每个班正面只有50米左右的宽度,只有一个班长或者副班长露头去观察敌情。而排正面是两个班正面之和,一个班都放在二线。连正面又是两个排正面,仅仅220-300米,但是纵深却达到了500-800米。各连的迫击炮集中到了营机炮部队,因为营级火力分队现在配备了在堑壕中使用的炮兵观瞄潜望镜……梯次弹性布置兵力打防御战的要义,在两个多月的整训中得到了充分的贯彻。日军在义县北关一线的攻击部队是联队规模的,在后面,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联队攻击集群。草黄色的影子越来越大,王士珍甚至能在望远镜里看清日军士兵脸上无可奈何又惊惧的苍白表情。可能,昨天晚上的血战给日军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影响,也许,是松山之战的结果已经被这些日军所知悉……4000多日军排成相对国防军进攻队形而言密集的散兵线,在前进几步一轮排枪的磨磨蹭蹭的行动中,逐渐接近了国防军阵地。设置在义县东南奉国古寺附近的师属炮兵团开火了!赓即,在南关的旅属炮兵和阵地上的营团炮兵也相继开火!呼啸声瞬间越过头顶转变成河**的接连爆炸,整个大地在颤抖,冰面在炮弹爆炸的剧烈撕扯下开始不稳定起来。当然,炮弹的目标并不是大地和河冰,而是日军一线攻击部队的尾部。炮兵的火力在大量杀伤日军的同时形成了一道火力封锁线,达到了杀伤与拦阻的双重效果!轻机枪带着显得轻飘飘的“嘎嘎”声伴随着重机枪“嗵嗵”作响的铜音在阵地上嘶吼起来,把子弹以每分钟200发以上的速度向遭到炮击而慌乱的日军倾泻。整编师密集的火力配置完全出乎日军的意料。昨天晚上的攻击,日军遭遇到的中国军队并不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啊!一排排的日军中弹倒下,后续的人潮又向前涌来!很明显的事实是:退后要遭受炮火的杀伤,待在原地则会遭遇不稳定的冰层带来的危险,只有前进!前进才能夺取中国阵地,才能相对安全一些。因此,还有理智的日军士兵在军官的吆喝下,裹挟着那些已经吓得一口苦水的家伙们向前。不停地跑动,不住地拉栓放枪,不时地拽出新配发的木柄手榴弹,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胡乱扔将出去。半自动步枪搭在了阵地上,国防军的官兵们沉着地瞄准着,等待着敌人进入100米以内后长官的号令。现在,那些刚开始培养的所谓狙击手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放枪,才能形成强大的步枪火力,配合着大炮和机枪,把那些可怜的草黄色人形动物打倒在河滩上……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