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氏长老发完言后,挑衅性在大殿中央转了两圈,看到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才昂然入座。但他才一落座,反对者就坐不住了。“有狐族公孙陶见过太昊族长!”一名长老颤巍巍地从座位上起来,虽然还能够保持对我的礼貌,却看得出来已经气得不轻,刚才没有来得及及时地反对,也跟他的年龄有关吧。“刚才这位长老说得在礼!公孙氏诸部族当年吃的苦头着实不少!这其中谁受害最深!”他环顾了一下,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是我们有狐部!”最后他还是自问自答了。“若说到报仇,哪一个部族能比我们仇更大?没有!就连褒氏当年也比我们好过一些!有狐四散奔逃,连祭祖神的大帐篷都被翟族人抢了去!”他开始有些情绪失控,说话的声音高亢而尖利。不过这也让他难以为继,不得不暂停下来,先调匀了呼吸。“可如今大不相同了!”公孙陶声音缓和下来,“翟族人和有狐部之间,早已经没有了过去的仇怨!不仅当年对有狐族攻击最多的翟人部族已经被木驼城主剿灭,所有敌人都成了俘虏,被强行遣散到公孙氏诸城,每个成年人都为我们做了两年多的苦役。其中你们芮氏的新城,不就有我们派遣去的翟族俘虏做苦役吗?”“近两年来,北方突降大雪,像现在这般下到有熊城还不多见,但草原上一到今日,牛羊难以度日。翟族人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有狐城中除了翟族俘虏,还收留了不少翟族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何况也只有有狐族人差不多都懂得翟族语。”“过去几年来,凡要住进有狐城的翟族人,都得在城外放下武器,经过我们检查,并保证遵守太昊律法,才能住进来。而且新进城的翟族人得经过两年以后,才能离开帐篷,住进自己为自己修建的新房中,这其中若一家人有一人犯法,全家都得驱逐。”“有狐族人中,并非没有人记得仇恨,也有私下找翟族人报仇的,但只要所寻非人,或者有滥杀者,则一律按太昊律法处置,如今哪里还有一个仇人在?有仇报仇,却得知道,仇人是谁!不是每一个翟族人都是仇人,就像我公孙氏中,滑氏的仇人不见得是褒氏的仇人一样。”“这些年来,大家虽然不一定都面对翟族人,在一起生活,却都从有狐城、褒氏城中的贸易里得到了好处,试问诸位长老,我公孙氏在盐湖大战之后,有这么多马么?当时也不过2000骑吧?!后来这几年里,多出来的三千多匹好马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我有狐和褒氏城中与翟族人交易来的!那些翟族人为了住进城中,和我们一起种粟,不得不放弃他们的马!”“到今天,我有狐族人中,不仅没有人再为难翟族人,甚至有与翟族人通婚者!”公孙陶说到这里,杖头一顿,盯着芮氏长老,“我家中就有翟族人!”座中诸长老闻言不禁哗然,瞬即想到太昊族长也在座,声音又小了下去。“如果有部族长老想灭了翟族人,是不是要从我公孙陶灭起?有狐族四千族人,诸位想先灭一千还是两千?!”说到这里,公孙陶声音再转凄厉,如同鬼号,随后不再多言,转回座中坐下,大口呼吸。座中不再有人肯起来,公孙陶把话说得已经很绝了,若是还有人想反对,说不定就落入他所设定的“想灭了有狐族”陷阱中去。实在没有人肯讨论,总算该轮到我发言了吧。看到我缓缓起身,座中长老低声讨论的嗡嗡顿时熄灭殆尽,殿中再没有其他声音。“说到报仇!”我声音不是很大,却能够保证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元齐想问各位,百十年来,让公孙氏吃够了苦头的敌人,让神山下帐篷四散,部族四分五裂的敌人,究竟是谁?”座中一时寂然,随后有小声的讨论,其中最为主要的指向并不是翟族,而是姜氏炎族!“不错!”我总结道:“翟族人不过是近十多年来才大举南下,侵扰我公孙氏诸部,而将我公孙氏宗族及多数部落驱赶得几无容身之地,在南方草原上像狼群一样逃窜的,却是姜氏的炎族人!如果说到报仇,哪一个仇更大?可如今为什么没有人会去找姜氏的炎族报仇?”座中一时无声。“如今炎族没有了吗?不对!炎族还在,不过如今姜由任族长,族中当年那些骁勇的战士早已经湮灭当年强大的炎族,如今只有妇孺还在姜氏城中了!而姜氏通过与翟族的战斗,早已经成为我们公孙氏最好的盟友!”“仇恨可以留下多年,但敌人却未必!时间变换,敌人也会变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有时候甚至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既然炎族的大仇都可以忘却,为什么我们却不能放过翟族人?甚至还可以为了报复翟族人而与同族的有狐氏为敌?”我走到芮氏长老跟前,指着他,大声对诸长老道:“这位长老说得对!我们今天放过了外族,他日外族强大了却未必肯放过我们!”我从腰间的箭囊中取出四支箭,分别递给芮氏、滑氏、褒氏和有狐氏的长老,最后再取了一支捏在手里,高高举起,在殿中转了一圈。“咔嚓!”我双手一拗,箭杆从中间折断!这一声脆响也让座中诸长老悚然一惊。“请四位长老也试试,能将手中的箭折断吗?”四位长老犹豫不决中,仍依言先后把手中的箭折断,殿中“咔嚓”声不绝。我再从箭囊中取出五支箭,从臂了取下束皮袍的麻绳,将这五支箭捆在一起,举起来再转了一圈,并做出用力折断的样子,却寂然无声。我再把这束箭递到芮氏长老手中,他也试了试,同样没有动静,其他三位长老也先后试过。“诸位明白了吗?”我大声喝问道。