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蔡公罹难

蒋中正眼神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不经意的问道：“听说贤弟将城西商埠尽皆撤出，如今已是空巷处处，可是为了预防日人骤起发难，损伤黎民百姓的么？”陈晓奇点点头道：“确是如此，我向来不看好这些目光短浅脾气暴躁的日本人，他们根本耐不住自己的那点鬼蜮伎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掀开表面那一点谦逊的皮，露出里面的豺狼性情，生民无辜，不能随便被他们伤损，若有必要，便是玉石俱焚，我也不能看着他们在此肆意胡为！”蒋总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他瞪着陈晓奇道：“贤弟切不可操之过急！如今大事正是紧要关头，不可陡生事端，不可给日本人生事的借口啊！”陈晓奇道：“那自然是不会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礼仪之邦，便是此等情势之下，他们大军压境我也认了，但是凡事总有一个底线，若是他们兴兵攻打济南轰炸我的工业城，那出了舍命相陪之外，在无他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能朝这一身衣装泼脏水，丢了祖宗的脸面。”蒋中正听得出来，这话说得没有任何矫情，那陈晓奇这就是肺腑之言了，当下也不相逼，转换话头道：“我观贤弟麾下军士颇为雄壮有力，未知中华一统军阀败倒之后，你怎么打算？”陈晓奇心知，这是担心他的大军到时候往那边一倒，就是一支决定性的大力量。此时快倒了那节骨眼上了。还是先说开地好，蒋某却是小心谨慎地很那！他呵呵笑道：“军人向来是为保家卫国而存在的，小弟弄了这些护卫军士，却也是谋求在乱局之中得一安定之所罢了。中正兄也知道，山东此地地广人多，自古以来民风血勇。好出些果敢英雄。加之军阀混账日本人从中兴风作浪，想要太平度日实在是太难，因此才花钱慕了这么些家乡子弟保护家宅安宁罢了。等到大事底定后，他们便要转职为警察或者雇佣护卫，不会成为征伐的工具的。但若是外敌入侵毁其家园，则其定然重新拿起枪来。血战到底的！”蒋中正听得心惊肉跳的，山东此时有多少所谓地护卫？原先地数字大约是五六万，不过近五个月来扩展到了多少那就不知道了，而土匪转正的部队有多少？民团旗号的军队有多少？加起来就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啊！这样多的队伍有着多次打退其他军队地记录，装备战力不下于北伐军精锐，若是凭着保护家园不能后退的精神鼓励，则山东何人可治？况乎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地“持枪令”，想想数百万拿枪的有组织的民众，就令人心寒啊！陈晓奇这说的恐怕是底线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来惹我。咱们生死相见。这样的人和这样的队伍是最麻烦的，不过好在。他跟自己一直以来没什么冲突，还有些合作啊！点了点头，蒋总司令叹道：“贤弟之心我已知之。这却也是情势所逼无奈之举啊！不过愚兄还是希望天下太平之时，贤弟能支持兄之政策，消除干戈，与民生息。”陈晓奇一口道破他的担忧：“中正兄且放心！若有那么一天有人心生异志妄起争端，小弟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中国动荡许久，急需要休养生息，如此方能重新崛起，那些不顾大局的人，也不值得小弟顾惜！”蒋总司令大悦！陈晓奇这是摆明了要撑他到底了！这么一股力量占据了山东这么个战略要地帮他，那么接下来地事情做起来就简单多了，甚好！舍不得金钩钓不到大鱼，这个道理蒋总司令那是非常明白地，当下许诺道：“贤弟能如此想，愚兄便放心了！现如今山东兵事纷乱，诸事繁杂，且需要一个熟知舆情人皆信服的人来掌握全局，不知贤弟有否兴趣来当此大任呢？”陈晓奇等这句话很久了，没有列强承认地当权者认可，他再怎么折腾也是个黑户，就算实际上掌握了大局，却也不过是个独瓣蒜而已，如今蒋总司令发出邀请，他再不趁机把握机会，那就是傻鸟一个了！他呵呵笑道：“若是总司令放心小弟，为这山东三千万父老乡亲的幸福安危着想，小弟便当仁不让承担起这一份职责了！”蒋中正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你我兄弟合力，天下何事不可？今番大喜，定要庆贺一番才行！”当下，蒋总司令主持饮宴，摆酒庆贺北伐大业成功可期，同时祝贺陈晓奇这个新的山东掌控着名正言顺的上位，宾主尽欢不提。蒋中正也是心知肚明一点，陈晓奇这些年经营的这个地方水泼不进，想要从中拆散他们那实在太难了，除了还没拿到手的一些虚名之外，他没有什么能比陈晓奇给的更多更好的东西来收买人心，如果全然无视他今天的实力基础，凭空降下一个人来把总，不管是先前发表的陈调元，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只怕都坐的不安稳，陈晓奇把持着山东经济军事金融，发动起来马上就将张宗昌这奉系大员都整的揭不开锅，换了另一个人也是一样，所以还不如干脆点，利益交换而已。陈晓奇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布局许久等到了今天，便是以这种不太激烈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还尽量避开别人的注意力，这样虽然委屈的很，但却稳妥的很，比较起来未来的图谋，值得。当天夜里，日本第六师团司令福田彦助乘火车抵达济南，至此日本第二波派遣军五千人全数到达济南，而日本又紧急从上海、旅顺分别调集部队补充青岛的空缺。田中内阁和外务省也对福田的擅自行动进行了追认。实质上这是在为自己地狼子野心寻找一块遮羞布而已。不仅如此，日本还决定将本土第三师团、关东军第28旅团次第调往青岛，同时大量调集战舰奔赴山东沿海，仅青岛胶州湾沿岸，日军军舰总数达到三十二艘之多！第二天西田井一应约前往见蒋总司令，在蒋地劝导之下“幡然悔悟”。很痛快的答应了撤出警戒的要求。并在回去之后马上执行，整个商埠区重新恢复了秩序，但仍然没有多少人出入---齐鲁商会的禁令一日不解除，则商埠一日不开业，他们在报纸上的宣传便是：日本人一天不撤兵。则商埠一日不开。蒋总司令自以为很有面子，马上下令各部队分别驻扎出去。一部分出城进入商埠区，一部分出城北进驻原济南兵工厂，城中留驻的人马并不是很多，毕竟治安防御方面已经有陈晓奇地部下在做，顺便说一下，第二天陈晓奇便被委任为济南临时安全委员会地会长，而其部下贺宝文则被任命为济南城防卫戍副司令官，上头还压着一个有名无实的方振武卫戍司令。5月3日上午，尽管所有的济南百姓都被告知严禁出入商埠区以免遭遇不测，但中国的老百姓就是那么一种性格。随时随地都要找点侥幸万一出来。他们见到日本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更没有宣传中那种见人就扑地禽兽模样。因此许多人还是出去闲逛乱走。上午九时，灾难突然降临！日本人之所以同意撤除障碍放开街道，并非是真的给了蒋某人面子，而是福田彦助初来乍到需要时间对情况进行了解，并对军事布置酌情调整，以便下手地时候更加方便快捷。几乎完全搬空的商埠区其实更加有利于日军的布防，也同样便利北伐军的驻防，双方在纵横十几道的广阔建筑区内各自辟地休憩，看起来似乎秋毫无犯，但在5月3日上午九时，第四十军一个宣传队的士兵正在经四纬一路口张贴安民告示的时候，突然从里面从里面冲出来一群日军，他们大声呼喝着让他们“滚开”！因为接到上峰的严令，北伐军绝对禁止与日军发生严重冲突，因此士兵们尽管觉得屈辱的很，却严守纪律没有马上爆发。带头的宣传队员义正言辞地说：“这里是中国地商埠区，我们有权利在这里做任何事，此地也并非是日本的领土，轮不到你们来管！”日军中有听得懂中国话地，当即大声骂道：“混蛋！这里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陆军的防御区，我们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支那猪，滚出去！”宣传队员们很多都是懂点日语的，这年代最多的就是留日学生，大家主内也是请了教师学习日语的，因此他们对日本人整天挂在嘴上的“支那猪”到底是多么的令人痛恨，有着深刻的认识。宣传队员大声呵斥道：“请你说话客气点！你们日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肆意兴兵践踏我国家主权，这是卑劣的强盗行为！”对面日军顿时大怒，乌哩哇啦的一通乱喊，正在争执之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颗子弹将一名冲在最前面唾沫横飞的日军士兵打倒！宣传队员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那些日军突然间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纷纷卧倒据枪，对着他们猛烈的射击！宣传队都是带的短枪，甚至有些人连枪都没有，加上他们又不是久经战场的主战人员，对于这种毫无由头的纷争根本没有防备的经验，顿时间十几个人被打倒在地，全军覆没！这边枪声一起，其他几个地方紧跟着也是枪声大作！在纬三路，一名北伐军士兵路过的时候，突遭日军袭击死于非命，其后一些迁往江家池医院的伤病也被半道袭击，驻扎在邮政局内的北伐军第四十军第三师第七团的两个营突遭攻击，损失惨重。见日军如此的无耻下流，北伐军这些铁血汉子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辈。第九十二师、九十三师立刻动员起来。对猖狂扑来的日军迎头反击，这些从南国数遍征战地百战精锐骁勇无比，很快就将日军地攻势压了下去！福田彦助绝没有想到，在他眼中根本不堪一击的简陋的中国部队居然会这么的坚决，这么的顽强，他们自以为可以以一当百的钢铁部队居然没有起到应有地效果。反倒在人数占了绝对优势地北伐军面前打得缚手缚脚不得寸进！福田当即命令参谋佐佐木到一入城警告蒋总司令。言称“若不能马上停火，则中日之间将全面开战！”蒋中正心系北伐大业，担心真的发生这样的后果耽误了大事，马上调集十余个参谋分头通知各地部队，停止与日军交火。并派出外交部长黄郛负责全面交涉停火协议。未料黄郛带着二十个卫士刚刚从济南城中总部回到津浦路济南局的楼下。在此驻防的日军突然鸣枪警告，随即蜂拥而上将他们围在当中。堂堂国民政府外交部长居然被人搜身缴械，而后又被威迫着前去正金银行上面地日军司令部面谈。号称“隐身仙人”的黄部长绝对想不到，更大地羞辱还在后面等着他！当他到达正金银行的时候，原本应该在此等待的日本驻济南总领事西田井一居然避而不见，却派出来参谋长黑田来主持交涉。黑田根本不把黄郛放在眼里，直截了当的命令他，将所有的商埠区北伐军撤出！已经被包围的军队立刻缴械！宣布商埠区为日军护侨管辖范围，任何人不告而入，立刻击毙！黄郛满头大汗的电告蒋总司令，蒋总认为大局为重。竟然同意了这样的无耻要求。遂将七千大好男儿就此束手！北伐将士徒遭倭寇凌辱！黄郛连临时外交住所都不得回，便灰溜溜的领着全部被缴械的卫士回了济南城。蒋总司令当即电令停驻在经四路临时交涉署中地蔡公时主持余下地停火谈判。蔡公时还未等出门。即有二十余名日本士兵借口在交涉署门外发现两具日军尸体，他们砸破房门蜂拥而入，将蔡公时以下十七人绑缚出去，集体屠杀！蔡公时刚烈义勇绝不屈服，对日寇此等践踏国格尊严之兽行严词痛斥！疯狂的日军将其割耳、切鼻，犹自哈哈大笑！他们自以为如此摧残之下，蔡公时会屈服求饶，那里知道这位铁骨铮铮地华夏儿女虽血流批面，却仍虎目圆睁，大声怒骂：“日本强盗禽兽不如，此种国耻，何时能雪！”日军恼羞成怒，立将蔡公时以下十八人拉出去枪决，除勤务兵张汉儒寻机逃去之外，其余十七人全部遇难！“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国际公约。蔡公时是民国以来第一位抗日烈士，外交官持节被戕，亘古未有，被誉为“外交史上第一人”。日军为毁尸灭迹，又放火焚烧掉交涉署，制造了现代国际史上最惨无人道的一幕。当天夜间，十四名长期在济南贩卖鸦片毒品的日本商贩被暴怒的济南民众从隐藏地点拖出来，杀死在大街之上，而后尸首被悬挂示众，以儆效尤。凌晨时分，日军岩仓旅团将近五千人也从青岛开赴济南，至此，济南城下，日军总兵力一万人，另有大量兵力源源不断的从朝鲜、关东以及日本本土等地次第开出，一时之间，战云密布！5月3日夜，枪炮声隆隆未歇，日军肆虐商埠区，至天明时分，所有北伐军士兵不是被缴械俘虏，便是被迫退出这片区域，日军完全占领商埠区。4日清晨，济南各大报社的号外纷纷出炉，整版的血红大字，将蔡公时等外交人员被害的详细过程披露出来，十八人中唯一逃脱的张汉儒被潜伏的护卫队员救走接入城中，当即将十七人受害始末交代的清清楚楚。此号外一出，全国哗然，这种公然任意践踏国格和民族尊严的的行为立即遭到各界的谴责痛斥，而全国上下各地民众、团体纷纷举行示威抗议，主张废除不平等条约，抵制日货。美国、法国、英国、新加坡、加拿大、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等海外华人、华侨为济南惨案踊跃捐款，华人青年学生恳请回国参加对日斗争。而其他列强国家驻华使节对此表现出难以置信的口吻，他们无法相信在今天这个文明的世纪里，居然会有人这样肆意践踏国际公约，在他国的领土上施行这样的暴行，简直令人侧目！他们也纷纷发表看法，要求彻底查清这件事的真相，要求日本政府作出解释。但是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其他外国人，都严重低估了日本人的无耻程度。仅仅在一天之后，日本陆军省发表新闻，声称在五月三日夜间，日本在山东侨民遭受乱军袭击杀戮，有二百八十人罹难。为了加强说服力，五月六日出版的《时事新报》用最为显眼的套红大字绘声绘色的写道：“日本妇女被强*奸后遭杀害，**着身子，惨不忍睹；姑娘的**被插上了木棍，胳膊被木棍打断，眼睛被剜出。在特派员的面前，日本人的头盖骨被敲开，脑浆迸裂，流在路上。”关于抢劫，也有同样的报道。“遭难者”叙述说：“贵重的衣物不用说，连床板、铺席、天花板都被卸了下来，小学生的课本都被偷走了。金锁、金表、二百四十块大洋、三百八十块纸币都被抢走了。”日本民众顿时被鼓噪起来，纷纷要求出动大军，“要把这些暴军全部消灭”！于是，在日本国内，不明真相或者不愿意相信真相的国民将正在外面肆意杀戮的军队当作了复仇的使者，将酒井隆之类军官的歪曲言辞奉为圭臬。5月4日上午，正在济南民众拿着新出来的号外震惊无已，愤怒声讨的时候，日军悍然炮轰济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