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李岸解释道:“经制钱原自当年方腊造反,朝廷军费不够,便着经制衙门收取。而总钱是天子官家到扬州之后,新征收的赋税,着总制衙门收取。这些钱加在各种各样的杂税内,比如典卖田宅的,就叫人户典卖田宅增添牙税钱,这般收取的杂税,总称叫经总制钱。”林轩听到此,已是暗暗心惊,如此以来,任何名目的税都可以立在这里,随意征取,难怪那些商人们要叫苦,正自想着,又听李岸道:“上月收取的经制总钱是二十万,这月又翻了一倍,若非陕西战事吃紧,也不必如此,只是这样人们全都到王大人那里诉苦来了。”林轩听了,沉吟片刻,道:“如此也无甚好的法子,只能以理服人,外加威压,再和赵大人谈谈,就说如此如此……”林轩把自己的法子说了,末了又道:“这法子重在王大人口舌之才,言语本身并无甚特别!”李岸叹了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我这就告辞,让王大人寻那赵大人说说!”林轩目送他离去,接下来的几日林轩三人在成都城游玩,李岸也再没来过。直到第四日,李岸再次出现。他一见林轩,便连声称谢,说他的法子有效,那些商人暂时平息了怨气,虽是无可奈何,但也都散了。林轩笑道:“还是王大人能说善辩,这法子关键在于说地人,而不是出主意的人。在下对政税财务丝毫不通,也只是究人心中所想,才想到如此说法。”老不死、完颜菜菜在一边听得莫明。李岸笑着把事情一说,老不死自是更觉自己夫君无所不能,完颜菜菜也是赞叹道:“本以为姐夫你只会舞枪弄棒,耍奸使诈,现在看来还通晓这许多,却是配得上姐姐!”李岸笑了笑,道:“乖女儿。你到了成都府还没去过燕子楼吧,爹爹今日在那里设了宴席,请你和你的朋友一同!”完颜菜菜听了,心中高兴,嘴上问道:“那有什么好吃的?”“燕子楼不仅有好吃的。还有许多玩意,有说书的,唱曲的,掷筛,捏糖人,耍杂艺的,是成都府最大的勾栏。还有许多商谱,卖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头钗绸缎。”完颜菜菜拍手道:“太好了。爹爹,咱们这就去吧!”说着话第一个跑出了客栈。看着女儿这般顽皮,李岸笑了,眼中竟含了泪水。这许多年来,他一人走过,却是从未有过和亲人地团聚。老不死和林轩都看到了李岸的神情,林轩平声道:“李大人,以后就可以时常见着菜菜了,不必这般伤心!”李岸点了点头道:“嗯,我真想留她下来,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林轩点头道:“不问问她,又如何知道她不愿意呢?若是她愿意留下,那在下会想办法去金国,接了她的母亲来,让你们一家团聚!”李岸一愣,随即拱手拜道:“多谢公子!”林轩忙托住他的双手道:“不必客气,在下是菜菜的朋友……”话到一半,就被李岸打断道:“公子答应过我的事,还请记得……”林轩愣了愣,知道他说的是让自己娶完颜菜菜一事,怕老不死听见,说不得真逼着自己娶了完颜菜菜,忙道:“在下知道该怎么做,大人放心!”便含糊了过去。老不死一边跟着他们,一边听着他们地对话,心中有些焦虑,想起完颜菜菜之前怕爹爹留下她来,而伤神落泪,林轩却答应她爹爹如此爽快,怕是要劝她留下,需费些事情。而且,老不死自己也舍不得这样一个妹妹,虽然相识月余,但一路之上,感情早深。完颜菜菜见林轩他们行得很慢,忙回头嚷道:“你们快点啊,怎么这般慢!”说着话,又跑了回来。李岸呵呵一笑,抚了抚完颜菜菜的头发,道:“乖女儿,爹爹的本事可不如你,哪能如你这般,跑得这么快!”完颜菜菜小嘴一撅道:“我现在的爹爹也和爹爹一般大年纪,却能骑善射,爹爹怎么……”话到一半,自知失言,忙吐了吐舌头,改了口,道:“爹爹,女儿说错话了!”李岸听了此话,心中一阵失落,神色间颇为愧疚,看完颜菜菜又即认错,忙道:“女儿,你没错,是爹爹错了,以后你就喊爹爹吧,爹爹什么也不怕了,以后爹爹要痛惜你,和你住在一起,爹爹要做个好爹爹。”完颜菜菜一听,愣在了那里,李岸以为她是高兴得如此,不禁伸手就要去抱她,却被完颜菜菜推了开来,这回轮到李岸愣住了,林轩知道要糟,忙上前道:“菜菜,咱们先去燕子楼玩玩等不及了!”完颜菜菜没有理会林轩,看着李岸道:“爹爹,我要跟姐姐、姐夫浪迹天涯,不想留在这里!”李岸眉头一皱,想说什么,片刻之后又叹了口气道:“唉,爹爹没资格阻拦你,你愿去哪就去哪了!”说完这话,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林轩。—林轩明白李岸的意思,他有些无奈,只好稍微点了点头,立即瞥开了目光。他虽然挺喜欢完颜菜菜,但他自己根本没有向男女之情这方面想过,直到目前为止,他对于情感方面,依旧是前生地脑子,并没想过要纳妾,这和尊重不尊重妇女,男女平等没有太大关系。只是他爱着一个人,脑中就不会想着还要去爱另一个人,至少他觉得老不死很好,他要呵护她一生。许多男人都梦想过左拥右抱,若是他们到了这个时代,怕是早迫不及待多纳几个妾,但是林轩是军人,是一名长期在残酷环境下磨练的军人,他会想女人,但只想自己所爱的。完颜菜菜见李岸颇为失落。心有不忍,上前道:“爹爹,女儿会想你地,有空了,也会再来成都看望你!”李岸轻拍了拍完颜菜菜的脊背道:“爹爹也会想你,不说这些了,爹爹带你去燕子楼玩!”“嗯!”完颜菜菜笑着点了点头。一行四人到了燕子楼,一天下来,玩了个痛快。李岸将他们送回客栈,自己也告辞了。完颜菜菜等他一走,拉着林轩道:“姐夫。咱们连夜走吧,我怕爹爹又忍不住劝我留下!”老不死见林轩迟疑,忙道:“菜菜妹妹有自己的打算,她也这么大了,我想她若不想留下,咱们就带她一起走吧!“林轩点头道:“这样也好,菜菜。你给你爹爹留封书信,咱们这便走了!”完颜菜菜见林轩同意,兴奋得跳了起来。林轩笑道:“我怎么觉得菜菜你对这个亲生父亲,丝毫不留恋啊!”完颜菜菜道:“谁说的。若是不留恋,我也用不着半夜走了,我怕他再挽留我。我也忍不住要留了下来!”老不死也在一旁帮菜菜说话,林轩不再理会,喊了店伙计,取来纸笔,完颜菜菜留了封信。让伙计等李岸再来之时,交给他。成都府远离前线,守卫并不森严,林轩给了点银子卫兵,又说了有急事出城之后,轻松就从边门出了去。三人策马向东,一路而行,到了一个小镇,便下马而行,前方不远即见到了一家客栈,林轩喊了老板,要了两间房子,便即住下。这镇子颇小,全镇只有一家客栈,客栈一楼饭馆兼着茶铺,早点铺。林轩三人住下之后,便到了楼下,叫了几个油饼吃了起来,不一会门外行来几个乞丐,伸手向店里地客人要钱。店伙计见状,破口大骂,要将那几个乞丐哄出去。老不死正想开口制止,并要取些铜钱散于乞丐,不想听见门外一声呵斥:“店家,不给钱也就算了,做什么骂人!”随后又冲乞丐们道:“诸位,都进了店里,今早的吃食,我请了,每人一碗抄手,三个油饼!”这声音中气十足,洪亮雄伟。那些乞丐听了,都纷纷回头拜谢。店伙计见了来人,道:“行啊,不过我店里没他们的位置,还要招待其他客人,你给了钱,我自会把吃食送到他们手上,就让他们在店外席地而吃吧!”林轩本以为救助乞丐之人,会硬要那些乞丐进店,却不想听他道:“也好,这些乞儿衣着不整,怕影响了店里地生意,不过没人生来就是乞丐,听他们口音,想是北边战乱逃来的,都是我大宋子民,店家若有宽裕地长凳,还请麻烦了!”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两吊钱来,递给伙计。那伙计见他颇为礼貌,更重要地是给了这许多银钱,忙笑脸相迎道:“客官,你可真是善人,快里面请,小人这就搬些凳子给他们坐下!”听到这里,林轩不禁对那救助之人心生好感,此人不只是仗义疏财,更兼明白事理,能从店家和乞丐两方面考虑问题,谨慎细心,却是和一般的好心人大为不同。想到此,不由回头去看,那救助乞丐之人正好迈步进来,林轩吃了一惊,此人身高体庞,足有两米,比林猛还高上许多。再细细一看,生得是浓眉大眼,却丝毫不显凶貌,反有一种平和地儒雅之气。这人见林轩正打量自己,不由得也看向林轩,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相貌虽清秀,却透着无比的刚毅,他身边的两位姑娘也是美的惊人。心中只觉此人非同一般,正要开口,却听林轩先道:“这位公子如此仗义,却让在下敬佩,想与公子结交,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这青年拱了拱手,道:“兄台缪赞,在下不过山野小民。不敢高攀!”话一说完,便即坐下,让伙计给外面的乞丐送完吃地,再给自己来三碗抄手,四个油饼。完颜菜点了这许多,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青年听见为意,只冲她点了点头。林轩知道对方对自己心生警惕,不想与自己多话。也不再去理他。继续吃自己地早点,半晌之后,林轩三人都吃好了,外面的乞丐吃饭更是快,早也吃得光光,向店里的青年又道了声谢,便都散去。他们刚刚离去一会。店外响起了粗蛮的声音:“虞允文,你给老子出来,镇西头地张老汉是你什么人,老子要娶他女儿,关你甚事。你搅了我的好事,今天老子要让你……”“要我如何!”那青年在外面喊声刚起之时,便已经起身想外行来,等外面的人话到一半,他的话也已经出口。门外站了二十多人,或瘦或肥,各个面露凶色。不过他们见到这叫虞允文的青年走出来时,还是吃了一惊,至少有一半人都显了惧色。显然他们没见过虞允文,不知道他竟生得这般高大。那喊话之人肚肥。胳膊粗,手上提了把斩肉的大刀,见虞允文信步而出。丝毫不显惧色,心中不紧一愣,暗道:难道这小子另有帮手?“正自想着,忽听虞允文道:“你这屠户,好好卖你地肉,何必打人家张老汉闺女地主意,若是两情相悦也便罢了,可那姑娘早已有了心上人。即便如此,你若喜欢人家姑娘,可以请媒婆上门提亲,可你偏偏仗着势力,冲到张老汉家,将他打伤。这事我不见便罢,看到了非得管上一管。”林轩在里面听见虞允文三字,登时呆了,又听他在门外与那帮恶人对话,把事由的经过都大声说了出来,不由赞他却是智计,这般一喊,可让周围人都知道,谁更占理,一会打起来,也有个由头。虞允文,南宋抗金名臣,此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就让林轩给遇见,不压于当初见到岳飞时地兴奋,不过有了岳飞打底,他却是比以前更能控制见到历史名人的激动了。老不死和完颜菜菜都是路见不平,喜欢拔刀相助地主儿,不过老不死比完颜菜菜更加冷静一些。所以当完颜菜菜要冲出去地时候,老不死一把拉住了她道:“妹妹,先看看究竟再说,这几日教你的剑法学得如何,一会姐姐在一边看着,你下去教训教训那帮恶人!”林轩听了她们地话,道:“不死,菜菜,你们如何知道哪边是恶人?凡事要先查个清楚,才能论断,否则这行侠仗义很可能助了恶人,害了好人!单凭一面之词,是无法判别的!”完颜菜菜急道:“姐夫,就是那虞允文方才不搭理你,你就说这等话,我看他定是好人,气宇不凡……”林轩笑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与人无关,我也知道此事,虞允文定是对的。因为我知道此人!”说着话,起身向门外行来。但听那屠户吆喝一声,让身边地泼皮冲了上来,虞允文大笑一声,拳打脚替,立即掀翻了几个,不过林轩看得出来,他的功夫及为粗浅,大都是仗着身高体宽臂长力气大,而击倒对方。可对方人数太多,虞允文双拳难敌四手,林轩在他最危急的时刻,出手救了他一命,完颜菜菜见林轩动手,拿了老不死的短剑飞奔而出,可惜她学艺时短,剑法不精,勉强制服了两个泼皮,打到第三个人,已经是错漏百出,完不得已,以剑当弯刀用了起来,却比她使剑的威力大了许多。老不死冲入战圈,手拿了完颜菜菜的弯刀,悠忽之间,将剩下所有人的腿脚都划了一道,只听见扑通之身不断,众泼皮纷纷倒地。林轩冷笑道:“都给我滚回去,以后再遇见你们欺男霸女,定不轻饶!”说着话,摔出一两银子,道:“拿去买些创药,张老汉地家不准再踏进半步!”那帮泼皮带那屠户,哼哼唧唧的抓了银子跑了。完颜菜菜见状,忙道:“姐夫,你给他们钱做甚!”林轩正色道:“你若能呆在镇子里,一直护着张老汉,那便不用给他们银子!除强扶弱,不能只涂一时杀的痛快,那些个侠士打完了就走,留下那些被他救助地百姓,定会被泼皮们报复得更惨。”虞允文忽然开口道:“兄台见解果然非凡,允文请兄台店内一叙!”林轩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方才的几句话已经让虞允文刮目相看了,当下也不客气,率先进了店里。几人坐了一张桌子,虞允文先陪了个不是,接着道:“兄台尊姓大名,方才听兄台那么一说,却非一般人能够想到,这两位是……”林轩点头道:“在下姓穆名木,这位是拙荆,这位是在下地妹妹。”虞允文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而逝,跟着道:“允文家在仁寿,不知兄台是哪里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