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郊外,空旷的原野中,吕布看了眼身后被同僚保护住的本方军旗,接着一提赤菟的马缰,目光落在了正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矮丘上,孙坚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只要能在夺旗战里取胜,就算过关。侍从军官团一共三百人,最后吕布只是选了一百人随他做攻击的主力,其他人都被他留下保护本方的军旗,当年他第一次上雒,面对曹操时,就是靠骑兵突击其本阵,取得了演武的胜利,不过那一次也被曹操始终诟病,因为战场上用的可不是去了箭矢枪头的木杆。本阵军旗处,孙坚通过望远镜看着吕布身后的一百骑兵,不由大声笑了起来,朝身旁的何亮道,“我记得孟德说过,他统帅骑兵冲阵的本事是天下第一的,这次倒要好好见识一下。”孙坚放下望远镜,目光变得炽热起来,曹操口中的天下第一让他心痒难耐。“何亮,你带一百人去取了他们的军旗。”孙坚上马后朝何亮道,接着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伍迎向了高速冲来的吕布,他身边的都是第二军团的精锐斥候,平时极少打堂堂正正的对战,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些凉州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就不擅长这种硬仗。看到对方山坡上同时飞驰出两支骑兵出来,吕布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冷,“不要管他们,只要我们比他们快就行了。”几乎是刹那间,吕布高声喊了起来,急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中他的声音虽不是最清楚,可是他身后的同僚们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他们先于对手取得军旗就胜了。不得不说,侍从军官团的成员虽然是细柳营里的精英,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难成为一支整体。即使是吕布也难以驾驭这些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同僚,因为他能引以为傲地只有个人强悍的武力和骑兵上的才能而已,而其他人虽然武力没他那么强。可是在用兵上却不会比他差,甚至不少人比他还要强上不少。只是片刻间,吕布和孙坚便照面了,在即将对冲地瞬间,双方都是刻意地降低了马速,毕竟这只是一场较量而已,能不出现伤亡是最好的。抢在吕布之前。关羽手中的木杆已经格挡住了孙坚手里的木刀,接着他朝吕布大声道,“去抢军旗,我来对付他。”关羽虽然高傲,可是也知道眼下只有吕布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对方留在山坡上的防御兵力,而他不想就这样回雒阳。只是看了一眼关羽,吕布便带着三十骑直接往前方的山坡而去,将孙坚交给了关羽对付,现在他们只是比谁快而已,而且吕布也没把握能带着一群并不完全听命于自己地同僚能在缠斗中赢下孙坚带领的第二军团的精锐斥候老兵。看到一向好战的吕布竟然不战而走。孙坚不由大为诧异,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身去追,三十对一百。而且是骑兵不占优势的地形,他可以先歼灭这剩下的七十人,然后再去和吕布较量,另外他眼前的红脸少年似乎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仅仅是交手三合,孙坚便断定面前的关羽是个使刀的高手,从他挥动木枪的动作里就看得出来。若是换了平时孙坚说不定会和他多走上几合,但是眼下他急着去找吕布打,因此一上来就出了全力,虽然用地是木刀,可是那种狂风暴雨一样的进攻也不是现在的关羽可以抵挡地,十五合之后,关羽便被孙坚一刀拍下了马背。关羽落马以后。他身边地同僚也都给第二军团地精锐斥候老兵给打下了马。全军覆没。不过他反而笑了起来。因为不远处地山坡上。孙坚他们地军旗已经落了下来。接着就在孙坚打算带人回去围歼吕布他们时。一阵号角声响了起来。孙坚不由愣住了。吕布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攻破了他在山坡上留守地整备兵力。就在这时候。吕布已经带着他们地军旗从山坡上下来了。“我们赢了。”将手里地军旗扔给孙坚。吕布开口道。心里一直压着地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们怎么办到地?”孙坚一把接住军旗。接着看向了随吕布一起过来地部下问道。他心里始终有些怀疑。自己布下地防御阵势居高临下。吕布他们策马冲上去速度会大幅减慢。没道理会给区区三十人给突破。可是现实却和他想得截然相反。“校尉。他地马冲起来太猛了。等兄弟们反映过来。他已经上了坡。一个人便破了我们地阵势。”被孙坚瞪着地斥候火长苦着脸道。他从军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爆发力那么强地马匹。还有这么恐怖地骑将。孙坚闻言看向了吕布**地赤菟。也不由脸色一怔。自语道。“我倒是忘了它。”以赤菟地脚力。刚才那点斜坡无异于平地。“算你们过关。”孙坚将手里的军旗扔给一旁的部下,朝吕布他们点了点头,而这时听到结束号角声的何亮和坚守的刘备他们从远处过来了。“大人。”看到孙坚,何亮一脸的无奈,他本以为自己能够顺利地取夺对方的军旗,本来也算顺利,哪想到在一路突破后遇到了张飞和许褚,这两人仗着一身横练筋骨,硬是顶住了他们,最后导致他们被对方合围,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别说了,我这里比起好不到哪里去?”孙坚摆手道,这一次怎么说也是他输了,招呼着吕布他们一起进城后,孙坚打听起了关羽的消息来,在得知关羽被天子御赐了一柄偃月刀后,他提起了兴致,偃月刀可是比陌刀还要重上一倍的重兵刃,这刀的重量若是按照市面上用的斤制算,可是超过了八十斤,只要捱上,基本上就是一刀毙命,比起他这陌刀将还要凶悍三分。进了金城以后。吕布他们驻扎以后,才知道羽林第一军团的轻骑先锋部队已经到了,天子将和重骑兵主力在三天后到达。至于那些民间自发组织的部队恐怕要半个月后才能陆续到达,届时他们将在一个月内接受整编,作为后勤护卫队开始运送物资前往敦煌。金城郡守傅燮可以说是这段时间最忙碌的人了,作为天子钦点的郡守,这七年来他将金城郡地羌人治理得服服帖帖,再加上天子对凉州的经济政策优惠,虽然现在金城郡了超过六成的人口是羌人。可是却几乎都把自己当成了汉人,自从传出天子御驾亲征要到金城地消息以后,金城郡境内编入户籍的羌人牧场村落都是派了人赶着牛羊过来劳军,同时想要参拜天子,说起来凉州境内差不多所有的羌人都信了道教,比起帝国内陆的百姓,这些从原始部落图腾崇拜皈依的信徒要虔诚得多,如今在凉州入了汉籍的羌人心里,天子不仅是带给他们安定富足生活的世俗强大君主,同时也是他们精神世界里地崇拜信仰。对傅燮来说。能不能让天子接见那些羌人代表他心中实在是没底,他已经从到达的羽林第一军团的先锋部队那里知道,一路上天子没有停留过。凉州的地方官员一概不见,虽然说是要在金城驻留修整,可难保天子也会一视同仁。虽然心里忐忑,不过傅燮还是写好了奏章,至于准不准到时一切就看天子的意思了。但是三天后,天子并没有如期到达金城。这一下子让金城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先行到达的羽林第一军团的轻骑先锋部队直接离开了金城,不过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就和天子派出的报信斥候一起回来了。郡守府内,傅燮的心里七上八下地,他没想到天子的队伍居然给那些羌民给堵了,不过看起来天子应该没有动怒,不然的话也不会停下来。此时距离金城三百里外地官道两侧,全都是附近的村落里赶来的百姓。里面羌人占据了大半。他们赶着牛羊而来,跪在官道两侧。跟着同来的教书先生,道长们一起跪在地上,高呼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让刘宏不得不停下来,对他们做出回应。刘宏这一次御驾亲征,一来是为了激励帝国军人,二来是出于日后迁都的考虑,三来则是想看一下自己不在雒阳时,制定的新官制能否处理好政务,四来就是到凉州巡视,毕竟凉州以西,归附地胡人占了人口的一大半,他希望这些胡人能彻底地转变为汉人。所以当官道两侧出现赶来的民众时,他直接下令就地驻营,接见那些百姓中的首领。凉州原本因为战乱而荒芜,不过自从建宁元年平定叛乱以后,刘宏一直对凉州的农业采取低税收政策,同时将凉州征收的钱粮大半就地封库,避免路耗,同时也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将荒芜的土地全部转为良田,而是将大半的土地化作牧场,分给归附的羌人牧民,让他们种植紫花苜蓿、麦草等高产牧草,圈养牛羊马匹,而不是像以前过居无定所地游牧生活,另外又派了太学生,儒生,传道士去进行教化,这样数年下来,羌人发达地畜牧业和那些迁入的汉人地农耕产业得到了互补,形成了良性的农牧经济循环,因此虽然他们所处的地方在中原的人们看来是属于荒凉的边境地区,可实际上他们的生活比起一些富裕地区的帝国百姓还要好上些。所以在凉州,刘宏的影响力比帝国其他地方更强,尤其是那些对待宗教无比虔诚的羌人,直接把他当成神在崇拜。领着一群村长,场主,太学出身的江寒一边吩咐着他们要注意的礼节,一边也是难掩心中喜意地露出了笑脸,他本是寒门子弟,当年得到名士郭泰的提携,得以进了太学,后来天子下令征募太学生去凉州教化羌人,他便是第一批,不过和那些在干满两年以后,就选择去帝国各地担任地方下级官僚的同伴不同,他一直都在金城郡教化羌人,这一干就是五年,如今在金城郡也是薄有名声,这一次能够得到面见天子的机会。对他而言是个难得的机遇。就在江寒寻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天子大帐,在赵云通禀以后。他才和身后百余名穿着平时重大节祀时才穿的华服的村长和场主们小心翼翼地进了营帐,生怕自己行止失了礼节。很快他们看到了天子,不过没人敢抬头仔细去看,都是跟着江寒一起跪在地上,叩头行礼。看着那些村长,场主居然没有失了礼数,参拜时倒也像模像样。刘宏不由把目光落在了带领他们的儒生身上,“免礼,平身。”刘宏开口道,不过脸上倒仍是一贯的冷冽表情,目中含威,这十几年来养成地气势足以让普通人望而生畏,再加上他那已经在众人心中神化的天子身份,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羌汉村长,场主都是感到口干舌燥,胸膛里地心跳得剧烈。仿佛他们被神灵注视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敬畏再无他念。众人中。只有江寒还算正常,不过在刘宏的目光下,他原本想好的话却是忘了大半,最后只是跟着刘宏一问一答,浑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是想向天子展示自己的才学。没想到自己竟然像是蒙学里的孩子一样。勉励了江寒几句后,刘宏便让他们退下了,对这些普通百姓来说,自己还是保持天威如狱的形象比较好,在这个皇权时代,强大地君主才能让民众感到安离开天子营帐后的众人才回过神来,竟是没一人看清刘宏的长相,不过对他们来说,似乎本该如此。凡人面对神灵。又怎么能看清神灵。出了羽林第一军团的队伍后,那些村长。场主们都是带着村人牧民赶着牛羊到了队伍身后,簇拥着天子队伍往金城而去,而那些村长,场主们则是炫耀地宣传着自己见到天子时的情景,他们信誓旦旦地称天子便是天神,对那些羌人来说,道教的至高神太一便是他们心目中的天神,而天子无疑便是天神在人间的化身,所以才会有那种让人心悦诚服的威严。随着接近金城,刘宏身后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了三万人,当凉州下起第一场雪时,他才带着羽林第一军团进入了金城,比他原定地行程慢了五日左右,不过刘宏对此到并没有太在意,对高昌壁和轮台的援兵,本就只有冬季过后才能西出玉门关,至于这个冬天他只是以亲临前线的姿态鼓舞整个边境线地军队,同时也宣示他对西域是志在必得。当知道天子沿途接见了百姓以后,傅燮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了,将他准备的名单递到了天子行辕,不出他所料,天子准许了金城郡各地的百姓代表前来见驾,不过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天子拒绝了在他的官署接见这些百姓代表,仍旧是选在羽林第一军团地驻地。当刘宏在金城接见以羌人,月氏胡,白马氐等汉化胡人为主的百姓代表时,司马防和杨彪他们这些幕僚团的成员则是在骤然转寒的天气里依然向着金城郡赶来,若不是这几年帝国种植棉花也上了一定的量,随行的人员都带了御冬的棉衣,不然这剩下的路程也够他们呛的。到了十一月末,司马防他们终于赶到了金城,进驻了郡守府,作为天子地文官幕僚团,他们虽然没有实际地显赫官职,不过在天子授权以后,却有着相当的权利,而刘宏这次亲临凉州,让司马防他们跟来,便是为了调查一下凉州地真实情况,毕竟对于帝国的官僚系统,刘宏的评价只是尚可,若是他选择全部相信那些报告,那他恐怕也当不了这强势天子,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是人之常情,同时也是帝国根深蒂固的一项传统,要和这些恶劣的传统做斗争的刘宏还需要付出很多的精力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在军营里接见凉州百姓的代表,刘宏一来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军队和这次战争的重视,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掌握军队的人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人,二来也是为了震慑那些百姓代表中已经归附的胡人,虽然刘宏在凉州实行了消除民族界限的政策,不过他却仍旧提防着这些已经以汉人自居的胡人,只不过这种戒心没有人能看出来而已,至少在外人眼中。他做到了凡是自认为大汉子民皆一视同仁的地步。就像刘宏所预料地那样,凉州虽然情势大好,不过也依然存在问题。在建宁元年以后,刘宏曾经清洗掉了凉州边境的地方豪强势力,应该说是让凉州西部地区的土地问题一下子全给解决了,所以才能给归附地胡人,迁入的汉人分配土地,但是现在这些地方出现了土地兼并的势头,而傅燮很显然并没有对此给予足够的重视。刘宏能发现也是因为在他到了金城以后,有几户失去牧场的羌人牧民在几个太学生的帮助下,跑来告御状才让他知道,划分牧场以后,有些羌人仗着人多势众,依然像以前那样抢夺牧场,虽然说只是一些边远地区才有的现象,可是有地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在他发生的时候不去制止,等到它成了气候以后,再想去管就要付出严重的代价而犹豫不决。最后导致无法解决。深知这一点的刘宏,自然不会让中原和帝国内部发生的那种情况在凉州上演,帝国内部的豪强已经形成了一个无法动摇的势力阶层。动他们就等于在破坏帝国的根基,所以刘宏自然会选择妥协和改良的方式,让他们就势发展大型的农业庄园经济,然后发展工商业,促进帝国地城市化进程,就像宋朝那样。可是凉州不同,在他的构想里,凉州这块适合农牧的土地,应该以自耕农和中小牧场主为主,他是不会允许帝国边境地区出现任何势力地,因为这直接威胁到帝国的安全。金城郡守府内,傅燮不由为自己的疏忽懊恼着,在天子的斥责诏书下达以后,他才知道在自己的治下居然有人用武力兼并牧场。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而他居然一直都不清楚情况,这让傅燮感到了自责。作为上雒受过表彰的帝国官僚楷模中地一员,已经视名誉超过生命的他立刻开始了对金城郡官僚系统的整顿。郡守府的花园内,司马防和杨彪一起赏雪,一起喝着酒,天子已经给他们命令了,凉州出现的土地兼并的苗头就让傅燮去处理,他们只要监督好就行了,同时去整理密谍司在凉州搜集的非军事情报,另外草拟一个机构专门负责各地民情的分析,反正他们要干的事情很多,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因为他起码要在金城逗留大半年。“文先,你说陛下他这次御驾亲征究竟是什么意思?”端着酒杯,司马防忽然朝杨彪问道,他是河内人,算是不折不扣地山东士族,而杨彪则是弘农郡出身,是山西地名门之后,两人一起共事多年,早已成了好友,没什么话不可以说的,这一次他从觉得天子好像有点迁都地意思在里面,可是天子以前跟他们提过雒阳城的改建计划,这让他难以猜透天子真实的意图。杨彪沉默了下来,他父亲是内阁省宰相之首,当初劝天子也只是尽臣子的本分,不过实际上在看出天子御驾亲征很有可能是为迁都做准备时,私底下却是极其赞同的,说起来山东虽然号称名门豪族众多,可是和山西比起来,底蕴却差了许多,毕竟高祖皇帝建国以后建都长安,直到光武皇帝中兴才迁都雒阳,这一百多年里也不过是窦宪勒石燕然后,山东士族才渐渐超过了山西士族,可是像袁家这样的望族其实也不过五十多年的历史而已,内心里杨彪是希望天子能还都长安的,因为这是山西士族乡老期盼已久的事情。“也许天子是有意迁都吧?”杨彪最后还是坦承了自己的想法,司马防听后,一怔后笑了起来,“其实长安比雒阳更适合做帝都!”举起酒杯,司马防看向长安的方向,饮下了杯中的酒,对于庞大的帝国而言,雒阳太过于偏内了,尤其是帝国有了吞并西域,向西拓展势力的霸图后,雒阳作为帝都其进取不足的缺陷将彻底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