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进入了二月,早春的天气还有些料峭,然而已经有狸少桃花都已经开了,从锦卿卧房的窗外看过去,几粒零星的粉红色花朵颤颤巍巍的挂在枝头,光是看着,就惹人怜爱不已。锦卿坐在卧房里,看着窗外的桃花,再看看手里的请柬,一时发愁不已。二月初十是郑国公家的老太爷六十六岁大寿,因为数字很是吉利,叶家便想好好的办一个寿宴,给将军府也发来了请柬。如果是别的世家老爷子做寿,锦卿顶多叫雷嬷嬷去库房随便捡点值钱玩意送过去了事,可这毕竟是郑国公府,本来叶夫人对她就有成见,若是送的不好,更是坏事了。锦卿在库房里翻了半天,捡出来了一块石磨大小的寿山石,谁送来的她也记不清楚了,玉石的成色极好,摸上去莹润光滑,应该是上品锦卿叫来了宋时,吩咐他找一个玉石匠人,等匠人找来后,锦卿又和他细细的说了自己的构想,玉石籽料的上劾刻成几只猴子,大猴背着小猴,籽料的下面是山石,旁边刻上几抹海浪。宋时请来的方匠人胡子头发花白,一双手黝黑粗糙,一听锦卿的构想,立刻笑逐颜开,“夫人这个想法好,寿山福海,代代封侯,这个刻出来后作为贺寿的礼,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方老头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了,他都这样评价了,想必这东西送出去不会有什么纰漏了。张氏接到礼物后很是喜欢,一堆古董珠宝中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玉石摆件,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温润的寿山玉石,笑道:“这个东西好,雕工好,寓意也好,真是有灵气的东西!”又问道:“这是哪家送来的?”一旁的婆子连忙翻了翻礼品单子看了看张氏,小声说道:“是将军府的孟夫人送来的。”张氏立刻不高兴了,板着脸把玉石摆件推到了一边,嫌恶的嗤道:“乡下来的到底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就是上不得台面,就算是高嫁了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送来个寿礼都透着一股寒酸气!”李秋棠正坐在旁边将寿礼整理好,登记入册,听到婆婆这么说,冷笑了一声,耷拉着嘴角看了婆婆一眼到底是谁上不得台面尖酸刻薄小家子出身啊!刚才还爱的不行,这会一听到是袁锦卿送过来的,立刻变成这副德行了!张氏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哪能看不到儿媳妇那鄙夷的眼神,烦躁了起来,侄女还在乡下的庄子上受苦,儿子又混账不听话,儿媳妇又是这副死人脸心里愈发的不高兴,指桑骂槐的冷哼道:“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因为还在国丧期间,叶老爷子的寿宴办的也比较简单原本按照张氏的想法,要先请教司坊的歌舞班子来表演两天,府里办一场大宴,府外再办几桌流水席,被叶玮安明令禁止了。开什么玩笑,皇上都还节衣缩食的守孝呢,你身为臣子的在天子脚下炫富,活腻歪了不是!到桨后,张氏只能在府里办了十几桌酒席,让她着实郁闷。锦卿和孟钧到的时候宴席还未开始,庭院里十来个年轻人围在一起玩投壶的游戏,众人一看孟钧来了,纷纷起哄让他过来加入战局,和这里玩投壶最在行的人比试,输了的人要喝光一整坛子的酒。孟钧看的心里痒痒和锦卿说了一声就过去了,彼时锦卿正在和吴夫人说话,看孟钧和锦卿的黏糊劲,吴夫人打趣道:“你这相公可真是好,去玩个投壶,不过几步远的距离,还要和你这个夫人请示一下。”锦卿被干娘揶揄的脸色发红,低头说道:“哪有,干娘你老是笑话我!”吴夫人拍手笑道:“难得你这个皮猴子也有脸红的时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快跟着过去吧,省得你埋怨我这老婆子把着你不放了。”锦卿红着脸,向吴夫人行了个礼,就往投壶的地方走,正对着投壶场地的是一个亭子,锦卿意外的看到黄秋云也在,坐在凉亭里,含笑着看着对面那群人热火朝天的投壶,举着杯子浅浅的喝着茶。春日里阳光灿烂,凉亭里的贵妇美丽从容,锦卿进入凉亭后就看到了是这副景象,黄秋云已经过了青涩的少女时代,嫁过人的她尚且年轻,不过二十一二年纪,肤色白皙娇艳,举手投足间,女人的温婉妩媚就不经意的散发了出来,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的目光“锦卿你也来了?可是看他们投壶的?”黄秋云朝锦卿招呼道,笑着向锦卿招了招手,亲热的拉着锦卿坐在了她身边。看着那群投壶的人,黄秋云似是遗憾,又似是羡慕,笑道:“还是男子好,做男子的话想干什么都可以!”锦卿想起雷嬷嬷评价过的黄秋云,闺阁时期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小姐,骑马射箭琴棋书画都是个中好手,鲜少有男子能比的过她,风光霁月的人物,嫁了人后去了江南,这才淡出了京城的贵族圈子。想必是看这群人玩,黄秋云回忆起了无拘无束、恣意潇洒的少女时代,自己想去玩,可惜身份所限,不能再同之前那么没有顾忌了。“不说这个了。”黄秋云笑道,转头看向了锦卿,“你可有好消息了?”锦卿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什么好消息,见黄秋云眼光看向自己的肚子,锦卿才弄清楚,原来她是问自己有没有怀孕,锦卿摇了摇头,面上在微笑心里在咆哮,尼玛,为什么每个人一见她就要问有没有怀孕?!再说了,怀孕这种事又不是她想怀就能怀的上的。锦卿心里不舒服,面上的微笑也减淡了,转头去专心的看孟钧和别人比试投壶。明亮晴好的阳光下,孟钧干净的下颌弧线漂亮,矫健结实的身体甩了那群世家弟子几条街。他在外面的时候很少有笑脸,然而今日大约他玩的很高兴,连投了十次都投中了,也不禁露出了孩子气的笑脸。真好看!锦卿也忍不住为他高兴。接着是和孟钧比试的那个人投壶,大约是孟钧的珠玉在前,这个锦衣公子再来投壶的时候就明显有了压力,每次投箭都要酝酿很久,前几次都稳稳的投中了,直到第八次的时候,箭落到了壶外面,输掉了比赛。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几个公子哥嬉皮笑脸的掂来了一坛子酒,放到了锦衣公子面前,嚷嚷着让他快喝下去,愿赌服输。年轻的公子哥看着那一大坛子酒,愁眉苦脸,这一坛子灌下去,他就得横着出国公府了,原以为自己投壶水平是高的,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这下丢人丢大发了。黄秋云看到这些,摇了摇头,笑了起来,“阿威还太年轻了,总是不自量力,还是要吃点亏才好。”又对锦卿笑道:“和孟将军比试的是我弟弟,黄秋威。”输都输了,人家家长又看的开,锦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笑了两声,夸奖道:“你和你弟弟都长的很好看。”黄秋云惊讶的看了看锦卿,忽然大笑起来,拍了拍锦卿的手背,“锦卿,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锦卿苦着脸,这算是夸奖吗?那边孟钧爽快的拍了拍黄秋威的肩膀,叫人又拿了个空坛子进来,把一坛子酒倒了大半进空坛子,自己拿了酒娈的坛子,把另一个坛子递给了黄秋威。大约是受到了孟钧的情绪的影响,黄秋威也展露出了豪气的笑容,提起酒坛,和孟钧对碰了一下,两个人同时仰头干了坛子里的酒,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叫好,气氛热烈。喝完了酒,孟钧脸色如常,回头看到锦卿坐在凉亭里,就转身往凉亭这边走,剩下的人又接着玩了起来。孟钧进入凉亭后,黄秋云起身向孟钧行了个礼,孟钧点头回礼,对锦卿笑道:“我们走吧,去拜见下老爷子。”锦卿跟着孟钧走到叶老太爷院子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踌躇道:“叶夫人也在里面吧,还不知道她肯不肯见我,她对我……成见挺大的。”当初她逃婚,让国公府上上下下在京城里丢脸,张氏若是不恨她,那才叫怪咧。孟钧身上还有些酒气,脸上也有些发红,亲昵的扯了扯锦卿的耳朵,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我们只是去拜见叶老太爷的,拜见完了我们就回去,不和他们多牵扯。”锦卿点点头,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拉着孟钧就往房间里走。叶老太爷坐在主位,张氏和叶老爷坐在下首,孟钧和锦卿恭敬的朝叶老太爷行了礼,张氏撇着嘴,冷眼瞧锦卿,从头发到脚尖,不停的挑着毛病,暗自欣慰,幸好当初这女人没嫁进自己家门,看看,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酸气!改都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