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夜袭（三）

此山山势并不太陡，也不太高，朝东朝北的这几面都非常的缓，山腰处还是一片不小的平台，但这段到山顶却是陡峭无比，大大小小的断崖处处分布，攀援起来非常的麻烦，却是易守难攻。山坡上生长着一丛丛各式各样的灌木，松树也有一些，但是杂乱无章，不能成片成群，这时节正是生机盎然的，到处叶片繁茂郁郁葱葱，山腰处还大大小小分布着不少农田，此时正长着些低矮的麦子。这样一座山岭，或许只要一次冲锋都能拿下的吧！若不是军情紧急，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来攻击，根本不用费多大的事情啊！中尉如此想着，不以为然的四面打量着这个分布的井井有条的村落，突然间，他的眼角撇过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他猛地回头再朝那处看去，却是一个灯泡包裹在一张厚纸卷成的罩子内，正好悬在他的脑袋左侧上方。“哼！支那人的农村，也能用上电灯了？这太荒唐了！连大日本帝国都做不到的事情，这怎么可能？！”中尉轻蔑的想到，他抬手打算弹弹那个灯泡，但是手指头还没碰到，那灯泡却突然亮了起来！中尉当时就被骤然出现的明亮灯光刺得眼睛一眯，忍不住用手遮挡在眼前。对面的屋顶突然间“轰”的顶开一个大洞。一个人身穿着青衣蒙着脸，手中一杆冲锋枪照准了中尉“哒哒哒”地猛扫十几发子弹，顿时将中尉那低矮敦实的身子打得如同麻袋一般连连颤抖着摔了出去！蒙面人将身子一缩钻回大洞消失不见！院子中站岗的几名日军士兵反应够快的！他们几乎同时拉枪栓上子弹照准了大洞开火！但是门口的中尉却抽搐着断气了！其他人迅速冲进那间屋子搜索，却在墙壁之间发现一条地道，顺着追出去没多久，前面一人一不留神踩入了陷坑之中。拉响两枚预埋的手榴弹，没等钻出去就爆炸了。四名日军士兵被活埋在里面！还没上山半步，这一队日军已经损失了自己地最高长官！相对于比较倒霉的这一部分日军。另半个大队地日军很准确的摸到了炮阵地所在地那一部分山坳，他们从四里山西面转过去之后，正面冲上去就是马鞍中间的半环形平台，他们要找的大炮就藏在那个地方，只不过不是摆在明面。而是后面那并不高大的山体之内，复兴军这四五年来别的本事不敢说。掏洞地本事在全国数一数二的了！王天运主持下地土木工程科已经彻底吸收了德法两国的一些先进技术和经验，干起这个来得心应手！冲上去，就是目的地！远观和近测的感觉绝对不一样。夜色之下，四里山和五里山两段横向延伸出来的“工”字型看起来近在咫尺，五百米！也许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够过去，虽然这里是山坡！但是偏偏就有人跟他们过不去！他们顺利的占据了空无一人的梁家庄，但在往山上冲击的时候，黑漆漆的山上突然点燃了数十个火堆！仿佛泼了汽油似的密集地灌木丛上，七八米高地火焰熊熊燃起，潮湿的枝条被强行烧烤点燃时发出地“哔哔啵啵“的清脆爆响连成一片！一股说不出来的焦糊中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味道顺着风呼呼的吹下来。却正好是东南风顺茬子往下扑！那么多的火堆几乎将整片山地的下方照耀的一片通明！任何人只要靠近五十米就能映出影子来。而潮湿的植物燃烧产生的浓烟和怪异的气味如同一道天然屏障，要往上走的人。必要要承受这一切才行！日军大队长仓井实少佐一时间给这一怪招镇的目瞪口呆，半晌之后又大笑起来，他眯缝着小眼轻蔑的指着山上对旁边的参谋道：“这些支那人真的是太愚蠢了！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挡住我们的去路了吗？这样的大火，如果是在我们前进中间点燃，可能会给我们造成一些伤亡，但是这么提前点燃了，能够燃烧多久！”参谋也笑道：“正是如此！这些鲜嫩的树丛只要烧掉了表面的油脂和助燃物，便会自动熄灭的！到时候冒出来的浓烟虽然会呛人一点，却也会将我们的身影掩盖住，如此一来他们便没办法瞄准射击了，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靠近了前沿！只需要一个冲刺就能登上峰顶！”仓井实双手拄着武士刀，哈哈笑道：“这些人的指挥官一定是个没有打过仗的新人，知道我们要来，太过紧张了！”整个指挥部的人都嘿嘿哈哈的大笑起来。果然如他们所料，春夏之交，植物鲜嫩的很，叶子还没有完全舒展开来，所以可燃烧的东西肯定不多，火焰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就黯淡了下去，除了一部分有些干枯的老树干树皮给烧成炭，犹在闪烁着星星点点或明或暗的红色火头之外，绝大多数粗大一点的树枝都黑漆漆的冒着浓烟，却是没有那么炽烈的火光和热量了。但是浓烟迟迟不散。虽然如同他们所料的只剩下了烟雾，但这烟雾未免也太浓了一些吧？！不光那面山岭看不清楚了，就连他们这村头的前沿指挥部里都被灌得满满的，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夜色已经不太明亮，为了避免被炮击他们也不敢点灯，现在就彻底看不见了！不但看不见了，那烟味呛人无比！不过日军的一些好习惯帮了他们的忙，每一个日军都随身携带着一条毛巾。此时他们用水壶中地水将毛巾湿了捂在嘴上，努力将眼睛眯缝起来减少刺激，这样的效果便好了很多。仓井实少佐一声令下，一个中队的步兵立刻分散开来趁着浓烟滚滚的当儿，按照刚才已经观察好了的地形努力将身子压低贴着地面往前急速渗透。很快的他们就走到了那些冒烟灌木地旁边，杂乱无章的火堆并没有蔓延开去。相互之间也有足够地空隙让人穿过，只要前行几十步。就可以出了这片地方，前方距离山上也不过是两百米而已！一阵山风吹来。一股比刚才毫不逊色的浓烟突然扑了过来！这股浓烟颜色发褐发黄，夹在蓝色地烟雾中显得如此浑浊怪异，刚刚因为烟雾有些减轻而睁大了眼睛的日军猝不及防被吹在脸上，顿时有数十个人惨叫一声，拼命的搓*揉着眼睛。辣！好辣！要命的辣！如同催泪瓦斯或者氯气一般的要人命地刺激气味顿时让他们的眼睛红肿起来。烟雾中夹杂地不知名有害成分让他们眼泪鼻涕长流！日军士兵赶紧停下来，用蒙脸的毛巾蘸水擦拭眼睛。但是刚揭下来，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冲进鼻子喉咙，呛得他们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又臭又辣，还有一些呛人肺腑令人作呕的不知名怪异味道夹杂在其中，另这些即使闻见过死人味的士兵都难以忍受，胃肠自动反应让他们产生激烈呕吐的冲动，而脆弱的肺部也拒绝接受这样恶毒的味道，令他们几乎憋昏过去！仓井实本来正等着前面顺利突破开火的结果，突然被这样一股味道呛得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捂着鼻子冲旁边地人大吼：“这是什么味道！这是不是他们释放地毒气？还是什么化学武器！”见多识广的参谋一边用湿毛巾将鼻子口地全部遮盖住，一边回答道：“应该不是！这好像是各种粪便尿液蒸煮燃烧后的气味。加上辣椒焚烧产生的气味烟雾。所以才这么刺激！还有可能他们加了一些砒霜，但是伤害性都不大！远比不上我们的特种弹！”仓井实难以置信的问：“真是这样？！怎么可能这么厉害？！我都有些无法呼吸了！”参谋道：“应该不会错！我的父亲曾经来过支那参加战斗。那时候的清兵就曾经用这样的手段来防守，但是效果并不好！只要适应了就不会有大问题，但是千万不能给那些煮熟的粪便烫伤，否则感染起来很麻烦！”这时，旁边递过来一个防毒面具，仓井实赶紧戴上，狠狠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问参谋：“我们的面具够不够多？”参谋摇摇头，闷声闷气的道：“除了特种弹投掷队以外，没有准备太多！”仓井实坚定的说道：“这样！就算没有防毒面具！相信以帝国士兵的毅力，也一定可以冲破这样简单的防御的！告诉他们，继续冲锋！”日本是个岛国，除了火山地震之外什么都不丰产，因此资源极其的紧张，而制作防毒面具这样的装备，需要大量的橡胶、塑料和其他化学物品，每一样都需要进口，价格非同小可，而在挤出来大部分的军费给了海军部造战舰之外，陆军能得到的资源少的可怜，否则他们也不用扛着三八步枪打半个世纪的战争了。不过不得不佩服日军士兵的精神，尽管盯着这么难闻的气味烟雾，他们仍然闭着眼睛脚下踉跄着，弓着腰抱着枪使劲的往前冲，没有命令，决不后退！但是精神冲锋持续了甚至都没有一分钟！刚过了那片烧过的灌木丛，有些日军趁着山风将眼前的毒辣烟雾搅得突然一清，他们趁机张开眼睛发现前面二十米就是第二道正在冒着浓烟的防线，眨眼间就能冲过去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一松，一个个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竖直陷阱将他们打飞一条腿猛地陷了进去！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凡是走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日军士兵几乎先后的踩进了这挖的全无规律的陷阱之中！阴险的是，这些坑都是在一般人认为很难挖掘地山坡上抠出来。竖直竖直的，直径小的不过三十厘米，大的也只有半米，但是深度都在一米以上，一脚踩下去整条腿就一陷到底，在洞壁上镶嵌了不知道多少的菱形短刺。将他们的腿都划得血淋淋满是伤口，而更阴险地是。这洞里面也不是空的，正是刚才参谋最担心地那些混合发酵了不知道多久的稀薄粪便！小腿陷进去。尖利地菱形刺切开裤腿划破皮肉，而竖直的洞口让他们的腿都没有一点缓冲的空间，正在往前冲的身体立刻将腿别地“喀嚓”一声脆响！洞壁上的尖刺扎地更深，要想拔出来，就要忍受再一次的切割！“啊！哎呀！哇！”剧烈的疼痛让这些自认足够坚毅的日军也情不自禁的喊叫起来。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仓井实再次提起心脏来，几乎再次失态！前面的传令兵很快跑过来。敬礼汇报道：“报告少佐！前面是支那军设下的陷阱！有十几名军士受伤，陷在那里暂时不能动弹！请问怎么解决！”仓井实怒喝道：“这还用问嘛！把他们挖出来！”参谋赶紧拉住传令兵问：“什么样的陷阱？”传令兵立刻将他们匍匐在地找出来的一个陷阱里面地结构迅速描述一遍，仓井实和参谋官等人顿时又是一惊！这样地结构是不是太阴险了！这陷进去的人就算拔腿出来，这条腿也基本上就废了！山上地都是些什么家伙！他们就不担心自己那一天也栽进去？！仓井实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原地停止前进，把那些家伙挖出来，尽量保证他们的腿不要伤的太重！”传令兵迅速冲了出去。这时候烟雾越来越淡，貌似那些有毒的东西都已经燃烧干净了，除了贴着地面的淡淡雾气之外，空气中已经没有了呛人的味道。前进的一个中队四散开来就地找掩体藏下身子小心戒备着前方。上去二三十人拿着铲子准备将那十几个倒霉的家伙的腿给挖出来。此时不敢硬拔，否则他们全都得残废。“当！”一铲子下去。土层下面传来清脆的撞击声！这些坑下面的土层很浅，大部分是石头碎块，有些甚至是碾盘大的巨石块中掏出来的窟窿，要想挖出来真的是很不容易！真不知道那些挖坑的人是怎么整出来的！十几个受伤的日军强忍着疼痛坚持身体不动，任凭其他战友拿着铁锨镐头在自己身边忙活，铁器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甚是清脆，在夜色中传得很远！突然，两颗照明弹“咻咻”的呼啸着升上天空，“啪”一声在天上变成一个挂着小伞缓慢下降的小太阳一般的照明灯，将正在忙活的那些日军挥动铁锨镐头的身影照的纤毫毕现！同一时间，山上不知道多少个暗藏据点中，“砰砰”的步枪射击如同鞭炮齐鸣般爆响起来，数十发子弹画着闪亮的轨迹准确的命中那些来不及卧倒的日军士兵，顿时将他们几十个人放倒一大半！紧接着第二波子弹转瞬即到，将余下站立的帮忙日军打倒，而那些陷在那里不得动弹的日军士兵却一个个完好无损的仍然杵在那里，被同伴撞击摇曳的惨叫不已！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有三十多名日军受伤！山上的射击极其精准，被当场打死的士兵寥寥无几！不知道他们是故意如此，还是枪法不够准确！阵线之上，被困住的士兵一下子增加到了将近五十人，一个小队全撂在这里了！前沿指挥的中队长顿时急的出了一头汗！这下麻烦大了！照明弹下，仓井实看的清清楚楚，在他的那个距离上，这时代的任何列装步枪都能打得到，因为开枪的地方距离他都不到六百米！望远镜中，最显眼的是那些被打得仆倒在地惨叫连连的士兵们，他的手一下子捏的紧紧的！还没见到对方一个人，自己这边已经伤损了将近一个小队！仓井实虽然不是那些从基层一刀一枪拼杀上来的军官，虽然他家里的财富和权势让他能够在陆军学校毕业之后没多久便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真材实料。他现在已经判断出，前面的对手不好惹！这种料敌机先、诡诈埋伏、诱敌深入的种种手段耍成这样，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乱匪，甚至跟他心目中的中国军队也对不上号。他略一思索，便马上吩咐道：“把迫击炮全部增援上去，轰击遮盖暴露出来的火力点，掩护前面中队，尽快将受伤的军士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