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蔚的话

徐邵文、郭松龄等认真了起来，安静的听着蒋光鼐讲述。“当时我们驻扎在肇阳，那几天每天早晚都有工人罢工、农民闹事，还有一些学生仔不好好上课，跟着满街的去游行。原本这些小事只要不闹大，李耀汉将军也根本不会去沾惹什么，可是有一天不一样了，革命党派人在肇阳做了一些思想工作，让工人和学生闹得更凶了，游行队伍把铁路和干道都堵上了。”蒋光鼐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微微有了一些变化，但是还是带着一副笑容。他继续说道：“李耀汉对这件事自然恼怒不已，他下令派兵进入县城，驱散这些游行闹事的队伍。当时我们工兵营第七连距离县城最近，因此首当其冲被派了过去。其实想必诸位也应该很了解，这些民众只不过是处于对中华主权的维护，才会如此，所以当我接到命令的时候，倒是显得很进退两难了。”徐邵文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蒋光鼐想说什么，如果蒋光鼐当时派出了士兵上街镇压这些民众，那么他就会成为民众们心中的反叛分子。这种背黑锅的事情，对于徐.邵文来说也是深有体会的。不过当年郑汝成要他派新兵在上海街道镇压游行队伍，自己还是有借口推拖了，同时加上上海督军的身份，郑汝成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了。“那在这个时候，就是仁初班长就.帮你忙了？这倒是一个大忙啊，蒋兄快说说看。”徐邵文不由更期待的追问了道。蒋光鼐到这个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仁初确实在这个时候帮了我一个大忙。李将军一便催我的连队进城，但是我却一直在拖延着。而仁初来到肇阳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识了肇阳县城中学的一个女教师。当即，他就自告奋勇，让我不要把士兵带进城去，他自己一个人进城劝散人群。”“女教师？”郭松龄夹着一口菜，差点没噎住，不由另眼.相看了段云峰，哈哈大笑了起来，“哎呀呀呀，仁初班长啊仁初班长，难怪你第一次队附勤务的回来，向我讲了一大堆趣事，但是第二次回来之后却哑口无言呢。”林蔚也笑眯眯的在一旁推波助澜，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呀！是不是，湛侯兄？元璋兄？”葛敬恩和贺国光两个人马上会意，纷纷唏嘘大.笑起来。段云峰连忙罢.了罢手，说道：“瞧你们想哪去了，我队伍勤务刚下火车，肇阳人生路不熟，连队也没派人来接，当时就在火车站认识了这个女中学老师。人家好心肠帮我指路，因此我们才认识了。”“诶，诶？不管你怎么说，一男一女总算是认识了。”郭松龄丝毫不给段云他讨饶的机会，“你丫的太没厚道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你早先说出来又没人笑话你，是不是？还以为是老清朝那时候封建呀？”“茂辰，你想歪了，我和人家是清白的，只是朋友而已。”段云峰苦苦的笑了笑，解释的说道。“你还别解释，这解释就等于掩饰，是不是？”徐邵文cha了一句话，“这掩饰呢，那自然就是事实了。”“哎呀呀，文远的话真精辟。”林蔚砸了砸舌头，向徐邵文伸了伸大拇指，然后又对段云峰说道，“仁初班长，认了吧，大伙一定凑喜钱给你把这办了。”段云峰简直是哭笑不得了起来。“好了好了，先饶仁初班长一回，咱们继续听蒋兄说下去。”徐邵文很合适的把重点有扯到了蒋光鼐身上。蒋光鼐看着一众老同学闹完了，接着说道：“当时仁初还真是去了，不过花去了两个多小时，在那个女教师的帮助下，只是遣散了学生游行队伍，而工人和商户却依旧霸占铁路和干道不走。”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最后还是闹大了，我的连队虽然没进城，但是其他部队却总算赶在了我的前面，把工人和商人都赶走了。”“是吗？那，当时有出什么意外吗？”徐邵文关切的问道。蒋光鼐叹息的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有说话了。所有人于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段云峰。段云峰神色也难看了一些，沉重的说道：“两千个士兵开进了城，这能不出事吗？”“不知道是哪个连队的长官，竟然下令开枪了，当场打死了十七个人。”段云峰顿了顿，接着说道，“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些游行的队伍原本都散了，只是还盘踞在城内的士兵依然不肯退去。他们收到了消息，说城内有革命党造乱，所以挨家挨户去搜查。这些所谓的搜查，说白了就是抢劫。”徐邵文对李耀汉这个人的历史不太了解，但是从二十一世纪一些史料中可以看出，李耀汉这个人事迹算是低劣了。李耀汉是那种明显的小派系军阀，风往哪里吹，人就往哪里倒。先是以北洋军阀身份起家，后来看到袁世凯称帝，全国斥声一片，又灵机一动投kao了护国军。后来袁世凯称帝之事平息了，李耀汉又被北京政府任命为广东省长。据说在从他创建肇军到出任广东省长的这二十多年来，他搜括了辖内地区不少油水，就在他卸任之后俨然已经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了。虽然从肇军里培养了不少名将，诸如蔡廷锴、蒋光鼐和陈铭枢，但是毕竟这支军队是属于地方中的地方军队，或迟或早都避免不了被整编的命运。在酒席接近尾声的时候，段云峰才向徐邵文透lou了为什么蒋光鼐会跳槽跟着他们一起来到15师。正是因为去年五月蒋光鼐的连队没有奉命进入肇阳县城镇压游行队伍，所以让李耀汉感到很不高兴，同时在加上肇军中李耀汉嫡系军官的排挤，让蒋光鼐感到压力很大。后来段云峰回到陆军大学之后，两个人来不断保持通信。段云峰在一次信文中偶然的提到了自己毕业后的去向，决定与郭松龄、林蔚等人前往山东投奔旧友徐邵文。对于徐邵文的名声，蒋光鼐早就有耳闻了，当即回信中也不断透lou自己在李耀汉麾下不甚快意，期待另谋出路。直到今年四月份陆军大学第四期毕业，郭松龄、林蔚和段云峰等人就结伴先来到了广东，鼓动了蒋光鼐一同前往山东了。郭松龄和林蔚他们都知道徐邵文现在大缺将才，带着蒋光鼐过去，也算是一个见面礼了。徐邵文了解了始末之后，对蒋光鼐还有这样的境遇感到惊讶。如果自己没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话，蒋光鼐难道还真的得委屈忍受到1919年肇军解体？酒宴过后，徐邵文亲自送几位老朋友和蒋光鼐出了官邸，并派车送他们回到临时下榻的地方。站在官邸的台阶之上，他略带醉意的对他们说道：“今日既以同学之身份招待各位，从明日开始，我便会正式安排诸位任职，那日后大家就是共同患难的袍泽兄弟了。”他的这句话表面上很客气，但是却隐含了另外的一层意思。今天你我不分尊长，不分司属，痛痛快快的叙旧、喝酒和开玩笑，这些都是没问题的。但是从明天开始，既然已是15师的军官，就当以军职而论了。郭松龄、林蔚等人都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这个意思。————————————————————————————————————第二天，徐邵文找来郝劭光简单的商议了一下，对于新的军官加入，而且即将委以高等职务，这种事情一定要去自己的亲信商议一番，不然亲信的心中总会有一种阴影，怀疑着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代替。尤其是针对郭松龄、林蔚这帮未来的大角色，不仅不能太过压制这些新来者，同时也要调整好旧部下的情绪。郝劭光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在上海军警营办事已经许多年了，人情世故、大局思想以及个人城府他还是有相当的原则性的。他知道郭松龄、林蔚等人是徐邵文的同学，而15师现在也正式缺人之际，于是在与徐邵文商议的时候，尽量不以私心偏测。最后，徐邵文和郝劭光决定，将段云峰任命为33旅旅长、郭松龄为34旅旅长，这两个人都是陆军大学的背景，为了不让他们觉得有徐邵文这层关系，而桀骜不驯，所以让夏国桢和萧安国压着他们。至于第35旅，因为是徐邵文的直属部队，所以旅长的人选要慎重许多。在郝劭光的建议下，徐邵文任命蒋光鼐为35旅旅长。毕竟蒋光鼐并不是陆军大学毕业，不会像郭松龄、林蔚那样能感受到会有徐邵文的照应，更何况自己由一个小连长连跳三级成为旅长，自然会感恩戴德，怀抱知遇之恩，因此会兢兢业业的做事。而贺国光则被委任为二级炮兵师师部总参谋长，直辖102炮兵团。这样一来，孙建业也可以压着贺国光了。徐邵文考虑到葛敬恩在历史上是航空署总长，倒是对建立一支空军部队有了想法，不过现在谈这个还过于早了。他将葛敬恩调到青岛市出任市长，兼管青岛市预备役司令部总司令，希望能将其培养成一个军政全才。如今由督军参谋处改为将军府参谋处的战略策划部队，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短缺人才的部队，徐邵文早就打算让林蔚出任将军府参谋处副总参谋长。但是考虑现在林蔚也只是军校毕业，副总参谋长这个职位予之过早，所以就任命其为将军府参谋处参谋官。就现在看来，徐邵文完全可以把自己的部下分成两个派系，一个就是自己的嫡系旧部，萧安国、孙建业、夏国桢、郝劭光和谭少阳等人为主要代表；另外一个就是陆大系，郭松龄、林蔚等人可。徐邵文当然不希望两个阶层会出现恶性竞争和排挤，但是必要的良性竞争还是允许的。嫡系旧部并不代表永远牢kao，而陆大系也不总是代表有野心，他所期待的，是两个派系的军官必须在自己的宏观调控之下，能够相互钳制。四月二十日，徐邵文便派人给郭松龄、林蔚等人送去了制服，同时也让武官处给每个人安排了副官。从这一天开始，郭松龄、林蔚等六人就正式走马上任了。因为郭松龄、段云峰等人都是要前往军部驻地去上任，所以这一天接到命令之后，就前往各自的驻地了。就算是35旅旅部在胶州附近，蒋光鼐也是匆匆的赶到的军队的驻地去了。唯独林蔚做为将军府参谋处参谋官，是留在将军府上任的。毕竟是阔别已久的老同学，徐邵文带着林蔚在胶州市区驾着小车，闲逛了几圈。在车上，林蔚看着被徐邵文打理的蒸蒸日上的胶州市，忍不住赞佩道：“徐将军，果然是不能以年龄而论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日本作战到建设，胶州已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其实只要每个城市的军政首领能够潜心下来，偃旗息鼓发展内政，也会有如此的境界了。”徐邵文呵呵笑了笑，随口应付了道。他当然知道自己所说的是风凉话，现在要各省督军偃旗息鼓，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算了。林蔚沉默了一下，最终叹息了一声，说道；“只不过，恐怕胶州的繁华之日持续不了多久了。”“哦？此话怎么讲？”徐邵文微微诧异了起来，不知道林蔚怎么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林蔚自愧的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是随便这么一说，徐将军切莫在意呀。”“蔚文兄，你这是故意在吊我胃口了？咱们都这么熟悉，而且胶州关乎的可并非是我徐邵文的荣辱，我整个15师可全部都寄托在此了。蔚文你昨天可以不说，但是今天你已经是15师的人了，自当为发展而出谋划策了。”徐邵文嘿嘿的笑了笑。林蔚之所以不想急着表lou自己的看法，倒不是因为想要卖关子，而是担心徐邵文会以为自己故意卖弄，显得急功近利似的。不过现在徐邵文既然这么说了，他无论如何总得开口。“那蔚文倒是想先请教徐将军一个问题。”“不妨，直问。”徐邵文坦然的说道。“徐将军是决定将山东东部做为15师地盘，还是做为15师的跳板？”林蔚脸色略显正经的问道。徐邵文微微有些愕然，林蔚的这个问题果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过来，在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的反问道：“蔚文兄以为这两者有什么别论吗？”“前者则是15师将以山东东部为基地，洪武将军也将努力将心思放在这里，潜心去发展、营造和捍卫。而后者，则山东东部仅仅只是为短暂栖身之地，等到时机成熟，则退出山东而另谋更高明的出路。”林蔚不假思索，反应极快的侃侃而谈了起来。徐邵文笑了笑，又问道：“蔚文兄，以你的口气，似乎山东东部不是久居之地呀？”林蔚叹息了一声，坦白的说道：“诚如，山东此地地大物博，矿物繁多，又是沿海省市，论贸易论资源，都是首屈一指的好地方。但是，眼下以15师的能力，这个地方不是不能吃，而是暂时吃不下。”“暂时吃不下？”徐邵文显得诧异起来，他觉得自己连日本人都赶走了，美国也是力挺自己的，山东这个地方未尝不能站稳脚跟。“徐将军试想一下，假如当权者忽然下令，让徐邵文解甲归乡，那徐邵文当如何自处？”林蔚突然问道。徐邵文到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情况，似乎发生不易呀。袁总统……袁世凯在这个时刻，已经是块要面临众叛亲离了，以他此时命令的权效性，恐怕无法动摇我的根基。”不过他的话刚说出口，就忽然意识到一点！“呵呵，恐怕徐将军看错了，我所指的并非袁世凯。”林蔚神秘的笑了笑。徐邵文恍然大悟了起来，正如自己所意识到的，袁世凯既然已经是快要到末路的人了，那么自然而然不必去理会他。但是一旦袁世凯下台，那么他的继任者将会如何收拾全国混乱的局面呢？按照历史上的顺序，袁世凯下台之后，是黎元洪继任总统之位。黎元洪这个软柿子、“泥菩萨”（武昌起义黎元洪被推为湖北都督，当时因为不敢管事，所以被部下称为泥菩萨），要兵权没兵权，当然不敢乱来。徐邵文是不会怕黎元洪的，但是黎元洪上台不久之后，在府院之争当中与段祺瑞掐的死去活来，最后让张勋捡了一个小便宜。张勋的复辟不久又被段祺瑞带兵打退去了，于是段祺瑞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一任掌权者。想到这里，他眉宇渐渐拧了起来，脸色也开始有了变化。林蔚说的没错，因为他占据了原本是属于皖系的山东，这个梁子自然与段祺瑞结下了。当段祺瑞执掌大权之后，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下达一个免除职务的命令，那么自己根本就无法反驳。到那个时候，即便徐邵文想要要选择拒绝从命，但是以15师再加上115师两个师的兵力，怎么可能斗得过势力遍布五个省的皖系军阀？冯国璋虽然说过结盟，那不过只是一句空口无凭的白话而已。山东是一个极为枪手的地方，等到皖系来收拾山东东部的时候，直系军阀指不准还会在背后阴15师一把，以图谋求一些便宜呢。---按照规划，该去四川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