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舆营在富源村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便开拔前往山中,去勘测整个罗山地区的地形。水库的拦水坝,选址并不复杂,不外乎就是在富水的干流上选择一个地基比较稳定的隘口。届时用混凝土修起一道水坝,再装上水闸,就万事大吉了。但水库的其他地方,还需要进行周密的勘测,要注意整个库区有没有其他的缺口,蓄水位以下的地方,有没有溶洞和其他可能导致漏水的地形。这项勘测的工作量非常大,需要测出整个河谷地区坡度、高差,以便计算哪些地区在未来会处于淹没区,哪些地方需要修筑副坝拦水。苏昊把整个勘舆营拉到罗山来,就是来干这些工作的。当然,勘舆营的士兵们也会在这项工作中得到全面的锻炼,从而真正掌握进行野外测绘的技能。出发之前,苏昊请了村里的几位老人把罗山的全貌认真介绍了一番,又根据他们所说的情况,绘制了一张草图。随后,便按着草图把罗山区域切成十几份,每份分配给一个勘测小组。每个勘测小组都包括了一名书院的生员和七八名勘舆营的士兵,装备着全套的测绘仪器、标杆、帐篷等物。各勘测小组在营地前集合,准备出发。无论是生员还是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觉得自己马上要去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关于这一次测绘的意义,苏昊早已经跟大家说过了,想到一座蓄水百万立方丈的大水库的设计图就要从自己的手上诞生,大家都有一种自豪的感觉。“苏百户,以后如果水库修好了,立碑的时候,会不会把我等的名字写上去啊?”熊民仰迫不及待地向正在察看各组准备情况的苏昊问道。苏昊拍拍熊民仰肩上的背包,笑道:“这是一个好提议啊,我回头向韩知县禀报一声吧。不过,这次测绘你们可得先给我做好了,如果有一条线测不准,我就让教习把你们的图给撕了,然后全部重来。”苏昊说的教习,就是指每个组里的书院生员,他们的文化程度更高,接触测绘也更早,一直是在勘舆营里担任教习职务的。在以往的教学实践中,如果哪个小旗的图画得不好,教习是会直接把图撕掉的。“熊家老三,好好测啊,回头教习如果把你测的图给撕了,你可别哭哦!”一名姓刘的士兵对着熊民仰大声地喊道。熊民仰在这些士兵里是测绘课学得最好的,平日里牛烘烘的,众人对他都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所以临到这实战之时,总忍不住要贬损他一番才行。熊民仰做出一个仰天大笑的样子,假笑了两声,然后答道:“老刘,你还是关心好自己吧。平时训练的时候老让我帮你们,现在大家各分一组,没人帮你们了,你们小旗别拿几张白纸回来哦。”那老刘怒道:“熊老三,你说话靠谱点,什么叫老让你帮我们,你就帮过我们一次,亏你念叨了两个月了。我跟你说,这山里可有野猪,你这小身子骨,别让野猪给你叼了。”听到有人威胁自己的兄弟,熊家老2可不干了,熊民范站出来,拍着胸脯道:“姓刘的,你说啥呢,有我熊老2在,什么野猪敢撒野?”“好了好了,都不许吵了!”邓奎出现了,他虎着脸喝道:“出征之前,大声喧哗什么?各小旗的装备都检查好了吗?一会我要重新点验,点验不合格的,自小旗以下,每人五军棍!”见邓奎出现,众人连忙都闭上嘴,开始认真地检查自己的装备。由于担心山里可能出现的野兽和歹人,每个组除了携带测绘设备之外,还要带上几支长矛和腰刀,看起来的确有点像出征的意思。这几个月时间里,勘舆营的士兵们除了学习测绘知识之外,还进行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士兵们已经具备一定的格斗能力了,可以算是一支战斗力还过得去的军队。“苏百户,儿郎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征了吗?”确认各组都准备停当之后,郝彤和邓奎并肩来到苏昊的面前,向他行了个军礼,然后郑重地向他请示。经过这几个月的军事训练,苏昊也开始逐渐适应军队里的规矩了。郝彤和邓奎都是来自于边军的,边军的纪律明显要优于内地的卫所,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他们俩都是照着战时标准的,这让苏昊在他们面前也轻易不敢过于放松。“出发吧!”苏昊答道,“注意安全,及时把测绘资料送回来,我在这边安排绣娘把图绣出来。”“得令!”郝彤和邓奎大声应道。随后,他们转向士兵们,发出一道道号令,士兵们照着平时训练的样子,排成队,在向导的引导下,浩浩荡荡地向山中走去。大队人马都离开了,留在富源村的,只有韩倩等女人,以及几名留下来看守营地的士兵。此外,就是苏昊、马玉和刚刚赶过来的宣风乡财主赵洛。当然,赵洛还带了自己的奴仆,那又另当别论了。“苏百户、独文老弟,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不是说好要叫上愚兄一起来的吗?若不是听许衙役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出发了呢。”赵洛嘟哝着说道。他们此时走沿着富水河谷向上游走去,寻找合适修建拦水坝的坝址。苏昊和马玉留下来的任务,就是确定这个坝址,至于赵洛,则是跟着他们看热闹的。听到赵洛的抱怨,苏昊笑道:“枫岭先生,实在是抱歉,小弟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把答应枫岭先生的事情给忘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小弟忘了知会你,你这不是也已经来了吗?”赵洛倒没有真的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他说道:“苏百户实在是大才之人,忙碌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在我山中开的煤窑,我也去看过了,那可真是日进斗金啊,我都后悔当初答应让你采煤了。”马玉道:“枫岭先生,人无信不立,你答应过的事情,可不能轻易反悔哦。你那山场底下的煤藏,若非改之兄去勘测,换个什么别的煤师,恐怕也找不着。改之兄可没有占你的便宜哦。”“知道,知道。”赵洛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何时说过改之占我的便宜了?改之给我提供石灰,还有那个什么磷肥,我家祝先生已经募得了几百短工,准备在明年开春之前,开拓50顷田地出来。要说起来,我是占了改之的便宜啊。就这么说吧,祝先生那么一个尖酸刻薄之人,说起改之,那也赞不绝口,你想想,改之有多大的功德。”“枫岭先生,咱们不带这么说祝先生的好不好?”苏昊哭笑不得道,想那祝熙老爷子,为老赵家可谓呕心沥血,结果落到赵洛的嘴里,居然成了尖酸刻薄之徒。“哈哈,倒是赵某失言了,罪过,罪过。”赵洛知错便改,连声说道。三个人聊着各种感兴趣的事情,一路前行。马玉不断地标记着沿途的地形,苏昊则给他讲解水坝选址的要领。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狭窄的隘口,两侧是高山,过了隘口就是一片宽阔的河谷地。苏昊点点头,说道:“独文兄,这就是咱们要找的坝址了。”“是吗?”马玉眼前一亮,他抬头看着这个隘口,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比划道:“改之兄,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就在这个地方起一座10丈的高坝,把富水拦在里面?”“正是如此。”苏昊说道,“你看,这一处隘口宽仅百余丈,在这里修水坝,工程量最小。两边的山体,目测都是花岗岩构成,地下也是花岗岩,坚实无比,这正是最合适不过的水库坝址了。”赵洛问道:“改之,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找一些民壮,挑土把这个隘口堵上,就可以蓄水而成为一个水库了?”“简单地说,是这样吧。”苏昊笑道。其实修水库真的不算什么复杂的事情,在后世的中国,曾经有过一个大办农田水利的时期,那时候各地修水库就是靠民工肩挑手提来完成的。只要有正确的理论指导,科学选址,即使没有机械化设备,用原始的工具,同样可以修建起一个水库来。“此事竟是如此容易,为何此前没人这样做呢?”赵洛诧异道。苏昊想了想,说道:“这可能还有一个材料的问题吧。要修水库,光有水坝还不够,还需有水闸,以便随时放水。若是使用土石坝,水闸就很难修。这与河堤上的水闸不太一样,寻常河堤的水位也就是一两丈,水压有限。我们在此要修10丈的高坝,必须用混凝土才能修成水闸,而混凝土是需要用水泥来配的。”“原来如此。”赵洛一拍大腿,“我早就听说你的煤窑边上除了烧石灰以外,还在烧一种叫水泥的东西,原来就是为此事而预备的。改之肚子里的好东西,真是太多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