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炎族的大帐内也极不平静。用数十根原木撑起来的大帐是整个族里最大的建筑,面积足有上百平米,中间的地坑内,熊熊燃烧着碳火——炎族首领们早已经习惯了使用“高档”燃料,不再肯忍受柴火的浓烟,而是要求族人们提供这种“熟碳”以满足议事大帐内的需要。正对门口的“上方”,跪坐着一位威严的中年人,就算坐在地面的一块虎皮上,也达到了和周围站着的长老们齐胸高的高度,站起来的话应该高于帐内所有的人,肤色黝色,长方脸,双眼细长,是典型的“凤眼”,却不带一点美感,跟他的脸一配合,开合间极具威慑力。他右手握着一根长木杖,杖头上挂着一个牛犊的头骨骷髅,握杖的手骨节极大,看上去极有力量。这个威严的中年人就是族长,但目前应该还没有成为“炎帝”。“炎帝”应该是在建立城邦和设立管理阶层、分封部落之后的形态,现在他还没有做到那个程度。而帐内的数十位长老们似乎也对他并不很畏惧,正在大声的争吵。“为什么让公孙氏的人走出山口?我们才是这片草地的主人!”咆哮者面对族长,问罪的意思十分明显。在公孙氏族人发动第一次袭击以后,正是这位族长发出了让族人撤退的命令。在一个靠近山口的小部族受到损伤后。下令撤得更远的也是这位族长。“山口已经被公孙氏打开,我们就该让牛群冲进去,看那些公孙氏族人用什么来挡!”另一位瘦小的长老发出与他的身材绝不相称的吼叫。站在他身边的一位高个子长老摇了摇头,声音不高却极让人侧目:“这个法子数代族人都试过了,你以为那些堆在山口的骷髅是哪一族的族人留下的?”“那也不能让公孙氏在草原上立帐篷!”冲动的长老为自己辩解。“姜山!我族的族人和牛羊损伤,你要负责!”受损的小族长老不客气地对族长叫嚣起来。“我明天就要带上牛群,去踩平那些出山的虫子!”一个小族的族长愤然而起,打算出帐而去。“回来!”一声吼叫压过了帐内的争吵,也止住了小族族长的脚步。姜山双眼在火堆后面发出反光,已经长身站起。“公孙氏为什么要打开山口?”姜山问帐内所有人。只到他胸部高的长老们无人接腔,都尖起听他说明。“数代人了,我们已经在这个山口外的草原上堵住公孙氏数代人了,谁见过这么多的公孙族战士?”“数代姜氏族人不停地往山口堆积尸骨,损伤到公孙氏的根本了吗?”“按姜氏先祖的说法,这些公孙氏族人逃进山时,总共也不过就这么多族人,如今,他们的战士也比当年的族人还要多。那山上的公孙族人应该有多少?”“我们白白损伤了这么多族人,数代以来,炎族人从来没有增长过人口。草地上的野兽和每代一次的大洪水,将炎族多少族人消灭!”“可是公孙氏这些年并没有像我们先祖想像的那样。在山上艰苦度日,人口逐步减少,迟早消亡。而是还在种他们的草籽,人口日渐繁盛!”“自我任族长以来,多年都在恐惧,究竟在我死之前,能不能看到公孙氏倒下的一天,能不能死后无愧于姜氏先祖!”“牛神庇佑,让我终于看到公孙族人出山了!”姜山霍然看着这些长老和族长:“告诉我,在大草原上。谁才是无敌的部族!”“炎族!炎族!炎族!”“那我炎族战胜公孙氏的地方,应该是在草原上还是山上!”帐内所有人恍然大悟。“我在想,一定是伟大的牛神让那些公孙族人以为。食草籽的虫子只要够多,就可以在草原上战胜狂奔地牛群!”“哈哈哈哈!”帐内爆发出一阵狂笑。所有的长老和族长一起大笑起来。姜山却没有笑。“多年以前,我族的牛群误食了公孙氏从蚩尤族那里学会种植的草,结果数个部族因不肯用牛群作赔而被公孙氏灭掉。从那以后,先辈长老们就在牛神前发下血誓,必要把草原上种植草食籽的部族消灭!”“可是这些年来,为什么这些食草籽的族人却如此兴盛?”“难道如那些长老们预言的那样,如果不灭掉这些部族,草原上终将遍地是他们种下的草籽,再也没有我族牛群可以啃食青草的地方?”帐内一片默然,无人再笑得出来。“冬天前到南方去灭蚩尤的炎族人至今未回,这一场大战后,我们就举族前往南方,去帮他们灭掉蚩尤!”“但这一战后,也许我们该从公孙氏的帐篷内找点草籽,看看这东西怎么让公孙氏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灭掉!也许我们在西方山上留下来的族人真的需要这东西。”“你们回去准备你们的战士和牛群吧,战斗应该就要开始了。”等所有族人离开后,姜山的左手从牛皮斗篷中取出,手中赫然捏着一支箭,箭镞上带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火光中,姜山的脸上浮现深深的忧色。如姜山所料,第二天一大早,一名骑牛战士在炎族帐篷区飞奔,牛蹄声惊动了所有路过的帐篷和草原上的族人。牛背上的战士一路跑,一路高叫:“快让开!公孙族人来了!”山口外的营区边上,一名太昊骑兵小心地牵着马穿过那些横沟,带着有熊族大长老走向炎族的地盘。营区前已经遍布横沟,却没有完全封闭,留下了一些通道,易守难攻。进入草原后,骑兵翻身上马,背后坐着大长老,大长老手中握着木杖,杖头上挂着几棵黍穗,这应该可以说是公孙氏的标志了。骑兵身上没带任何武器,加上长老的同行,炎族人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都知道这是公孙氏的代表前来谈判了。帐篷区前所有的牛群和战士,以及路上的族人都自觉地为这一骑两人让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