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陆云川受命造访八路军一九三八年末的重庆陪都,后方医院里的陆云川倚靠在病**,旁边是前来探望的55旅军官,副旅长郜忠良和参谋长程轩杰见旅长好歹从生死线上挣扎捡回一条命,心里都宽慰了很多。当陆云川知道自己是靠输血争得一线生机时,刘山惭愧的低下头,陆云川抬手吃力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你我能置生死于不顾,这点小事又何足道哉,就不必计较了。”……55旅军官们给陆云川带来一点额外的消息,或许可以称之为好消息:自中日开战,陆云川率部驰骋沙场,从华东一直打到华中,几经大战恶战,九死一生,拔得赫赫战功,远近上下皆知张维兴门下有这一员如此悍将,因其师学德国军事,年轻有为而军阶又低于闻名遐迩的****名将邱清泉,配其乃军中新起之秀,人送雅号:“德国小将军”,就待陆云川出院以后接受国防部和军委会多枚战功勋章一齐补发的特殊表彰鼓励。……几天后,张维兴专程前来看他,见陆云川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血色,自己也遂放下心来。看陆云川气色还算不错,两人于是谈起军国之事,张维兴坐在床边,先叹了一口气,“云川,你知道吗,时下国家的处境十分艰难,可以说说是四面楚歌……”陆云川不解,但他知道,日军攻取华中广袤地带以后,中国现在几乎大半的国土已经落入日本人手里,就国民政府这剩下的半壁江山,也都尽是些破落偏隅之地,从这一点来说,政府举步维艰也是常理之事。张维兴解释着自己的愁叹,“自中日开战以来,英国把持的国联置日本侵略中国于不顾,阻挠而且拖延中国呈交的要求世界各国惩处日本的申诉,一切敷衍了事。美国伙同英国口口声声宣称‘保持友好公正的立场’,眼看着两只实力相差太多的对手惨烈相争,自己坐到一旁隔岸观火,实际上已经是在公然偏袒日本,姑息纵容日本的侵略行径,以保住他们自己国家在东南亚和远东的利益。现在,英国受日本的胁迫,在中国最困难的时候关闭了滇缅公路,切断了经由东南亚和香港援华物资的运送,另一方面却大做军火贸易,大量向日本提供军火、钢铁、油料等战略物资,仅仅七七事变一年,美国运往日本的战争物资就占日本总消耗的绝大部分,英国不禁提供日本大量军事器材,更是日夜兼程的帮助日本运输军用物资,厚彼薄此,让人寒心啊!先前的武汉会战,也只有与我们一向关系紧张的苏联为了自身安全利益才予以援助,虽是杯水车薪,但毕竟也缓解了****的困窘……”陆云川沉吟半晌,“主任,国与国相交历来讲求实际利益,他们眼里所谓的朋友也难有什么真正的情义,今天是敌人,明天就可能联手成为盟友;今天相扶相携,明天也有可能各奔东西甚至反目为敌,英美如此对待中国,势必有朝一日自吞苦果。既然已身处艰难境地,我国民就更要发奋图强,我们不能坐等这些靠不住的国家来帮助自己,等我们自身成为强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时候,就看他们怎么拉下他们所谓的自认为尊贵的脸面,跟我们解释这些当初出卖中国跟日本进行肮脏交易的事情吧!”张维兴点拨着陆云川:“不能义气用事,事关国家生死存亡,又逢我们装备低劣,注定我们要有求于人。委座能不屈服日本和英美的两面压力坚持抗战已属不易,可当下党内有些人置广大前线抗战官兵奋死抵抗之意于不顾,急于卖国求和,让人堪忧啊!”“那就抓住这些人杀一儆百!让世人知道凡卖国投敌者,杀无赦!”陆云川恨恨不已。张维兴心里也赞同这么做,可事情远非那么简单,“不可!如果行事鲁莽,反而会造成抗战后方局势混乱,置党国于更不利之地啊。虽然现在中国各部派系也自以国民党和***相称,可事实是委座的军队也不过仅仅控制了华东五省,现在这些仅有的立足之地也被日本占领,说难听点,委座现在是寄人篱下,在其他派系地盘上指挥全国抗战。现在,党国内部派系林立,外有西北军、晋绥军、桂系等几大力量,即便是中央军内部,也有你我之别,几乎一军一系,这才造成了战场上许多部队见死不救、避战保存实力的现象,委座也不可能拿这些人法办,一方面他们都是党国的要员,另一方面,校长自己的部队也不乏贪生怕死之辈……”陆云川:“军阀割据,军令政令统一虽是好事,但强制推行难免令人产生不满的抵触之心,给人以借机铲除异己之嫌,毕竟客观上讲这是件损人利己的事情,即便它于国有利。”张维兴点点头,“这就是中国的事情,国内国际各种势力微妙地掺杂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复杂的让人焦头烂额,我今天来是想提前告知你一件事情,你伤愈以后,将以第六战区的名义随几位将军前去八路军部队巡察。”陆云川一阵惊奇,“巡察共产党?!”“对!”张维兴点点头,“以委座的意思,其他派系论资排辈尚可算是一家人,惟独这个共产党,一向是各部势力所心悸的对象,当年国民政府发兵讨伐共产党的部队,重兵压境,差一点就可以置他们于死地,可惜功败垂成!”陆云川不语。“怎么了?”张维兴问。陆云川思量再三,“主任,当前国家外临兵患,你认为内部再起争端会是好事么,两虎相残,必是一死一伤,到头来两边得利的还是日本人啊!”张维兴:“不妨告诉你,第二战区同国防部有着情报上的联系,而第二战区长官部一直有八路军深入敌后游而不击伺机不断发展力量的情报判断,也许晋绥军有借助中央军之手削弱八路军之嫌,但委座却对共产党极为**,当年他有能力一口吃掉共产党的部队,却被共产党以民族抗战为由堵住了嘴巴。现在他们往日本人后面一钻,委员长拿他们也没办法,日本人要打,国家不能丢,但自己的国家也不能养虎为患,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不得不防啊!”陆云川坦然说,“主任,那恕我不能从令行事了,当今举国抗战,让我做耗损自己同胞力量的事情,岂不是遭国人唾骂吗?!我办不到!”“你必须去!你是校长点名派去的人选,我也知道当下日本为最大祸患,也力劝过委员长现在不可对共产党大动干戈。而委员长却担心今后处理共产党问题会更加棘手,这也是身在其位,心谋其政。你此去的目的,仅仅就是要弄清八路军到底在干些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游而不击一味在壮大力量,这对党国来说,忧患甚重啊!其实就是你不去,国防部的情报部门也会清楚共产党的八路军都在做些什么,关键在于这个形式,校长需要一颗定心丸,如果你能带来八路军与敌作战受损的好消息,也可以让委座暂时高枕无忧啊!至于今后,那是今后的事情,从这一点说,你身上担子扛得不轻。”张维兴严肃而意味深长地说。“可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毕竟还有几位将军主导。”陆云川想想,说。“他们?他们只不过是幌子,军衔挡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只能看到共产党示给他们的一面并且信以为真,能真正独到看出八路军到底有多大多强战斗力的眼睛在你这里,而且由你作出最后的评判汇报,不过你要记住,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张维兴最后提示他。陆云川:“是!学生明白!”……不多久,陆云川带着一身尚未痊愈的伤口提前出院,他想用这点的时间去成都,去看看定居在那里的苏琳和温若玉……天上轻轻飘着片片雪花,静静地落在街巷上高墙的脚下,也落在了一身将服身披大衣看起来英姿飒爽的陆云川肩上,凭着脑海里的记忆,他模糊找到了那个早已毁灭在战火中纸条上的地点。雪花在眼前片片飘过,抬头看着这深似海的府第,陆云川迈上台阶,轻轻扣动大门,许久,一个甜美的女孩小心地打开一扇门,当她看到站在门外的是一位儒雅的将军时,当即惊讶得不敢相认这就是多年没有见过的陆云川了。看着一直呆呆望着他的温若玉时,陆云川吸一口气,“若玉,不认识我了么?我是陆云川呀!”这才相信自己眼睛的温若玉又惊又喜,控制不住的泪水立刻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她赶紧迈出门来连忙亲昵地搀住陆云川一条胳膊,“云川哥!……”陆云川忍住伤痛笑笑,“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爱哭啊!”于是温若玉边哭边擦着眼泪扶陆云川进屋,细心的她发现,此时的陆云川虽然一身将服威风凛凛,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那么虚弱……得知陆云川竟然找到这里的苏琳匆匆忙忙跑出来,自从北平一别,陆少郡他们两个年轻人一去就杳无音讯,没想到自己今天还能再见到他,喜极而泣的苏琳远远地看见陆云川加快步伐跑过来一下欣喜地拥上陆云川,仅仅抱住……还没愈合结实的伤口再次裂开,陆云川能感觉出血一滴一滴渗出来,但他无形中咬牙坚忍着,安慰着怀里泣不成声的苏琳……两人有太多的话,温若玉自己走开,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偌大的府第也只有苏琳住在这里,终日繁忙的父母都暂且安住在了陪都重庆。晚上,三人一同进餐,暖和许多的房间内,陆云川挂起他的大衣,只身戎装的身材更显肖挺,看着他,两个年轻的女孩笑了起来,记得苏琳曾经问过温若玉,为什么她偏偏喜欢上了兄弟俩中的陆少郡呢,而温若玉不假思索天真的回答,喜欢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那不需要理由,要真说不同的话,还真的难找,因为两人相似的地方太多了,同样儒雅睿智,眼光锐气有神,同样朝气蓬勃富有远见……真要说不同的话,一俊一秀,陆云川稍显沉稳,陆少郡更多一份安静,而这就本身还是相似……看着陆云川吃着,温若玉终于决定探问积淀心中已久的问题,“云川哥,少郡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正在吃着的陆云川顿了下来,左躲右躲,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良久,他放下饭筷,歉意地看着温若玉,“若玉,相信我,少郡他会平安无事的……”……于是一番沉默,温若玉自知陆云川心中难过,也不再追问。许久,她小心翼翼地说,“云川哥,苏琳姐你们俩该结婚了!”她单纯地害怕他们俩会像自己和陆少郡一样留下无尽的遗憾,军人征战沙场,性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怎么不好好珍惜眼前这难得的相聚时光呢?!苏琳充满期待地望着陆云川,她就在等着陆云川的一个回答,而陆云川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再次顿了一下,然后当做没听见,继续大口狼吞虎咽,“今天的饭菜很香啊,你们谁做的?!”于是故意岔开话题,于是心知肚明的两个聪明的姑娘也不再提……晚上,陆云川回到早已被收拾好的自己的房间,他小心退去外衣,已经稍稍愈合的伤口白天让苏琳一阵紧紧的热切拥抱又再次裂开,尤其是肩上被日军刺刀捅穿的地方,他里面的衬衣已经被染得重新血淋淋一片,只不过他一直坚忍着,自小习惯坚忍的他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担忧……陆云川咬着牙意图脱下与皮肉粘连一块的衬衣,此时苏琳担心陆云川晚上太冷正给他抱来了一张被子,看里面灯还亮着连招呼也没打的苏琳叫着陆云川就已经自己推门进来,抬头恰巧看见**着上身的陆云川,惊得她顿时顺手丢下怀里的被子大叫一声转身退出去。但已经看到陆云川一身流血的苏琳随即好奇而担心地重新转过来,当终于确认咬着牙的陆云川身上血迹斑斑时,她再次惊得捂住自己的嘴……缓过神来的苏琳又爱又痛地帮着陆云川重新包扎身上的伤口,好像那些伤口全在自己身上,她终于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云川,我们结婚吧!”她终于先开口说出这句向往已久的话。陆云川茫然地望着前面,久久无语,“苏琳,我也想,我也想结婚后好好过日子,可这样我太自私了,你看我这样还能结婚吗?我率部打仗几乎都是九死一生,每次在战场上跟日本人血战,我都没想过自己能活着留下来,也许是老天眷恋,让我现在还活着。也许你不在乎跟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战死的人在一起,可我做不到,我不能对不起你,所以自己也只能一直回避,也应该谢谢这次负伤,不然我还真没有理由和时间来找你们俩,看你们能安然无恙,我也就无牵无挂了!”说完他轻轻握着苏琳一只手,眼睛依然茫然的看着前方,“如果这场战争结束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回来找你,如果这场战争打下去没完没了,远无希望,或者战争结束我还没回来,苏琳,你就不用等了……”终于听不下去的苏琳终于不管不顾地抱着陆云川痛哭起来,为自己所爱男人这份无私的豪气……第二天,不能留在这里的陆云川要回部队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如此儿女情长的留恋后方。雪地里,陆云川让苏琳若玉止步,纷纷扬扬的雪中,陆云川慨然而说,“我是军人,难有什么东西相送,随身就这把砍得都是豁口的军刀,这本是日军将军的佩刀,它上面沾满了杀戮之血本属不祥之物,并不适合送予你们,但它现在已是我手里的东西,算是我战功的一部分,就送予你们保管留个纪念吧!如果我还活着,他日必定亲自来取!”陆云川把佩刀解下留给苏琳温若玉,自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茫茫雪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