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卿刚讹了朱老货一笔,心里分外高兴,总算出了闷在心头的恶气。等锦卿到了家里,看到徐斌的架子车停在了院子里,车上还拉了一车的土。“嬷嬷,今日你们不去城里卖菜了?”锦卿诧异的问道。刘嬷嬷笑着指了指东方喷薄而出的红日,说道:“今天天气好,徐大哥说今天就把灶房垒起来。”锦卿四下张望了一番,问道:“那徐叔呢?怎么不见他人?”“去村西头的人家借砌土坯的家伙事去了。”刘嬷嬷答道。锦卿点点头,从怀里将朱能给的一串钱递给了刘嬷嬷,刘嬷嬷捧着钱吓了一跳,连声问道:“你哪弄这么多钱?”锦卿出门卖药,即便是生意好的时候,也不过十来个钱罢了。锦卿笑的见牙不见眼,“问朱老货要的诊费。”“这么多?”刘嬷嬷不敢置信。锦卿嘿嘿笑着说道:“我还嫌要少了,早知道给的这么痛快,就再多要些了。”刘嬷嬷乍一听锦卿得了这么多钱,又是朱老货放的血,心里自然高兴,但又怕朱老货心里不平,日后报复,担心的问道:“那朱老货可是个霸道的货,你问他要这么多,以后万一……”锦卿浑不在意,摆摆手说道:“嬷嬷你放心,他不敢再这么干了。”要是再敢来闹事,后山的夹竹桃和杜鹃开的正好,锦卿不介意把给李福财准备的药分给朱老货吃一些,俩人本质上都是一路货色,只要她够小心,相信不会给人留下把柄。见没她什么事了,锦卿背上药箱拉着锦知就出去了,锦知一脸的不情愿,想留下来跟胡子叔一起玩,锦卿不由分说强拉他出门了,“徐叔忙着给咱们家盖房子呢,你一闹他,灶房就盖不起来了。”锦卿哄道。看样子徐斌对刘嬷嬷有那么点意思,锦卿才不要锦知留在家里当电灯泡,刘嬷嬷都三十出头了,再不嫁人,就只能给穷鳏夫当填房了,而且从人品上看,徐斌是很不错的人选,对自己和锦知都好,错过了就是刘嬷嬷的损失了。锦知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撅着嘴跟着锦卿走了,还好小孩子开心事多,上路后锦知很快忘记了这事,蹦蹦跳跳的跟锦卿说起来小孩子之间的开心事了。到了下午锦卿带着锦知回来,今天出去的晚了,一天都没什么收获,然而因为早晨收了朱老货一百个钱,锦卿心里高兴,对于今天的生意也没有放在心上。一进村,村头几个纳着鞋底闲聊的大妈大婶看到锦卿,纷纷啧啧赞叹着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锦卿啊,听朱贵媳妇说你可神了,城里大夫都治不好朱贵,你薅把草就能把朱贵给救活了!”锦卿听的满脑袋黑线,锦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听众人说话也晓得是在夸自己姐姐医术好,一脸骄傲的挺着胸膛扬着小脑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锦卿对这些八卦的大妈大婶压根解释不清楚,只是笑说没那么神奇,只是碰巧治好了罢了。偏锦卿长的一副乖巧讨喜的样子,平日里也讨长辈的喜爱,这么谦虚恭敬更让这群大婶交口称赞不已。等锦卿好不容易摆脱了这群人,回去的路上不停的碰到村里的乡亲,一脸惊叹的称赞她医术多么高超,几乎把她夸的跟神仙一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了。锦卿好不容易到家,大力擦了把汗,万分想不通不过半天功夫,平日里低调的自己怎么就成了“生死人肉白骨”、薅根草就能救人的神医了,想到这里,锦卿一阵鼻子痒痒,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嘟囔道:“谁在念叨我?”而平日里安静的牛氏这会上正在村西头,朝几个在村头的小河旁洗菜的村妇们大力宣扬着锦卿的“神奇”。早上杂货铺子有乡邻来买东西,问起了朱贵的病情,当初朱老货请城里大夫来看,恨不得全大唐的人都知道,又请了锦卿去看病,更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让牛氏气愤不已的是,公公和大哥大嫂在乡亲们面前半分不说锦卿的好话,偏生只说城里大夫给治的差不多了,言外之意就是锦卿没什么用,人是城里大夫治好的。牛氏人微言轻,自知吵不过他们三个人,然而又气不过公公他们的做法,见朱贵睡的香甜,便轻手轻脚跑出了门,到处宣扬是锦卿妙手神医,治好了朱贵的病。加上牛氏平日里安静懂事,不像嫂子张氏那样满嘴话没一句靠谱,大家都相信了牛氏,这才有了锦卿一回村,就受到热烈追捧的原因。而名声大噪的锦卿却不怎么高兴,事实上她不怎么希望乡邻们把自己看的太高,说到底,锦卿只是个卖药郎,能治些简单的病,她不是医生,更不懂这个时代人们认可的中医,她懂点中药,懂怎么制作简单的西药,真要让她给人诊脉针灸开药方,那可就难住她了。治好朱贵有多半是他运气好,锦卿恰好知道青蒿能治疟疾,倘若别人把她的名气传那么大,有了疑难杂症慕名而来,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岂不是耽误了别人又砸了自己的招牌。锦卿推门进了家,看到原来的灶房已经不见了,新垒的灶房已经有了一个半人高,院子里堆了几十块砌好的土坯,徐斌将上襦褪到了腰间,健硕的背上全是汗珠,不停的抬起土坯加到已经砌好的墙上。锦知进门看到徐斌就高兴的蹦了过去,徐斌扭头看到了锦卿和锦知,咧嘴露出一个笑脸,顺手把扑过来的锦知举到了自己肩膀上。“哟,锦卿丫头,你可回来了,今天这一上午,不知道多少人跑到家里来说你这小丫头多神奇呢!”徐斌抬起手臂擦了额头上的汗,笑道。锦卿大囧,没想到八卦效应这么大,刘嬷嬷闻声从堂屋里出来了,看到锦卿连忙说道:“还愣那里干啥,快把箱子卸下来,也不嫌沉!”锦卿抿嘴笑道:“嬷嬷,你就让徐叔一个人干活啊?你干啥呢,也不来帮帮人家!”刘嬷嬷看了眼徐斌,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想帮他,人家不稀罕我帮!”徐斌嘿嘿笑道:“刘妹子说啥客气话,这是力气活,你就坐屋里歇着好了。”锦卿不去看刘嬷嬷绯红的脸,板起脸,大声对坐在徐斌肩头乐的大喊大叫的锦知说道:“顾锦知,你想翻天是不是?快下来!”这小破孩,就知道玩,给人家添乱。锦知满脸不高兴,人家徐叔叔还没说什么呢,可他到底不敢不听锦卿的话,还是从徐斌肩头上翻了下来。锦卿跟锦知进了堂屋,就看到堂屋桌子上摆了一大瓷碗凉茶,锦卿连忙先给锦知喂了几口,等锦知喝完才端起来喝了几大口,秋天日头毒辣辣的,锦卿早就口渴难耐了。刘嬷嬷心疼的打了凉水沾湿了毛巾给锦卿擦脸,略带忧虑的问道:“锦卿,今天上午好几拨人到咱们家来,说听说你跟神仙似的,那城里大夫治不好的病你薅根草就治好了。”锦卿叹口气,打起精神说道:“嬷嬷,往后有人跟你这么说,你就说朱贵不是我治好的,是那城里大夫治好的。”刘嬷嬷点点头,“我就觉得这样,你一个姑娘家,万一净是些男子非要找你来看病,岂不是大大的不妥?”锦卿木着脸看向了门外的院子,她和嬷嬷的想法压根不在一个次元上。也就只有刘嬷嬷和锦知,把她当成是自己的骄傲,从来不怀疑她,全心全意信任着她,关爱着她,有这样的家人,锦卿万万不愿意在外面生出什么是非来。然而锦卿料想中众人纷纷找她来看病的情况并未出现,事实上村子里的人有病也舍不得找人看,更兼听说了锦卿治了朱贵要一百个钱的事情,一般人谁也不会跟那些富贵人家一样,没事就找个大夫来给自己看看。然而日子过了几天,锦卿以为人们都要淡忘了这件事时,锦卿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在自家门口的路上晃荡。锦卿顿时警觉起来,这人看起来极像是前些日子朱老货请来给朱贵看病的胡大夫。那日锦卿并未上前细看,因而对胡大夫印象不深,但胡大夫的山羊胡长的很有特点,来朱家村的生人本来就少,而眼前这人也留着可疑的山羊胡子。锦卿心里直后悔今日没有拉着锦知一块出来,锦知记忆力最是好,那日又钻到前面看了个清楚,他要瞧见这人,肯定能认出来到底是不是那个胡大夫。待锦卿走近后,那人四下打量了锦卿一眼,目光冷硬而又傲慢,锦卿心中十分不喜,扭头不去看向那人,快步往前走。就在锦卿要踏入家门之际,身后的中年人发话了,“小姑娘,做人要懂得轻重,要有教养,别以为自己懂点皮毛就了不得了。”语气十分不善。锦卿扭头,眯着眼问道:“那你又是谁,跑到别人家门口大放厥词,你的教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