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惊迅

邓茂这边在庆祝胜利的时候，朱祁钰的情况却更为恶化了。在遭到刺客袭击之后，朱祁钰只是短暂的醒来一次，将几件重要的事情安排了下，然后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这次远征，朱祁钰也带了一批军医院的医生，而在医生诊断之后，都认为，刺客用的那把匕首上有一种不知名的毒药，这是造成朱祁钰长期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不过，在判断出了病因之后，医生却找不到治疗的办法，毕竟，查不出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没有人敢随便下方子治病！几日下来，明军主力都集中到了枭儿岭附近。这日一早，陈懋也带着粮草与军火赶了回来，除此之外，陈懋还带来了几个人。现在，这些人就守在朱祁钰的营帐外面。“将军，金总管带着曲大夫已经进去多时了，要不要再派个人进去看看？”陈懋转身看了眼说话的柴汇，咬了咬牙，最后摇了下头。“曲大夫上次就救好了陛下，如果这次他还不行的话，恐怕……”柴汇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陈懋是远征大军的副帅，朱祁钰病倒之后，陈懋就接过了指挥大权。他回头看了一眼焦急不已的女儿柴美娇，暗自长叹了一口气，就站到了一边去。陈懋将那些蒙古军人押回开平的时候，柴汇正往北赶，要将一条重要的消息通报给朱祁钰。当柴汇知道皇帝遇刺负伤之后，立即就让人把消息送了回去，接着就跟随陈懋北上了。而柴美娇在知道这一消息之后，两夜赶了过来，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陈懋到达枭儿岭之前，追上了陈懋大军。现在，柴美娇在段灵的安慰下，情绪平静了很多。曲华亦也是柴美娇叫来的，或者说，是两人在路上相遇之后一起赶来的。曲华亦在知道朱祁钰负伤之后，也是心急如焚。他们一到营地，曲华亦就让金英带他去检查朱祁钰的病情。因为在抗灾的时候，曲华亦也救过朱祁钰一次，所以这次金英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根本就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来不及招呼柴汇他们，就带着曲华亦进了朱祁钰的营帐，把一帮人都凉在了外面。有等了片刻，柴汇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他看了陈懋一眼，决定先把事情告诉陈懋，等皇帝好了之后，再与皇帝商量。“将军，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谈一下？”陈懋皱了下眉毛，一时没有明白柴汇的意思，毕竟他也很是焦急。正在柴汇要再次开口的时候，金英领着曲华亦从营帐里走了出来，众人顿时围了上去。“曲三公子，陛下怎么样了？”段灵与柴美娇最为焦急，抢在众人前面就问了出来。曲华亦看了眼周围的人，长出了口气，说道：“我们还是到旁边去谈吧，别影响陛下休息！”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跟随曲华亦去了旁边的主营。“曲三公子，陛下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柴美娇也终于忍不住了。“这……”曲华亦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中的应该是一种蛇毒，不过问题不算很严重。那把匕首是很久以前上的毒，所以毒液的效果削弱了很多，如果是最近才淬的毒，恐怕陛下当场就……我开了一副方子，先稳住陛下的病情。这种毒，只能慢慢化解，一时急也急不来的，过段时间，陛下身体恢复之后，毒也就自然解了！这几日，陛下只能进点流食，不要吃辛辣的东西，熬点粥最好不过了。”“我马上就去熬粥，美娇姐，我们一起去吧，等下陛下能喝到你熬的粥，肯定好得更快！”段灵也很是聪明，拉着柴美娇就离开了主营。“那陛下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柴汇皱了下眉毛。“晚点就能醒来，但是不能太过于劳累，这段时间，陛下只能静养，所以，你们要去见陛下的话，最好每次去的人不要太多了，分成几批去，每次最多呆上一刻钟！”柴汇点了点头，将陈懋拉到了一边，小声的说了几句，陈懋立即神色大变。“柴大人，你没有开玩笑吧？”“陈将军，你认为我是在骗你？”陈懋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好，等陛下醒来，我们俩立即去见陛下！”“可是……”柴汇摇了摇头，“陛下现在身体欠安，我们如果再去烦他的话，恐怕病情就要加重了！”“柴大人，你的意思是……”“陈将军，你是大军的副帅，陛下病倒，你理应接过大军的指挥大权，所以，我认为，此时应该由你来做主。”“可是……”“柴将军，此事关系到了大明的安危，一刻也容缓不得，我们必须要当机立断！”陈懋犹豫了一下，说道：“柴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认为，还是应该让陛下知道为好。如果陛下不反对的话，那我们今日就率军南下！”柴汇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等下就去见陛下，看陛下怎么决定！”两人不再多说，营帐里的各人也都是焦虑不已。金英留下几个内侍招待这些官员与将领之后，自己已经回到了朱祁钰的营帐里面。朱祁钰连自己昏迷了多久都不知道，这几天下来，他也消瘦了不少，而当朱祁钰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守在一旁的金英。“金英……”已经疲惫不堪的金英一愣，立即扶住了要坐起来的朱祁钰。“陛下，你龙体欠安，曲大夫让你多多修养，这几日……”“曲大夫？曲华亦来了？”“是啊，还有柴汇大人，柴大小姐等人都来了！”“扶我起来！”朱祁钰感到浑身乏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不过，他的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去把柴大人叫来，另外，让陈懋也过来。柴汇找到这里来，一定是国内发生大事了，不然他不会亲自来跑一趟的！”“陛下，你要多休息……”“我知道，快去叫他们来吧，另外，我想吃点东西！”“陛下，粥已经熬好了，我马上给你送来，曲大夫说了，这几日只能吃粥！”金英迅速的在朱祁钰身后垫上了一个高枕头，然后才让守在外面的侍卫去将两人叫了过来。跟着柴汇与陈懋进来的还有段灵与柴美娇两人，她们将熬好了的粥送了进来，伺候着朱祁钰把粥喝了下去。“你们怎么来了？”朱祁钰看了柴汇与柴美娇一眼，苦笑了一下，“让你们辛苦了，都是我太不小心了，不然刺客也不能得手！”“陛下，你少说点话，曲大夫让你多休息，快点把粥吃饭，躺下休息吧！”段灵拉了一下柴美娇的衣角，说道：“陛下，这可是美娇姐亲手熬的粥，你可都要吃了，你都瘦了一圈了！”朱祁钰感到一阵温暖，也不多责备柴美娇，很快就喝完了一大碗。“好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跟柴大人，还有陈将军有事要说！”“曲大夫让你……”段灵拉住了柴美娇。“陛下，那我们先出去了，你如果还要的话，就叫我们！”见到两人出去之后，朱祁钰尴尬的朝柴汇与陈懋笑了一下，说道：“柴大人，你这次赶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吧？”“陛下，本来臣不想让陛下担心的，可是……”柴汇看了陈懋一眼，“此事臣不敢隐瞒，而且还望陛下拿定主意！”“什么事？”朱祁钰也看出了柴汇紧张的神色，显然，发生的绝不是叛乱这一类的小事。“是这样的，十日前……”当柴汇把事情说完之后，朱祁钰不但惊讶，而且还在怀疑自己是否是耳朵出了问题。不过，他很快就判断出，柴汇说的绝不是假话。朱祁钰慢慢的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之中。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雨之后，朱祁钰的自我控制能力增强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不如以往那么的冲动，慌张了。过了一阵，朱祁钰抬起了头来，对陈懋问道：“你认为此时应该怎么办？”“陛下，我与柴大人都认为，必须要结束北伐战争！”陈懋的态度比较坚决，“现在，也先已经被我们打败，如无意外的话，邓茂将军那边也已经取得了胜利。此时撤军，蒙古方面无法追击，我们正好成功身退。然后派人送书信给也先，如果也先臣服的话，那自然最好，如果也先不臣服的话，他也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到时候，我们再次北伐……”“陈懋，你认为下一次就能轻松获胜？”朱祁钰苦笑了一下，“这是消灭蒙古的最好机会，如果我们此时撤军，虽然能够成功身退，不过这无疑于放虎归山，养虎为患！你认为也先会投降？如果他要投降，就不会逃跑了！几年之后，我们再次北伐，不但难以获得胜利，而且劳民伤财，难道，又要我大明子民出资巨亿，来助我平定大草原吗？”“陛下，事有轻重，此时北伐对大明好处并不大，即使数年之后，蒙古再度为患，到时候，我大明有了足够的能力，要平定蒙古，还不容易吗？”柴汇立即出来帮助陈懋了。“容易？绝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容易，而且几年之后，我们还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发动北伐战争，这都还是个未知数！”“陛下，你的意思是，不同意撤军？”陈懋问完，还看了柴汇一眼。虽然，陈懋主张撤军，不过，他对朱祁钰的忠诚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朱祁钰不同意撤军，那么，他就绝不会违抗朱祁钰的意思！朱祁钰慢慢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柴大人，内阁总理大臣那边有什么安排？”“陛下，于大人已经开始调动军队了，卫将军的先遣部队已经出发，月内就能赶到战场。另外，于大人还调动了各地的军队，准备加强卫将军的兵力！”“也就是说，于谦派卫平去了？”朱祁钰考虑了一会，问道，“那么，你认为，卫平在那边能够坚持多久？”“最少也能支撑半年，也许能够坚持一年！”“足够了，我说过，在打败蒙古之前，我们做什么都没有把握，所以，重点仍然是征服蒙古！”朱祁钰看了两人一眼，“现在，还不到我们撤军的时候。陈懋，去通知其他将领，半个时辰后在主营召开作战会议！”“陛下，你现在还不能处理军务，曲大夫说了，你要休养！”一旁的金英急了起来。“对，休养，是要休养，等我安排好了，就回来修养！”朱祁钰挪动了下身体，非常吃力，他苦笑了一下，说道，“金英，叫侍卫帮我准备一张椅子，等下抬我过去。陈懋，你们先去吧，把将领都叫来！”见朱祁钰态度坚决，几人也不敢违背，纷纷去了。金英吩咐了侍卫之后，又跑了回来。作为内侍总管，金英的职责就是照顾好朱祁钰，见到皇帝带兵处理军务，金英也是焦急不已，不过，他还能做什么呢？“金英，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太急了？”金英愣了一下，没有明白皇帝问这句话的意思。“是啊，太急了，但是现在要慢下来，根本不可能！”虽然像是在跟金英聊天，不过这更像是朱祁钰在自言自语，“这次北伐，我们几乎集中了大明所有的精锐部队，给了蒙古大军重创，也让蒙古军队知道了该怎么与我们打仗！如果无功而返，那今后要征服蒙古几乎不可能了。撤，我也想撤啊，可是现在根本就撤不出去。这就是在拼一口气，谁坚持到了最后，谁就将是胜利者！”金英似懂非懂的看着朱祁钰。这个皇帝的坚强意志，以及决心是不用多说的，金英自己也很明白，可现在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不多时，侍卫将椅子送了进来，而远征大军的将领都已经在主营里等着朱祁钰了。曲华亦也跟着侍卫赶了过来，见朱祁钰的神色还不算太差，他就没有阻止朱祁钰的行动，只是一直跟在朱祁钰的身边，如果出了问题，他才好立即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