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出巡日期的日益临近,卫府这边的准备已差不多了,谢玖还真如她所说的一般,整理了号称最合适的行李包出来。 长孙皇后考虑到卫府两个小孩儿也要跟着去,特意拨了一辆马车出来给他们装行李物品,细心体贴之处,让人感动。出发的时候,是随着李二陛下的大部队走的,到时候是很正式的场合,私人的送行只能提前两天。 卫螭最近一直再忙公事移交的问题,为的就是把离出发前几天的时间空出来,一是能让义父、义母他们送行叙话,二来也能从容的做最后的准备收拾。在卫府宽敞明亮的偏厅里,桌上摆着吃食、点心,一家人坐着聊天说话。 中间铺了一块大大的波斯地毯,麒麟双胞胎在上面翻来滚去的玩耍,偶尔跳起来,跑过来找父母抱抱、撒娇,一家人其乐融融。秦府已请了媒婆去霍王府说亲,两府的亲事已订了下来,就等一切按照礼俗,一步步的把妞妞娶回去了。 卫螭听得挺开心,也挺感慨,以前的小女孩儿,如今也是要做人媳妇儿的大姑娘了,感慨啊。“你与思思具在尚药局挂职,身为御医,陛下要出巡,随侍在侧是本分,只是可怜两个孩子,如此幼小就要随着父母奔波。 ”干娘走过去抱起麟麟,心疼的摸着他笑得憨憨傻傻的嫩脸儿。 干娘很疼这两个孩子,不过。 相比之下,她更看重男孩儿,说男孩儿才是继承香火的,女儿终有一日是别人家地。这样的想法,卫螭和谢玖倒是不在意,毕竟老一辈儿的人,不可能有要求她象年轻人这样开通。 特别还是俩儿穿越而来的年轻人。 卫螭倒是认为,女儿将来是会嫁人的。 所以要赶紧趁着在家的时候多疼一些,免得将来被人骗。 女孩儿要当成宝一样养大才不会轻易被人用甜言蜜语骗走,男孩儿就要经得起摔打些,不然以后如何独当一面。卫螭笑道:“干娘尽管放心,到时候鲤儿和刘嫂也会跟着去,有她们俩儿帮忙就能照顾过来了。 麒儿麟儿自小就没离开过我和思思,只一天不见都会哇哇大哭。 否则,孩儿我倒是想把孩子留给干娘,请干娘照顾。 ”说到这里,老太太有些又疼又恨的点点麟麟地大脑袋,嗔道:“就是这个鬼灵精,成天笑呵呵的,不见了娘就哇哇大哭,怎么都哄不过来。 粘人!”点了两下又忍不住疼爱地亲了亲,对麟麟的感情倒是挺矛盾的。 麒麟双胞胎以往干娘也曾存过带过去照顾两天的想法,老人家在家除了麻将扑克下跳棋什么的,基本没啥可以玩耍的,很乐意帮忙带孩子。 只是,麒麟双胞胎认生啊。 抱过去一会儿还好,要过夜是绝对不行的,晚上睡觉没妈妈哄着,没爸爸抱着,两姐弟那哭声,绝对能把人吵得耳鸣。 老太太曾不信邪地抱过去一次,结果当晚就连夜送了回来,实在是扛不住两姐弟此起彼伏的哭闹声。卫螭和谢玖都要出门,卫府里的事情,暂由管家和卫文两人主持。 大虎跟着卫谢两口子出门。 二虎留下协助卫文和管家看家,毕竟二虎已是有了家室的人。 叫着人家去貌似有些不厚道。 如有重大事情,可去秦府见秦老爷子和秦威,由他们拿主意。 可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说了会儿琐事,干娘和义母总是不厌其烦的一再叮嘱,让秦老爷子有些听不下去了,不耐放的道:“行了行了,你们俩,真是老娘们儿,啰嗦!四郎只是随陛下去出巡,一路都有各地州府迎送接待,比起当初老夫行军打战的时候,日子可就舒坦多了,去到哪个地方,谁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哪里需要你们如此唠叨!”这么一说,老爷子就触到两位老太太地霉头了,两人一块儿数落起老爷子的不是来,从当初嫁给老爷子如何如何辛苦操持家业,老爷子成天在外打战,她们如何如何担心开始,一直数落到现在年老了,老爷子如何嫌弃她们云云,总之就是一副要从初一念到十五的架势。“看看,还说不唠叨呢,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在这念叨,丢不丢人!老大,老四,咱们出去,不和娘们儿一般见识!”秦老爷子听得一阵头疼,赶紧摆摆手,叫着卫螭和秦威出去,实行“惹不起就躲” 的上上之策。 卫螭嘿嘿偷笑,朝谢玖施了个眼色,谢玖心领神会的点头,卫螭才随着老爷子、秦威出去。 待三个男地出去后,谢玖笑着上前,劝解两位老太太,让她们消消气,三人一块儿唠嗑,一块儿逗孩子玩。 俩儿老太太很舍不得这对宝贝,这还没离开呢,就难过上了,谢玖只得好言宽慰。三父子到了正厅坐下,沏壶好茶,就着袅袅的茶香,又聊了起来。 老爷子是有过长期行路经验的,卫螭想起可以预期的那一段长长的旅程就有脸变绿的冲动,干脆就着这个问题请教下老爷子的经验。老爷子听了直接给他一个白眼,笑骂道:“哪里有什么诀窍,不过是忍耐二字。 你以为人人都是象你这样的惫懒小子么?为父当年,那是真正把脑袋系在腰带上,活的一天是一天,全部拿命去挣得,只想着能吃饱饭,能活下来,能让妻儿平平安安的,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就成,哪里有空去想受苦受累!”卫螭被说地挺惭愧地,感觉就像当初有位老人家和他说当年做医生的时候,工资才几块钱还人人都想抢着去做,如今工资都几千了,他们小年轻儿有些还嫌弃工资低、工作累。 时代地差异,观念地差异。 所以总有老一辈儿的人在感叹人是一代比一代不能吃苦。卫螭笑笑,干脆转移话题,引诱着老爷子开始讲当年的征战岁月。 人老了都喜欢说过去的事情,喜欢怀念,做小的,不要求你做多伟大的事情。 只需要偶尔静下心来给老爷子讲讲他的过去,耐心地听听他的唠叨就行。 有时候。 老人家对年轻人地要求真的不高,就像那首被唱烂了的歌儿说的,常回家看看就成,人啊,都怕寂寞的。女人们在偏厅说说笑笑,父子仨在正厅高谈阔论,却说得神采飞扬。 撩起衣袖,满面红光,明明是在喝茶,却像是喝了酒似的兴奋,说的人开心,听地人也乐意,卫螭那家伙还时不时的鼓掌一下,为老爷子喊声好。 偶尔还吹声口哨,逗得老爷子兴致越发的高,说得也更加的精彩,那用词,那语气,常常听得秦威和卫螭哈哈大笑。 说得兴起的时候,老爷子居然说起了蝗虫军其余老将年轻时的八卦来,谁谁谁看上了粉头儿,带了金银去给粉头儿赎身,结果粉头儿居然不答应;谁谁谁曾为了什么和人打赌喝酒等等的趣事来,听得卫螭眼睛那个亮啊,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要写出来留待后世,名字就叫揭穿历史名将的真实面目。高高兴兴聊了一天,到得傍晚地时候,卫螭决定亲自下厨。 捣鼓一桌好吃的出来。 老爷子兴致大发,拎着秦威衣领。 说要去给卫螭打下手,说是今天要好好表现,一直让两位老妻服侍照顾,今天也要显一下手段,照顾一下两位老妻。 听得义母、干娘泪水涟涟,义母道:“老头子,今**就是做了一碗木头桩子给妾身,妾身也会当美味佳肴吃下去!”干娘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赞同的狂点头。 老爷子居然听得老脸一红,瞅了在一旁偷笑的卫螭一眼,又看看有些呆楞、明显反应不过来的长子一眼,干脆一手一个,拎着衣领进厨房去了。两位老太太抹完眼泪,满面红光的,很是积极地早早跑去饭厅坐下,伸着脖子,勾着脑袋,望眼欲穿的等着老爷子的“大显身手”。 谢玖看的轻笑不已,抱着孩子,陪着明显心不在焉的两个老太太说话,听着她们有意无意的唠叨着老爷子如何如何。 “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白头到老”,也不过如是,将来,等她与卫螭都白发苍苍的时候,他们也会如此吗?谢玖憧憬着。谢玖在饭厅那里想的挺美的,也挺滋润,卫螭在厨房里却头发都要急白了。 本来老爷子好好的打下手,看卫螭做菜似乎很简单地样子,居然动了心思,要自己亲自做一个菜出来,菜名就叫野菜糊糊汤,据说,当年行军打战地时候,这可是常备伙食。春天正是野菜又鲜又嫩的时候,卫螭这家伙爱捣鼓吃地,有庄户去山上弄来,见了总要朝人家买一些回来自己弄吃,久而久之,庄户们也知道这位家主人的爱好。 卫螭、谢玖两口子在庄户中声誉、形象都好,挺受拥护、爱戴的,知道庄主和庄主夫人也和他们一样喜欢吃点儿野菜,到了春季野菜出来的时候,都会记得让自家的孩子或者有空闲的人上山去弄一些下来送上卫府去。每次给钱,庄户们又不要,说是就算是菜地里的菜,相熟的亲朋好友,想吃都可以去摘,更何况是一些不要钱的,从山里摘的野菜之类的,更不好意思收卫螭的钱,乡里乡亲的,收了钱就不好意思见人了。卫螭见人家不收钱,心中也明白,人家不图这些,干脆有空闲时就经常在庄子上转转,偶尔遇到有人生病什么的,都免费给看看,也算是邻里互助,互相帮忙,大家都乐意,他收东西也就收的心安理得。 都是庄稼人,谁家也没余粮,又不是象赛义德那样的大商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卫螭的道就是起码收了钱,心里不会不安,不会在某日夜半梦回时冷汗潺潺。老爷子说要显身手,卫螭和秦威明显持保留态度,卫螭更是问出一句:“爹啊,您能分出哪个是盐么?”这话换来了老爷子打在卫螭那厮后脑勺上的一巴掌,外加一个瞪眼,老爷子哼道:“小看你老子!当年你老子做饭、吃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疙瘩猫着呢!看着,看老夫好好的露一手,省的你小子成天臭显摆!”然后,老爷子就开始了刀法表演——剁野菜!一捆野菜,就那么几下,刀法又快又整齐,那个干脆,那个利落,看的卫螭眼都快出来了,也不知老爷子是不是太投入了,也或者是力气用太大了,还是卫螭家的菜板太薄了,最后一刀的时候,居然就裂成了三块,野菜撒了一地,父子仨面面相觑,一时无语。老爷子面不改色,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人,这一刻,程知节灵魂附体,这一刻,程知节与他一块儿战斗。 于是,老爷子淡淡的道:“你这是啥菜板啊?这么不经用,也太薄了,改日,为父的叫人给你锯一块梨木的来给你,有这块儿两倍厚,你就是在上面劈柴也不会裂。 ”“哦,那有劳义父了。 ”卫螭两眼望天,淡淡应了一句。 话说,他家那块菜板都有三十公分厚了,这么还是薄的么?可以期待义父口中所谓的厚的梨木菜板有一米厚么?话说,老爷子的手力真是吓人,不愧是练武的。在厨房里一番忙乱,除了劈裂菜板的意外,老爷子的大显身手活动总算顺利的、有惊无险的结束了,当然,如果忽略厨房里的乱七八糟之外,应当是一次成功的、伟大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活动,只希望待会儿卫府的厨娘进来收拾厨房的时候不会一边哭一边收拾。义母和干娘差点没化成望夫石的时候,菜终于都弄好了,把所有菜一一端了上去,卫螭和秦威不约而同的当先端起碗道:“先尝尝这野菜糊糊汤,看起来挺鲜。 ”两人对望一眼,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一人盛了一碗,再对视一下,互相鼓励下,卫螭心中还默念了下雷锋叔叔、董存瑞哥哥、邱少云同志,然后表情肃穆的喝了一口:“挺不错的,很香啊,又鲜又嫩,还有面糊糊的香味儿,义父大人好手艺!”说着,毫不吝啬的举起大拇指,老爷子摸着胡须,笑呵呵的一副当之无愧的样子,乐呵呵的道:“都尝尝,当年老夫做这个最拿手,你程叔叔、李伯伯他们都喜欢吃。 ”当下,一人盛了一碗,呼噜噜喝下去,卫螭胃口好,连喝了两碗,不过,奇怪的是,秦老爷子却一口未喝,卫螭不由好奇的追问原因。 老爷子白眼儿一翻,很是鄙视的看着卫螭道:“如果你连续喝了数年面糊糊汤,你现在还能喝下去么?”卫螭一愣,不由笑了起来,道:“儿子明白,儿子明白,那义父就请吃其他菜吧,这面糊糊汤就由我们包了,确实很不错!”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喝汤,两位老太太这会儿却不和老爷子怄气了,看老爷子的目光,颇有些心疼和怜爱,想必是想起了老爷子那一身的伤疤,年轻时那数年离家在外征战的辛苦吧。 想起那些,刚刚那小小的怄气也就变的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