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洞房花烛夜

第123章 洞房花烛夜一九四六年的秋天，55师从东北战场奉命而归，移师驻防武汉大后方，镇守华中险要地带。张维兴飞抵华中，慰问这支多年来各地奔波的征战之师，训练场上校阅完毕，张维兴对官兵们昂扬的风采很是欣慰，此行他不但带来了丰厚的物资以犒赏部队，而且带来了国防部授予的战功勋章和新颁发的任命状：副师长郜忠良、参谋长程轩杰加配少将衔，这一下55师指挥部三将鼎立！部队驻地，师生两人进餐完毕，张维兴说，“云川，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有三十岁了吧？！”陆云川一阵诧异，他不明白张维兴怎么突然问及起这个问题，但仍毕恭毕敬回答，“主任，学生刚满二十二岁时带一个营参加淞沪会战，历经八载，如今又过去一年，学生现在已经三十一岁了！”张维兴不禁感慨，“真是时光飞梭往事如烟啊，这一晃我们师生相遇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云川，你年岁不到三十就能当上师长，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陆云川：“承蒙校长赏识和主任偏以厚爱，学生自当感激不尽！”“你我师生之间就不必再客套了，”张维兴冥思一阵，继续说，“当初你做少将旅长就已经做了几年了，现如今你的副师长和参谋长都佩戴上少将军衔和你这个师长平起平坐，不觉委屈吗？”陆云川释然一笑，“主任多虑了，忠良、轩杰能晋升军阶我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何来委屈一说呢！”张维兴知道他的这个学生并不是一个看重虚名的人，况且55师副师长和参谋长也不会和他平起平坐，“云川，你肩上的少将军衔暂时还需要佩戴一些时间。其实这都是次要的，我想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主任尽管指示！学生一定赴命而为！”陆云川唰地站起挺身待令。张维兴笑着拉他坐下，温和地说，“放松点，又不是给你下达作战命令。古人语三十而立，你年龄不小也当成家立业了，我想给你保媒亲自做一门亲事，只要你看中了哪家小姐，老师愿意为你牵线搭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怎么样？”陆云川猝不及防，脸上一阵窘迫，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主任，学生当年曾立下重誓，国家战事一日未平，学生便身不解甲绝不成家！况且婚姻大事，须经家父家母点头应允，云川还不敢私下造次妄为，学生还是先谢过老师的美意了……”见陆云川婉拒自己的提议，张维兴越发喜欢，“云川，你当初立下的誓言针对的是对日作战，如今抗战早已结束，其结局虽不合你我所愿，但毕竟也过去一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你征战在外远离家乡，就是家中父母知道你现在依旧孑然一身，他们也必定乐意有人为你寻一门亲事。这件事就由我代劳，你就不必再推托了！”陆云川见主任是一副认真对待的态度，自己也不好坚持拒绝，遂说，“主任，学生……学生依令就是，只是我已心有所属，不想劳烦老师为学生费心了……”张维兴喜出望外，颇为亲善地笑起来，“噢？！不知我的学生会与哪家侯门千金情投意合喜结良缘呢？自古美女配英雄，君子当与窈窕淑女结为连理才是天地间的美姻佳缘啊，我可不能将就哪家小姐轻易亏待了我这么好的学生！”见老师这么高兴地乐见其成，陆云川反倒涨红了脸一时无所适从……张维兴给了陆云川足够多的时间去办理他那八字还没一撇的“终身大事”，如果说这非得是一项命令陆云川才能完成的话，张维兴“严肃”地留下一句话，“那你就把这当成一项命令去完成吧……”陆云川躲不过，犹豫不定地把55师交予副师长和参谋长，郜忠良和程轩杰当然乐见师长能有自己的家室，遂交接过一切军务让师长放心前去，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整个55师一下炸开了锅，官兵们个个兴奋不已就等讨师长一杯喜酒分沾喜气，这更苦恼了陆云川——事情还没见眉目，这不是打仗，怎么可以胸有成竹呢……但终究还是动身前往成都…………成都，一处深府大院里，温若玉正在伺弄庭院里秋天里的花花草草，一株高大的树木上放眼望去尽是一冠金黄，树底下也铺了一层的落叶——那看来是有意保留下来的。一片片秋叶在身旁轻轻飘落，陆云川轻轻走在街巷边的高墙下，慢慢感触，几年了，自武汉会战后那次来过这里，几年间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踏着脚下酥软的层层落叶，陆云川对天畅叹，叹出一口气……突然，一阵柔美的弦音透过空气从高墙另一侧的院落里随轻风悠悠飘来，弦音古朴而典雅，其间似乎在倾诉着一股相思幽怨——陆云川一时惊住，他能听得出这是谁在弹奏。于是索性静静立住，默默倾听，倾听弹奏者那透过指间流露出来的隐至内心的丝丝情愫讯音……庭院里，温若玉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苏琳指间弹奏出的那优美旋律——也许只有用心弹奏出的旋律才最有吸引力最能打动人……纷纷扬扬的落叶随着沁人心脾的动听旋律在身边开始不断落下，陆云川弦音中恻然，不禁悄然念出一个名字：苏琳……仿佛心有灵犀，庭院里的苏琳心中不禁咯噔顿了一下，随即这个停顿化作慌乱的音符传递出来，温若玉马上听出不对，“苏琳姐，怎么了？”苏琳顿然停住抚手按住筝弦，默默地一动不动，仿佛在怅望等待，等待那么一丝渺茫的奇迹，她搁下古筝起身迅然跑了出去，跑去寻觅她心底莫名其妙生起的那份让自己疼惜的感觉——那或者说是去验证……高墙外，陆云川依旧沉浸在刚才美妙的弦音里，独自回味也在怅望等待，一路小跑终于跑出院门跑到街巷上的苏琳顿时惊愕住了——同时惊愕住的还有处在落叶世界里的陆云川……两人都不敢轻信自己的眼睛，遂都定在原地纹丝不动，如果说这虚幻的是一场梦境的话，即便不现实，他们都想让这片难得的梦境延长一刻一秒而不忍心伸手去碰碎它，于是天地间瞬然变得静悄悄一片，静的四周只有落叶唰唰而落的微响……最终是随后跟着跑出来的温若玉打破了这片沉静，同几年前的不敢置信相比，今天她一眼认出了眼前一身戎装的陆云川，于是不禁脱口而出，“云川哥……”一句话遂点醒了怅望对方眼神凄离模糊的苏琳，于是知道这不是在做梦，紧接着不管不顾地跑上前跑上去……也在原地怅望的陆云川接住了跑过来或者说是冲过来的苏琳将她仅仅抱住，于是天地间再次恢复了安静，夹杂着怀里苏琳喜极而泣的哭声……九年了，从离开校园决意投笔从军那天算起，两人已等了十多个年头十多年这漫漫长长的岁月，直把两人等成了都不再是当初那无忧无虑天真无邪年轻烂漫的孩子…………见过苏琳的父母，二老先前还对自己女儿遥遥无期的痴痴等待纳闷不已，他们不知道是谁到底是哪个出色的男子让自己的孩子如此痴迷等待一直坚守着不离不弃，如今云雾顿开，两人刚见站在眼前身着将服一身英武之气的陆云川立刻喜上心头，二老凭世事多年的历练第一眼就瞧出了陆云川这个年轻将军的一身正气，而苏琳的哥哥对他这个一身儒雅风范的未来“准妹夫”更是没得挑剔……于是顺理成章，由苏琳父母选定良辰吉日，操办婚事……举办婚事的那一天，当地军、政、商各界要人纷纷前来庆贺，毕竟苏琳的父母和兄长也都是些颇有名望的人物，再加上这是****主力师师长又是抗战功臣喜结连理，谁也不想怠慢让自己看来不尽礼数。张维兴亲自莅临眷顾给他的这个得意门生捧场，张维兴的到来一时惊起四座，但终归是大喜的日子，很快现场气氛再度活跃起来。随后见过苏琳这个一直紧紧揪住他这员沙场心腹爱将之心的新娘后，张维兴满意地连连夸赞不绝，“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俊男美女啊……”副师长郜忠良带领着55师一些部将前来为他们的师长恭贺新婚之喜，这才化解了陆云川一直疲于应付地方大员和要人的“窘境”——毕竟和朝夕相处待在一起的生死部将还是要随意的多。……所有的尘嚣终究要复归平静，所有的喧闹也有收场之时，夜幕降临，客人们都已席散去，55师的部将也已搭张维兴的座机返回部队……望着门庭四处悬挂的大红喜字和室内喜气洋洋的布置，没有了白天的热闹，陆云川终于有了安静的间歇让自己的身心平静了下来，坐在桌案旁，望着红红的喜烛不断流淌下来的烛泪，自己随即莫名其妙感觉出了一股凄凉，于是不自觉地抖抖身子……苏琳为他轻轻披上大衣，语气轻柔地问。“在想什么呢？”陆云川神色茫然，继续望着自己的烛光，缓缓而漠落地说到，“苏琳，我知道主任如此催促我成家的美意，难道你不明白吗，我是军人，战争还没结束的军人……”苏琳伸手去抓住他的手，她似乎觉出了陆云川心底的冷意和冰凉，“那又有什么，战争是战争，我们是我们，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人现在终于能在一起，你不希望这样吗？”陆云川遂紧紧握住她的手，但语调仍是抑制不住的苍凉，“不，我希望这样……我当然希望这样，有时候，我是多想回到自小长大的家乡那片无忧无虑的天地里，去过天下太平再无战事自己也平凡平庸的日子。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我更不知道，自己今后能不能一直好好担起做丈夫的责任，万一……”苏琳立即从后面抱住他，她害怕那个万一，马上用手堵住了他的嘴，“没有万一！我们会回去的，会回去的……”也许是感触到了陆云川心里的落寞，苏琳极尽可能地去抚慰这个自己心爱了多少年的在战场上几历生死摸爬滚打过血与火的爱人的心灵，“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让我开心点好吗？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想办法让我开心，好不好……”也许让自己的爱人开心也就是自己做丈夫的开始，也许终于觉出自己应该挺起妻子对明天的希望和对自己的信心，这才是丈夫应该做的事情，陆云川遂用力地点点头，尽量使自己坚定……“天太晚了，我们去睡觉吧……”苏琳几乎是哄着他……陆云川抬头对望着苏琳那一汪秋水柔善的眼睛，也不再“胡猜乱想”去想那些捉摸不透飘忽不定的事情，遂慢慢解去身上的武装带，轻轻放在桌面上……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