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官场肯定是要变动的,但怎么变就众说纷纭了。原本一些在地方不得意的人开始心思活络起来,到处发出迎合改革一派的论调。这让那些在位的官老爷们更是战战兢兢,仿佛后边真的有很多候选官员在凯叙着。原本有些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但是投了这么多告状的奏折,京师毫无回复的态度来看,朝廷似乎真的要动真格了。地方底下里头的三教九流人物见此风向更是闹得鸡飞狗跳,都想从混乱中捞取好处。就在这纷纷扰扰之际,住在钱象坤家的黄宗羲怎么也坐不住了。改革之策他在铭心堂的时候就已经烂熟于心,可以说他们才是第一批支持改革的臣子。正是大丈夫立功之际,他怎么肯躲在书斋看书!只是他自己不好意思上本请求皇上让他候补出差,想来只有找昔日的同年,铭心堂的旧友们帮忙了。钱象坤虽然位高,但已经寄居篱下的黄宗羲怎好开这个口。钱家小姐有心帮忙,但也明白黄宗羲的心思给他存了颜面不去理会这事。黄宗羲正盘算着怎样上奏本复官才不会唐突,同时也不会引起皇上的反感。毕竟他a纤离开铭心堂两年,皇上对他的圣眷变得如何就不得知了。想了半天仍没有一个妥善的法子,在院子里踱步来踱步去眉头皱得老深,钱府的家仆都远远站开不敢去打搅。黄宗羲突然又想着干脆自己上书要求复出好了。这个念头冒出来后黄宗羲觉得最好,敢作敢当,即使是自己要求复出有何不可,总比让别人遮遮掩掩来说的好,大丈夫该当如此!拿定了主意,黄宗羲便想着回书房写奏折,正要转身却见一个人迎头过来黄宗羲一看却是钱府一位姓秦的老清客,此人是钱象坤的故交,只因在官路上践陀,最后托到钱府来做清客。钱象坤也难得有个老友作伴,一些公务上的事情也交给他去做,结果这清客一做就做了七八年,对钱府上下人等都熟悉。黄宗羲当然不敢居大,微微拱手道:“秦先生!“哦,是黄大人啊,怎么,要去找东翁?”秦老先生对黄宗羲也很是客气不待黄宗羲说,老先生又道:“我刚才东翁那出来,下了几盘棋又说了回当前的局势,当前啊!”他瞧了眼黄宗羲哎呀一声:“看我光顾得说,你还是快点去找东翁吧,你起复的事大人方才还跟我说来着,有人保荐就快有眉目了!“保荐?”黄宗羲一脸愕然,我这奏折还没写呢?难道是有哪位好友为自己出头?!秦老先生看出了黄宗羲的不解,又重复了一回道:“就是南京御史高捷保荐你起复担任巡查御史的事,奏折已经发往京师了。“御史高捷?”黄宗羲更是一脸糊涂。秦老先生看黄宗羲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也就没跟他再说下去,而是让他去找钱象坤了解情况。黄宗羲去见过钱象坤才知道,三天之前南京御史突然上了一道奏折,保荐还在闭门读书的黄宗羲担任巡查御史。事情很突然,这位御史高捷向来跟黄宗羲他们这一派人马就没有什么交集,可以算得上是中立的人物,这会不知怎的突然示好,难道是想通过这样来投入到新政官员的阵营?!不管怎样,人家这般示好,黄宗羲不能不有所表示,他拿了一副自己平常写的字画便想到高捷府上致谢。但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黄宗羲在高捷家的大门口敲了半天门,最后是一个老仆出来说他家大人不方便见客,保荐黄宗羲也不过是尽他哎自己为官的本分云云,竟是让黄宗羲吃了个闭门羹,连门都没有进去。黄宗羲还待说话,那老仆却是将门一关不再理会了。如果是放在他人身上恐怕会大大的生气,但是这待高捷御史的风骨却是让黄宗羲且佩且敬,心中更是高看了几分。人家不给他门进,他也乐呵呵的走了。就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在这个**的关口,同样在南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有的人鄙视高捷的为人,认为他想通过这样投机取巧获得新政官员的好感,也有人嫉妒高捷这样轻易就找到一个投桃报李的机会,黄宗羲虽然被皇上责令在家闭门读书,但圣眷自然比一般臣子要高上几分,何况还有一个钱象坤做后盾,以后肯定会复出做官的,现在示好以后便可得到照拂。一时间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可偏偏这风头上的高捷对此不闻不问,似乎整件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一般。高捷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但似乎他的这个奏折起到了榨用。数天之后京师发来公文,不仅带来了黄宗羲起复为巡查御史的任命,同时也带来了皇上赐婚的旨意,让黄宗羲近日就与钱家二小姐完婚。消息一出,让所有人都愕然。即使黄宗羲沉寂了一年多,但皇上对他还是如同以前一般,不仅下旨赐婚,而且他担任的这个巡查御史将是四省巡按,巡查新政。这个虽是临时的任命设置,但一定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是钦差了。黄宗羲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皇上都亲自下旨了,大臣们也就没有了顾忌。若是江南的官员们都不理不睬,这才削了皇上的面子。何况还有钱象坤在江南的影响,黄宗羲这个新鲜出炉的巡查御史,自然大把人想着来攀附,光是酒席就宴请了三天才打发大大小小的官员。李邦华是扬州知府,虽隔着几层关系,但同是铭心堂出来的的人,黄宗羲大婚他也是要来的。不可否认,如今的铭心堂己纤成了另一种志同道合的关系网,这种自己人的感觉慢慢的体现了出来。对于陈文一,李邦华的到场,黄宗羲很是兴奋,甚至抛开群人来招呼,这种彼此的亲近更让他们显得有些不同,这让在场的官员生出了丝丝想法。热闹一番后,黄宗羲还有大把的客人应付,陈文一跟李邦华就走了。李邦华当晚也不回扬州,而是打算司蕊班文一那打搅一晚。两人坐在陈府的庭院里,李邦华打量了下自己的这位好友,陈文一虽然跟李邦华是同年进士,年纪也是相仿,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李邦华完全觉得陈文一比自己成熟很多。对家人要求极严对朋友很是仗义,对上司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对下属也不会趾高气扬,遇事情又极为冷静总能分析出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他们这群崇祯元年的进士只怕是陈文一为翘楚了,李邦华心下微微感叹。“在想什么呢?”陈文一沏好茶递了一杯过去,有客到访陈府的家人都回内宅了(电 脑阅 读 w w w .1 6 k x s . c o )。李邦华摇摇头甩掉脑中的一些想法,笑道:“还能想什么,清醒下脑袋!明儿还要回扬州,老是在南京城内待得久了,指不定就遭人弹勤擅离守境!在这个关口上,不知多少人看着我们呢,就等着我们犯错,然后一起张牙舞爪的咬过来。陈文一微微一笑道:“说得是!李邦华喝了口茶,在口中酝酿了下才吞下,似乎这样能让自己的清醒点,今儿在黄宗羲的婚宴上他可是给灌了不少的酒,加之他酒量有限,脑袋有些晕乎乎。深呼吸过几次后,感觉好多了,李邦华才笑道:“啊,太冲那小子终于也成婚了,当初我还担心他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嗯,钱家小姐嫁入黄家,只怕在江南的官员眼中,我们的钱大人也算是进入了新政的阵营中了。陈文一点点头道:“这是皇上给江南的一个信号,为我们减少点阻力!“皇上要改制的心思我们是一清二楚的,绝不会因阻力而退却,这可是十年前就定下的方略。十年啊,倒让太冲那小子适逢其会得了好处,又是复官又是赐婚的!陈文一敲了下石桌上的台面道:“皇上圣心远虑,只怕这一切都是早有意为之的,否则也不会一个高捷上书,皇上就将太冲起复!这个时候赐婚让钱家没有余地的加入到新政中去,之前钱老大人可是对新政不置一词,这回即使他对人说他反对新政只怕也没人信了。李邦华一拍额头道:“哎呀,说得是!当初皇上力挽狂澜为他翻案,却没有赐婚我当时还奇怪!以当初太冲的年纪,赐婚也是正合适,原来皇上是在等这个机会!如此一点点消除江南官场的阻力,这新政看来问题不大了!“有皇上运筹帷握,我倒不担心有什么变化!只是”说到这陈文一停住了。“只是什么?”李邦华见陈文一眼神难得有丝黯然,忍不住问道。陈文一瞧了眼自己的这位老友兼同僚,笑笑道:“只是我们这些人要小心点,免得给人家找到弹勤的借口!“说得是!陈文一轻轻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他对新政倒不是很担心,而是对未来有种忧虑,熟读史书的人都知道,历来不管是何人发起的新政,国家是得到了好处,但往往改革之人结局却是相当惨的。远的商教昊起,近的本朝文正公。这个话题相当沉重,所以陈文一没有跟李邦华说起。两人当晚喝了几巡茶才睡去,第二天一早李邦华就返回了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