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这天地间只剩下了无边的杀戮,不知是谁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模糊了视线,他顺手一抹,然后,脸上的血更多了,俊朗的脸上现出狰狞可怖的神色来。冷兵器的战争中,士气是至关重要的,李承乾亲自杀敌,或许有些鲁莽,但是却对士气提升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些军士听到李承乾的声音,一个个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凭空生出许多力气来,死死地把守住了城墙。几个紧握着刀剑戈矛的军士护卫在弓箭手旁边,看见有人快要冒出头来就是一下,那些云梯倒也足够结实,也足够多,居然一直有云梯搭在城墙上,城门口的攻城车已经成了一堆焦炭,算是报废了,数十个吐谷浑人扛着一根粗大的木头直接开始撞城门。滚油已经消耗殆尽,有经验丰富的军士直接将成锅的滚水往下倒,而城门后,已经征发了数百民夫挑来土石堆在城门后面。这边境上的人都知道,跟这些吐谷浑人是没道理讲的,只要他们破了城,便是屠城的下场,如何不敢不尽心尽力。而且,这凉州也没有什么老弱了,很多青壮已经抓起各种各样的武器,上了城墙,协助守军守城,他们大多有亲人死在这些吐谷浑人的手里,仇恨往往能够激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这些从来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的普通百姓,杀起吐谷浑人来比一些新兵还有效率些。杜荷站在哪里,也已经看不出脸上的本来颜色了,他也用不了什么重一点的兵器,那种向来是京城贵公子们当作装饰的华丽长剑已经被砍成了两半,他此刻手中端着一副手弩,这可是稀罕货色,是工部的人复原出了诸葛连弩,虽说一次装填不到当初那种十箭的标准,一次也能有七箭,而且,上面采用了偏心轮,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能用的。这东西造价太高,一直没能大规模生产,造法献给李世民后,几年时间也就造出了不到五百具,大多赏赐给了常年在外领兵的高级将领。这次,李承乾出征,身边的人又都是那种太子党级别的人物,李世民拨出了二十具,供他们使用,他们几个人的右臂上可是都绑着一具的。李承乾其实也没杀几个人,要是都要他动手,那些保护他的亲卫都该抹脖子算了。他此刻看着不断在面前铺开的血花,已经快要麻木,终于太阳快要西沉,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吐谷浑在丢下了近万的尸体后,吹响了暂时后撤的号角。他们也要吃饭,攻城器具损失过高,那也是要补充的。见吐谷浑人流水般退去,城墙上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松,李承乾擦干剑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将长剑回鞘,也不忙下城,直接在城墙上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冷静的问道:“派出去通知段将军的信使有几拨?”长孙冲有气无力毫无形象的也是一屁股坐下:“已经派出去了三拨,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段将军!”“应该能遇上!”杜荷的手都要抬不起来,神色有些困顿,“既然吐谷浑的主力已经到了凉州城下,那么不管他们是怎么集中起来的,起码说明段将军他们的大军要么是没有遇到他们的主力,要么就是他们压根没有跟段将军他们短兵相接,而是一路逃逸,没有损失什么力量,后来他们又集中了起来,直接转道前来袭击凉州!也就是说,段将军他们应该回军了!”“那么就是能够在路上遇见了!”房遗直算了算,“希望段将军他们能够早点赶到,我们里外夹击,争取把这些狡猾的蛮子干掉!”李承乾沉声说道:“还不知道段将军他们什么时候会到,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要不是城里的兵力实在太少,我都想干脆晚上去吐谷浑那里袭营,可惜,人还是太少了!”房遗直叹息一声:“是啊,就是人太少了,只能勉强自保,没有反击的余地啊!”杜荷也是心存不甘:“没错,守城的器械也是太少,要是有些投石车什么的,就以那帮什么都不懂的蛮子的脑袋,排成密密麻麻的阵型,一石头下去,还不是能砸死一堆啊!”“投石车!”长孙冲白了他一眼,“这玩意好多年没用过了!这可不在大唐的军备里面!”“是啊!”李承乾思索起来,“回去一定要建议父皇,给边境配备投石车,要是有那个东西,我们少费多少事啊!”“别瞎想了!”李承乾振作了一下精神,“去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工匠,是不是能造出简易的投石车来!”不就是杠杆原理吗,应该不困难吧,李承乾想道。“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杜荷似乎对这些挺感兴趣,他很干脆的打破了李承乾的幻想,“这里的工匠一般只负责修理一些兵器,水平是不怎么样的,要是弄得不好,很有可能伤到自己人的!等这边弄出来能用的了,大概段将军已经回来了!”“好吧好吧!”李承乾摆摆手,“一起去吃饭吧,再睡上一觉,明天还要守城呢!”这个时侯,也没什么好吃的,打了大半天仗,连军中的厨子都要上去守城了,也就几个面饼,再加一碗烧得很浓稠的面汤,李承乾他们这几天也没有另外开小灶,一直跟将士们一起用餐,但是,经历了这么一场残酷的血战,几个人都没多少胃口,粗粗喝了几口汤就有了呕吐的欲望,不得已强压下胃中的感觉,几个人狂奔出去,狂吐起来,直到快把胆汁吐出来,脸色都发绿了,才感觉好一点。“算了,送点热水到我们帐中吧!”李承乾吐得尤其厉害,在战场上强行忘掉的那种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简直是要把人从云端扔到地狱里去。他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有气无力的吩咐身边的侍卫,“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