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世上哪有永不登基的储君自古以来,东宫太子虽说是未来的储君,但一般来说都是需要夹着尾巴做人。这太能干吧,皇帝觉着你有威胁,这到最后指不定就会有废黜的可能,而众所周知,废太子基本上是没什么活路的;这要是太庸碌吧,皇帝看不上百官看不上,底下还有大堆龙子凤孙等着谋夺你的位子,这下场基本上美妙不到哪里去。总而言之,储君这个位子坐太久,绝对没什么好处。而现在,大唐最高的位子上依次有四个人:四十六岁的太上皇,五十岁的太上皇后,二十一岁的皇帝,二十岁的储君。这就是大唐如今的最高领导机构,怎么看怎么诡异。面对这种亘古未有的局面,不是没有大臣痛心疾首提出过质疑,但那时候李治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而等到事情成了定局之后,就是再劝解还能有个屁用?难不成让退了位的太上皇重新回来当皇帝,让如今的皇帝再退回去当太子,这不得出大乱子嘛!情知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逆转,因此不少人便在其他事情上打起了主意,毕竟,这年头当官不容易,升官更不容易。要是没个机缘,很可能到了致仕退休还最多在七品转悠。和这种情况比起来,这歪门邪道若是走得好,指不定就能升官发财,这也是不少人打的如意算盘。然而,要做好这一点的基础就是,你得揣摩好上位者的心意。由于丈夫最近有不太安分的迹象,武后自然少不得加强了监控力度,一面控制能够见到李治的人,一面加紧对李治身边的宫人内侍进行笼络渗透。而她自己忙着揽权管事,虽说很有兴趣接见那些肯效忠于自己的人,但武后看重的却不是那种会耍小聪明地佞臣。再加上时间绝对不够,久而久之也就只能偏抓人才这一头。这一对太上夫妇都不那么容易接近,皇帝就更不用说了,一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休养。要抱宰相的粗大腿谋求一步登天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能够打动冷面郝处俊。能够磨过最会揣摩人心意的裴炎,能够高过刘之的笔头。能够和上官仪畅谈骈文诗赋。如果做不到这些,那这门道几乎就不用走了。这样一来,李贤的门路虽然不好走,但比起以上这些来,似乎就容易了很多。而且,东宫人事上地情况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么多空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未来坚实的朝廷班子,就是一个典膳丞。说不定将来也是高官,谁不乐络?于是,休了几天地假上朝,李贤面对的就是一张张笑得异常灿烂的脸。虽说他不喜欢死板着脸的人,但这人人带笑的光景不免让人看得心里发毛,因此他只是略一点头就快步走过。直到一头扎进四位宰相中间,看到大多数官员都不敢再跟过来。他这才舒了一口气。“这都怎么回事?”看到李贤使劲抹了一把汗,气冲冲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上官仪等人却没有像往日那样出言讥嘲,而是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色,表情都有些不对劲。到了最后,还是一向打头炮的郝处俊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一僵局。“陛下昨儿个下诏。说今日不预朝会。”李贤听了这话不禁莫名其妙。这不是常常有的事情么?不消说,今天会出现的只有他那位永远精力充沛的老妈。因为老爹李治似乎前两天贪凉吃坏了肚子,也正在太医署地照料下卧床静养。就这种情况,也需要一群处变不惊的宰相在这里皱眉头?四个宰相虽说都和李贤关系不错,但要说私底下的交情,却得数和李贤喝酒无数的酒友刘之。他悄悄把李贤拽到了一边,旋即低声解释道:“是有人在传闲话,说是陛下这身体撑不住几年,说不得在太上皇之前就去了,否则这皇储又怎能不传子而传弟?”这种流言蜚语李贤也不是听一两回了,此时乍一听也没怎么在意。就算你手掌天下大权,难道还能禁止别人私底下议论说话?因此,他只是晒然笑道:“这些市井之言不用操心,想当初袁真人不是为太上皇和陛下看过相么?袁真人那是赫赫有名的神仙中人,尚有推背图流行于世,总比那些无根流言可信多了。”空口说白话这种勾当,他什么时候怕过别人?李贤会这么说,在场四人谁都不奇怪。但有些事情李贤不担心,他们却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而且,看朝中那些官员的架势,似乎也已经在考虑站队问题了。庄严肃穆的宣政殿上,议政议得热火朝天,但更多地人都在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大唐地政治斗争可谓是空前残酷激烈,太宗当初任用房杜,但房杜后人全都卷入或真或假的谋反事件,结果两个莫大的家族就此一蹶不振;李治登基之初的那些托孤大臣,也是早就死绝一个不剩,长孙家还是李治最近心血**发还的爵位;至于其它顶着谋反或各种罪名被踩下去地家族更是不计其数。这天讨论地只是关中赈灾,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因此朝会只一会儿就过去了。而武后显然也有事情等着处理,所以没时间和李贤再来什么母慈子孝地戏码,下朝之后就匆匆走了。落在最后的李贤慢悠悠地前往门下省准备参加政事堂联席会议,走到一半却让某个追上来的人截住了。大约是天气炎热再加上跑得匆忙,阿芊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颊绯红一片,就连发髻也显得有几分散乱。由于李贤走得慢,四周早就没了官员,即使有宫人内侍也都躲开了去,因此这面对面目光一对上,彼此之间自是外露出了几分情谊来。“这么匆匆忙忙的,有急事?”李贤轻轻地在阿芊的手上掐了一记,见那保养得宜的脸露出了几分清减,顿时更生出了几分怜惜,“就算有急事也可以让人来叫我一声,政事堂那边我晚些时候去又不打紧。”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阿芊定是立刻就一口啐过去,此时却只是亦笑亦嗔地白了一眼,旋即收起了玩笑的脸色:“法不传外人之耳,这若不是急事,谁来理你这死鬼?昨儿个我随太上皇后去探望太上皇,在贞观殿里听到两个小内侍嚼舌头,说什么……说世上哪有永不登基的储君。”就为了这事?想到刚刚几个宰相也郑重其事地和自己说什么李弘要缺席一阵子朝会,李贤不禁觉得好笑得紧。可这笑容还没露出来,就被阿芊一句话给打了回去。“知道你这家伙没上进心,也不稀罕这个储君,可你也别忘了,被废的君王固然是没有好下场,被废的太子又有几个有好下场?太上皇是头一等反复无常的,就是太上皇后有时候也未必能揣摩准他的心意。近来你也该知道,他不时叨咕些什么话,好似已经后悔当初退位的决定,你可不能太大意!”这还不算,素来雷厉风行说风就是雨的阿芊还冷冷扔下了另一句话:“上次是谁对我说的,四角最不稳固,随手一拉就会形状大变,还是三角最最稳固。这四角怎么说,三角怎么说,总不用我教你吧!”这阿芊人是气冲冲走了,李贤留在原地却愣住了,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意识。老爹的唠叨他当然领教过,每次都得花费老大的功夫才能劝解妥当,可即便如此,由于这一年多太平日子过惯了,他当初最开始的疑虑早就消失了。想想李治的眼疾已经大有好转,风眩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犯过了,再想想老爹那为人反复无常的个性,他登时感到后背冷汗直冒。不是吧,当初是谁那么起劲催着什么退位事宜的,现在居然好似要反悔?带着这么一个可怕的体悟,他踏进门下省政事堂的时候自是心不在焉,一个时辰的会开下来,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开小差,纵使发言也只有两个字不是嗯就是啊。虽说平日他开会也不见得多认真,但偶尔还会冒出一两个建设性建议,哪里像今天这么个光景?“咳!”上官仪重重咳嗽了一声,见李贤终于投来了茫然的目光,他只得把刚刚的议题重复了一遍,“西北有刘仁轨,我等拟召回契何力任右羽林大将军,殿下可有异议?”老契?李贤当然没意见,爽快地点了点头。然而,事情还没完,上官仪接下来又提到了安东都护府的换人事宜,这一次李贤却一口拒绝了。开玩笑,薛仁贵在那边当得好好的,这要是贸贸然换一任领导,到时候破坏了稳定的局面,这责任谁承担?“可薛仁贵已经在安东都护府任职两年,就算此次换,过一年也是要换的。国有明制,若是将在外三年必要轮换……”“想当初老刘相公在海东,那时还不是有人敦促换防,结果怎样?还不是都留在了那里!驻兵在外就得凭公心,只凭猜忌不过是徒然坏了局面!这事情不用说了,就按照我说的办!”刚刚还懵懵懂懂的人一下子摆出了不容置疑的表情,这让政事堂的四个人同时面面相觑。虽说有不以为然的地方,但总的来说四人还是高兴的这李贤只要不开小差,那还基本上还算是一个够担当的储君。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